【小小说】《我的表妹梅小荷》
Original 楼兰墨色 楼兰墨色 Yeste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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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驰援武汉回来之后，我的表妹梅小荷成了一名有编制的正式护士。

      我有3个姑姑，最小的姑姑只比我大5岁。梅小荷是我小姑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最小的表妹，比我小了整整25岁。她从安徽老家来到我所生活的边疆小城上学时，只有10岁。等到她22岁从卫校护士专业毕业时，我已挺起了肚子，皮带扣勒在了肚脐下面，一副功成名就的中年人的样子。然而小城早已改革了毕业分配体制，我用尽所有的人脉关系，才在县医院给她谋了一个护士岗位，还是临时聘用制的。



      说实话，我的这个表妹不怎么聪明，更谈不上机灵，但勤能补拙这个成语说的就是她的故事。凭着比别人少吃饭少睡觉的苦功，她考上了医专；又凭着不吃饭不睡觉的硬功，以优秀的成绩拿到了毕业证。这种“勤”用到护士的岗位上，使得她的临时聘用期延长了一年又一年，最后，所有医生护士，甚至是主任和院长都不忍心再想起梅小荷还是个临时聘用的护士一事，而梅小荷呢？也似乎只是在每月看到工资条的那一刻，才能想起自己的身份。

       当然，还有想到一直没有人给她送花约她看电影的时候。



       转正文件上的一字一词，都幻化成了鸡血，注入表妹的血管，她身上的“勤”字也被浸染的鲜红。敏锐的院领导发现了这一点，就把她抽出来专事核酸检测工作。有一次她被临时派到一个社区做核酸检测，看到社区干部忙不过来，拿起喇叭就绕着楼喊：“没有做核酸的居民都下楼了！没核酸的，赶快——！好了，梅小荷从此得了一个外号：梅核酸。


       有了工作后，表妹就住在医院的宿舍里，不加班的周末或休息日，她会回来蹭蹭饭，帮助我们干点家务活。有时我们出去旅游，会把家以及年迈的母亲交给她看管照顾。可是自从梅小荷变成梅核酸之后，一年多了，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她。每次给她打电话，她要么匆忙地说几句就挂机，要么不接电话过后再回过来，说：“我太忙了，”“我快要累死了。”

       翻看她的微信朋友圈，时装、美食、化妆品、同学聚会生日之类的一点点减少直至消失，动态性的话语越来越简洁，通常只有一句话：今天做了500人；今天是800个，累死宝宝了；今天去了某某社区，3000人排队；今天腰断了；有谁知道我的腿还在吗；不敢睡觉了，一睡觉就做梦，梦里全是张开的嘴；真没想到今天还能吃到一顿饱饭。而人数最多的一次是5000人，故事倒还完整：

       “昨天下午吓死宝宝了。一个刚打疫苗的人也弄来做核酸，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吓呆了。本来我以为只要把那十个人拿来再做一次就行了，可是领导说了，全部人重做，一个晚上，5000人！”

       我是清晨7点起床晨练的时候看到她发的这条信息的，一分钟后，她删除了这条朋友圈。我心中暗赞：表妹成熟了，从此可以不操心她的工作了。



        可是，表妹竟然病了。

       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末，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说是医院的护士长，让我到医院去一趟。

       我把表妹接回家里，看着她消瘦的脸颊上那一抹病态的亢红，着实心疼，就进了厨房想给她做一顿好吃的。老伴和她在客厅聊天，她几乎不说话，只是盯着表嫂的嘴巴看。

       吃饭了，我做了一道拿手的清蒸罗非鱼，也是表妹喜欢吃的。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气氛十分融洽。突然，一根鱼刺卡住了我的上颚，我长大嘴，用手指小心地捏住、剔除。

       表妹抓起一根筷子，飞快地缠上一圈餐巾纸，直接捅进我的嘴巴。



       隔着几千公里，我和小姑视频通话，说了表妹的病情，说是医院开恩，破例给了表妹三个月的休假。小姑就哭了，说你把表妹送回老家来修养吧，她已经四五年没回来了。

       稍作了一点准备，老伴陪着表妹回老家了，姑嫂同行，比较方便。半个月后，老伴返回，把表妹留在了老家。有母亲照顾，所有人都放心。

       正如所有小说的故事一样，这既不是高潮，也不是尾声。

       昨天下午，小姑打来视频电话，说表妹不仅完全康复，而且收获了爱情。视频中，28岁的表妹依偎在一个小伙子的肩上，开心地向表哥表嫂问好。



       爱情之树生长在宣城。

       在家修养了两个月，表妹饮食起居正常而有规律，体重回来了，脸上渐渐有了少女的红晕。小姑一家带她出去旅游，走着走着就到了宣城。

       她们租住了一个吃住玩一体的农家小院，可以自己摘菜自己做饭。这家有个小伙子，刚从一家厨艺学校结业回家。她们见面的那一刻，身材修长清瘦的小伙子穿着一身厨师服，头戴高高的白色的厨师帽，正在为父母家人表演学到的厨艺。

       那模样，活脱脱的一根棉签！

       表妹主动加了“棉签”的微信。

       这之后，“棉签”成了导游，带着表妹游览了龙川、云岭、障山、敬亭山还有太极湖，这一天，她们来到了鳄鱼湖。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扬子鳄，表妹非常恐惧，紧紧抓住棉签的胳膊不松。然而，看到鳄鱼们一个一个长开嘴巴，等着喂食，表妹兴奋了，她松开手，跳着蹦着，几乎想冲进湖里，冲到鳄鱼嘴前。

      棉签一把拉住了她。顺手从湖边捡起一根细木棍，从衣兜里扯出一团看样子早有准备的白纱布，裹了几圈，将木棍塞到表妹手里。

       表妹挺起木棍，极为精准地一把插进鳄鱼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