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原发于军纵，但翻译动机源于本版的一篇奇文，故转载于此。
《炼狱中的先知》据说失去自由18个月的皮特·达萨克专访

 

《科学》杂志首发于2021年11月17日。

 

英译中by Abpro168

 

为了防止大外宣歪曲事实、出口转内销，特此提供英文原文链接如下

https://www.science.org/content/article/we-ve-done-nothing-wrong-ecohealth-leader-fights-charges-his-research-helped-spark-covid-19

 

英文版权属于《科学》杂志

 

此中文译文敬请引用转发，颠倒黑白、蓄意窜改的小粉红自干五大外宣除外！

 

 

《炼狱中的先知》

生态健康联盟创始人皮特·达萨克对指控其预防大流行工作引发 新冠所作的反驳

 

原作者 Jon Cohen

 

皮特·达萨克的人生在2020年4月17日晚上堕入深渊，至今尚未好转。

 

达萨克先生是一名领导着生态健康联盟的保护生物学家。“生态健康联盟”是一个位于纽约市旨在防止新传染病的非营利研究组织。他全家因为新冠在城外的家中被隔离了一个月。这段时间，皮特除了偶尔作为流行病专家接受采访，大部分时间是在木板装饰的地下室办公。

 

一个星期五晚上，皮特上楼和妻子一起喝茶。他妻子在厨房里用iPad观看白宫新冠特别工作组的新闻发布会。一位女记者向当时的特朗普总统询问了当时的美国情报报告称新冠病毒来自中国武汉的一个实验室。她引用该报告说该实验室获得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 (NIH)370万美元的科研基金。

 

皮特让他的妻子和孩子安静下来仔细听。 他回忆说：“当时家里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我对这个有如马戏表演般的新闻发布会如此敏感。”

 

特朗普对细节并不清楚，因而错误地将这笔拨款归咎于前总统奥巴马。但他之后的回答却很坚决：“我们将很快终止这笔拨款。”

 

事实上，生态健康联盟而非中国是这笔拨款的直接受益人。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刚刚续签了该笔拨款，在之后5年内继续提供370万美元用于寻找和研究与萨斯病毒相关的蝙蝠冠状病毒。萨斯在 2003 年几乎引发了大流行。在之前5年的资助研究中，生态健康联盟将大约16%的资金给了武汉病毒研究所 (WIV)用于研究。该新闻发布会一周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按照特朗普总统的命令取消了新的拨款。

 

但这已经使生态健康联盟和皮特成为了关于新冠病毒是否是自然起源还是“实验室泄漏”的争论的中心。 皮特的电邮、推文、信件、期刊文章和媒体采访都受到了审查；他在国会、社交媒体和主要新闻媒体上受到了猛烈的批评；他被指控存在利益冲突、缺乏透明度、是中国的辩护者以及进行鲁莽的实验。他收到了死亡威胁，包括一封装有类似炭疽的白色粉末的信；记者们纷纷在他的门外拍照录像；因为他的缘故，两个备受瞩目的研究大流行起源的委员会也解散了。

 

皮特很生气，“这是一次反科学攻击，不幸的是，我们成了目标。”在皮特对冠状病毒大流行的风险发出警告15年之后，他自己却受到诽谤，皮特认为这特别的不公平。“一小群科学家的发出了绝对正确预警，现在却被放在村子中间的柴堆上，在民众嘈杂地围观中被活活烧死。为什么？”皮特说，“这才是真正让我恶心的地方。”

 

许多同行震惊于皮特被从先知扁到贱民的历程。长期与生态健康联盟合作的马来亚大学名誉教授林赛杰说：“可怜的彼得被钉在十字架上”；同样因挑战反疫苗运动而受到激烈攻击的贝勒医学院全球健康研究员彼得·霍特兹说：“这种猎巫活动真是太可怕了”；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 的流感研究员大卫·莫伦斯表示：“就该次大流行而言，皮特是人群里最聪明的人。他应该得到的是欢呼”。

 

但是也有一些科学家，尤其是那些对如此诋毁感到沮丧的人，也说皮特在一定程度上是咎由自取。他们指出，皮特令人尴尬地隐瞒了后来通过《信息自由法》浮出水面的重要信息，也有人指责他做出虚假陈述。伦敦国王学院专门研究生物安全的社会科学家菲利帕·伦佐斯说：“皮特并没有开诚布公地分享生态健康联盟的工作，尤其是其中的大部分还与大流行起源的争论高度相关。”。他说，“皮特那种继续混淆和欺骗的行为令人担忧。”

 

悉尼大学进化生物学家爱德华·霍姆斯坚定地站在自然起源阵营一边。他称这场辩论为“咖啡杯中的风暴”，说达扎克不公平地受到了诽谤。但另一方面，霍姆斯也批评生态健康联盟低劣的沟通方法和自以为不会受到审查的天真想法。

 

皮特认为那只是小错误，他表示生态健康联盟没有违反任何规则、条例或法律。皮特说，“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做了任何普通科学家都会做的一切。事实上，我们做的远远好于任何人。”然而，他承认那个他领导了20年并帮助蓬勃发展的组织现在面临生存威胁。

 

本月将满56岁的皮特喜欢登山裤和登山衬衫，即使在他纽约市的办公室也是如此。他善于交际、风趣且开诚布公。皮特善于把复杂的概念推销给普通人。但在对他7小时的采访中，皮特在讨论汹涌如潮的指控时也很紧张，应对也很尖刻。当一只蟋蟀从他办公室的一个装着十多条蛇和蜥蜴的玻璃容器中逃出来，在他的脚边跳来跳去时，我开了个关于实验室泄漏的笑话。他并不觉得好笑。




 

皮特在英国曼彻斯特郊外的一个煤矿小镇杜金菲尔德长大。他的父亲是一名乌克兰人，在纳粹入侵时被征召到德国军队服役，并在意大利做了英国人的战俘，最终被带到苏格兰并在一家巧克力饼干厂工作。后来他当了绘图员并娶了一个来自杜金菲尔德的女人。年轻的 皮特与他的兄弟约翰同住一间房。约翰爱听帕瓦罗蒂和多明戈的歌剧，而皮特则喜欢Sex Pistols、The Damned和其他朋克乐队。

 

皮特在《生态健康》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杜金菲尔德地区是一个“后工业末日地带”，破旧的工厂挤走了自然，酸雨污染着森林。他上学时穿过的小河每周都会因为服装制造商将不同的染料倒入河水中而变换颜色。”他称那里为“生态地狱”。

 

皮特现在的家里有养着18笼的爬行动物。他说，“我喜欢蜥蜴”。在一篇小学作文中，他说他想成为一名动物学家去亚马逊研究狨猴。之后，他在班戈大学学习动物学，然后在在东伦敦大学获得传染病学博士学位。他的博士论文是关于用电子显微镜研究导致鸡肠道疾病的寄生虫。

 

在金斯顿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让他与前外科医生安德鲁·韦克菲尔德开展合作。安德鲁因为在反疫苗运动中的行为而臭名昭著。安德鲁要求皮特对从克罗恩病患者身上取出的肠道组织进行电子显微镜检查。他们发现了麻疹病毒的证据。而安德鲁，一个被皮特称为“有魅力的人”却以此提出麻疹疫苗可能是导致这种疾病的罪魁祸首。随后的跟进的研究使皮特质疑这些说法，“因为没有人可以重复它”他说。安德鲁后来因一项将疫苗与自闭症联系起来的研究欺诈而名誉扫地，并已成为疫苗怀疑论者的范例。

 

皮特的早期研究侧重于动物疾病。譬如，一种小型热带蜗牛1991年在南太平洋岛屿消失是否是消杀另一种破坏农作物的蜗牛的后果。当时，只剩下一个人工饲养的该类小型热带蜗牛还在伦敦动物园幸存。不久，那些幸存的蜗牛也死了。皮特帮助确定了一种流行性的单细胞寄生虫是罪魁祸首。他和伦敦动物学会的安德鲁·坎宁安报道说，这是传染病可以消灭整个物种的第一个确凿证据。 这个研究为皮特之后研究人类活动与毁灭性疾病之间的联系奠定了基础。




 

1998 年，皮特和其他人发表了一项研究，指出壶菌病是全球神秘的青蛙死亡浪潮的罪魁祸首。“在某种程度上，这个青蛙的死亡比任何其他研究过的疾病都更重要，因为它导致了30多个关联物种的灭绝。”他大胆批评，“我们是人类，所以我们自我地认为我们更重要。”皮特和安德鲁·坎宁安后来的研究表明，因为牛蛙对壶菌病具有抗性，从而导致国际牛蛙贸易推动了壶菌病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有很多人说这是由气候变化引起的，但这分明是我们人类自己造成的。”皮特说。

 

同年，美国佐治亚州的一家生物技术公司聘请了皮特的妻子，一名免疫学家，于是他们搬到了美国。他最终成为佐治亚大学的一名研究科学家，并于2001年成为保护医学联盟的负责人。这是一个非营利组织，旨在研究生物多样性的丧失以及伐木、湿地破坏和其他人类活动如何推动传播动物和人类的疾病。皮特说：“这是一个实现我梦想的机会，”。九年后，该组织与野生动物信托基金合并，并更名为生态健康联盟。

 

在生态健康联盟的早期工作中，皮特在澳大利亚和东南亚建立了研究合作机构，专门研究 Nipah和Hendra病毒的起源。这两种病毒来自果蝠，偶尔会在人类中爆发。莱姆，一个领导了发现尼帕病毒工作的科学家说，“皮特和他的研究人员在发展亚洲科学家网络并监测和调查人畜共患传染病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皮特被证明是一位精明的领导者和筹款人。他接手生态健康联盟时，其年度预算仅为60万美元，而到了2020年，生态健康联盟的年度经费大约是一千一百万美元。这其中大部分来自政府和基金会的资助。虽然生态健康联盟没有自己的实验室，但它雇佣了33名科学家和17名办事员，参与了41个国家/地区的研究，并声称已经检测到1000多种病毒。

 

皮特早就警告说有些病毒可能会对人类构成严重威胁。在新冠爆发的16年之前，他就告诉《60分钟》专栏节目说，“最让我担心的是我们会错过下一种新疾病的爆发”。他说，“我们会突然发现一种新的萨斯病毒，它会从地球的一个地方扩散到另一个地方，戕害当地人。”

 

同样在2004 年，一位中国研究人员问皮特，他是否也可以帮助在中国寻找Nipah病毒。皮特派了一名年轻兽医乔纳森·爱泼斯坦去武汉病毒所，和当时正在研究虾病毒的石正丽合作。 他们没有找到 Nipah，但偶然发现了类似于萨斯的冠状病毒。最终于来年发表了被广泛引用的《科学》论文，首先将蝙蝠与萨斯联系了起来。




 

皮特本人则是在2006年与石正丽会面。此后，他们建立了长期的科学合作，发表了18篇合作论文。其中大部分论文描述了与萨斯相关的蝙蝠冠状病毒。石正丽说，“皮特有一个中文名字，大侠客。这与他的姓氏谐音，也是中国古代给一个善用武功、正义感强、乐于助人的人的称号。”石正丽说，“我认为皮特的中文名字很好地反映了他的性格。”

 

他们之间的钦佩是相互的。皮特对于那些关于石正丽正在隐藏有关病毒或实验室实验的数据或实验室泄漏的说法感到愤怒。“她没有说谎，”他说，“只要有半个脑子的人都可以分辨出何人会在如此严重的事件上说谎。”

 

皮特是在2019年12月30日第一次听说后来被世卫组织命名为COVID-19的病毒。皮特说，“我是从中国人那里听说的。他们问，你看到微博上发生了什么吗？”“所以你就用谷歌翻译他们的微博，一个中文社交媒体平台。”“当时，微博到处都是人们在谈论这次新的爆发。”他给中国的科学家打了几个电话，了解到有关新型冠状病毒的未经证实的报道。他在新年前夜的一条推文中提到了他们，并发送了一连串关于“来自中国的重要和令人不安的信息”的推文。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中国社交媒体上的喋喋不休、右翼新闻媒体的文章，甚至美国参议员汤姆·科顿都开始将新冠病毒的出现与武汉病毒所和石正丽联系起来。有些人甚至声称石正丽的团队对病毒进行了生物工程改造。同时，她也收到了死亡威胁。 “我对此感到非常震惊和不安，”皮特说。 “这只会破坏我们同中国建立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开放和透明的合作，这对于保护我们所有人免受流行病的侵害至关重要！！！”他于2020年2月2日发推说。

 

所以，他决定组织一份支持中国同事的声明，并在几周后于《柳叶刀》上发表。这份来自 9个国家的27个科学家签署的声明说，“我们站在一起强烈谴责暗示新冠病毒并非天然来源的阴谋论。”它成为了之后许多争议中的第一个。前《纽约时报》科学专栏作家尼古拉斯·韦德在2021年5月发表的针对反科学的媒体野蛮批评中写道，通过将实验室泄漏的建议标记为“阴谋论”，这份《柳叶刀》上的声明扼杀了本应开诚布公的讨论，还导致皮特自己成为被攻击的目标。这是因为皮特没有透露他自己与武汉病毒研究所的关系。而且，美国知情权组织（一个专注于公共卫生问题的监督组织）根据经由FOIA获得的电子邮件发现，皮特一开始就试图淡化自己在策划这份《柳叶刀》声明中起的领导作用。

 

皮特在2020年6月的一份有点火药味的回复中最终披露了他涉及的“利益冲突”。事后看来，皮特也同意他应该早点这样做，但他说那仅仅是一份支持性的声明，而不是一篇科学研究报道。而且从他和石正丽之前合作的许多论文中可以明显看出他和武汉病毒所以及同石正丽的利益关系。至于之中所谓的阴谋论的说法，皮特辩解说，“我们想对那些被指责设计制造并传播了一种武器化病毒的科学家表示支持，”他说。 “那是当时的阴谋论，而且显然已被证明是错误的。”他强烈反对所谓的《柳叶刀》声明阻碍了之后正常辩论的说法。

 

皮特承认并非所有实验室泄漏情况都是恶意为之。 “实验室泄漏的说法在不断地演进”他说，“每次这种论调出现，我都会想，‘天哪，这是真的吗？这可能是真的吗？”“我们应该去实地考察一下。行重于言”

 

在人工合成病毒的指控之后，又有人认为武汉病毒所在2012年隐藏了一种使6名男子患病的蝙蝠病毒。之后，有关武汉病毒所改造蝙蝠病毒以研究其感染能力但意外泄露的指控又获得了广泛关注。还有一种说法是，研究人员在野外或在武汉病毒所实验室意外感染并将病毒传播开来。另外，也有说武汉病毒所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获得了带有新冠病毒的蝙蝠样本，并通过某种方式泄漏了。“当然有可能，因为这类事情在历史上曾发生过，”皮特说。但他没有看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皮特曾派去武汉病毒所的兽医乔纳森说：“人们更感兴趣的是故意制造传播的邪恶故事而非无心泄露常规判断。”

 

2020年4月NIH拨款的取消虽然只使生态健康联盟的年度预算减少了约6%，但其影响更深刻。 “这是对我们的诚信，对我们作为一个组织的职业操守的彻底贬低，这使我和其他在这里工作的人名誉扫地，”皮特说。“这个做法是站不住脚。”许多科学家抨击NIH向白宫投降，无理削减了获得同行评审员高度评价的研究项目；77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写了一封抗议信。之后，NIH同意在 5个月后恢复拨款，但附加了让生态健康联盟不可能满足的条件。

 

在皮特决定加入由世卫组织牵头的溯源小组后，对他的攻击愈演愈烈。该小组于2021年1月前往中国与中国同事一起工作了1个月。“我不想去，一开始我就说不的，”皮特说。但是责任感占了上风。他说：“如果你想深入了解中国冠状病毒爆发的起源，你应该与之交谈的第一个人应该是在中国从事冠状病毒研究的外国人，”“很不幸的是，那个人就是我。”

 

但这次旅行“很糟糕”，皮特说。团队有一半时间被关在隔离酒店里，面临着不间断的工作和政治压力。它之后的报告将实验室起源理论列为“极不可能”，但称自然溢出“有可能”。甚至世卫组织的负责人也批评这个溯源报告说这是“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否定了对实验室泄漏可能性的调查努力。 皮特也因为利益冲突而受到抨击。




 

溯源小组的另一个成员Marion Koopmans是伊拉斯谟医学中心的病毒学家，该中心与生态健康联盟有合作。据她说，皮特对中国科学家“态度强硬”，并驳斥了是皮特促成“极不可能”结论的观点。“这真的高估了皮特在这个小组中的地位，”她说。 皮特说他现在希望自己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 “从我的健康和家庭安全的角度来看，这很难说不是一个错误吗？”他问。 “绝对地。”此后，世卫组织解散了该溯源小组，并提议成立一个新的小组（包括Koopmans但不包括皮特）来研究新冠病毒的起源。

 

皮特还于2020年11月同意主持由柳叶刀委员会组织的一个工作组，以研究大流行的起源。但他与武汉病毒所的利益关系以及其他工作组成员与生态健康联盟的利益关系再次引发了批评。今年6月，他辞去了该工作组的主席职务。但在柳叶刀委员会决定解散整个工作组之前，他仍是成员之一。

 

当更多的FOIA请求引出来数千页与生态健康联盟和皮特相关的文件时，公众的不满更盛了。首先是一封被BuzzFeed和华盛顿邮报获得电邮。它是在特朗普总统承诺削减拨款的第二天，由皮特发给NIAID主任安东尼·福奇博士的。 “我只是想代表我们的工作人员和合作者表达个人感谢 [原文如此]，感谢他们公开站出来声明科学证据支持新冠病毒的自然起源，是从蝙蝠到人类，而不是实验室从武汉病毒研究所传播出来的。”皮特写道。

 

NIH删掉了该电邮中的一段，声称它可能会干扰执法，这更激起了实验室泄密支持者的怀疑。但是，皮特与《科学》杂志分享的经过编辑的邮件看似是无问题的。其中，皮特强调了他与中国病毒学家合作的价值，并说：“我们正在努力与中国同事保持开放的沟通，以便我们能够更好地应对未来类似新冠的流行病。”FOIA提供的材料显然会在没有火的地方制造烟雾。 “怪异的是，这些材料总会让阴谋论添油加醋。”皮特说。

 

但是在2021年9月，The Intercept向NIH提出的FOIA请求（需要提起诉讼才能获得文件）也提供了有关石正丽在与生态健康联盟合作期间在武汉病毒所进行的有争议的实验的详细信息。她的实验室存有2000多个蝙蝠体液样本，这些样本的冠状病毒检测呈阳性。为了评估这些病毒对人类的风险，石正丽的团队获取了编码病毒表面蛋白的序列，并将它们嫁接到一种名为WIV1的蝙蝠冠状病毒中，从而制造出了一种嵌合病毒。这是她在实验室中成功培养的三种病毒之一。 皮特和石正丽在2017年的一篇论文中描述了这些嵌合病毒。虽然它们都与新冠病毒没有直接联系，但一些实验室泄漏论的支持者认为，石正丽可能在皮特不知情的情况下故意隐藏了导致新冠的其他嵌合病毒实验。

 

同一批文件还显示，在“人源化”小鼠中，一些嵌合病毒比WIV1生长得更好，杀伤力更强。一位NIH官员在回应一名国会议员的询问时声称，生态健康联盟未能按照拨款要求立即“报告”这些令人担忧的结果。 皮特给NIH写了一封详细的信，强烈反驳了这一指控。

 

经由FOIA获取的文件还包括一份项目进展报告，其中描述了一项额外的实验：石正丽将蝙蝠冠状病毒表面蛋白添加到导致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的冠状病毒中。MERS是一种高度致命的人类病原体。关于这项工作和WIV1研究是否构成功能获得性(GOF)的激烈辩论爆发了。因为这类实验可以使疾病病原体（病毒）更具传播性或致病性，所以它们在实施前需要通过额外的审查。长期以来一直游说反对GOF研究的新不伦瑞克罗格斯大学生物化学家理查德·埃布赖特 (Richard Ebright) 在推特上表示，上述两个实验都“明确”符合GOF的定义。




 

2021年11月，一个反对动物实验的组织（White Coat Waste Project）获得了NIH与生态健康联盟之间的通信，表明对实验的反复讨论的结果是双方认为它们不在GOF的定义范围内，可以继续进行。由福克斯新闻的塔克卡尔森共同创立的 Daily Caller 表示，NIH这是向生态健康联盟投降。报道称“在非营利组织生态健康联盟淡化了这些担忧之后，NIH放弃了追究这个问题。” Intercept报道的头条新闻称，NIH官员“与生态健康联盟协作来逃避”GOF的限制。在给《科学》杂志的一封电邮中，NIH写道，其GOF审查遵循“标准流程”。该机构解释说：“任何表明生态健康联盟为其自己的奖项越俎代庖地制定监督规则的迹象都是错误的。”

 

一项被否定的资助提案被泄露给一个支持实验室泄漏理论的名为DRASTIC的互联网组织。其研究提案被曝光。这些实验提案让一些同情生态健康联盟的科学家也感到沮丧。皮特和其合作者于2018年向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提交的申请描述了各种研究项目，以应对蝙蝠冠状病毒的威胁。其中，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拉尔夫·巴里克 (Ralph Baric)及其同事进行的一项实验将使人类酶更容易切割病毒表面蛋白，从而增加传染性，从而增加其大流行的潜力。 （巴里克没有回应科学》杂志的置评请求。）

 

当初，皮特在攻击的实验室起源是“阴谋论”的关键是对新冠病毒中所谓的弗林蛋白酶裂解位点的是人为引入的否定。但是巴里克实验室却设计过在病毒中引入这个弗林蛋白酶裂解位点。 “我对皮特和巴里没有公开此事感到非常震惊，”爱德华·霍姆斯说。爱德华很快补充说，这一发现并没有让实验室起源说更可信。 “这并没有改变我的观点，即新冠病毒的出现是完全自然的。”但是，他说，“从信息透明度的角度来看，这令人震惊，如果我们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秉持信息透明显然至关重要。”

 

同样抨击实验室泄漏说的萨斯喀彻温大学病毒学家安吉拉·拉斯穆森 (Angela Rasmussen)也对此表示赞同：“未能提供所有这些信息，并通过FOIA才让公众了解到这些信息的确助长了不信任的看法，这于事无补” 安吉拉说。

 

皮特说他都不记得在43页的DARPA经费申请提案中描述巴里克所谓的实验的那五个句子，并说科学家们通常不会公开失败的经费申请。 “如果我们发布了它，那能帮助人们了解新冠病毒的起源？”他反问。 “这只会让水越搅越浑。”公开NIH的资助和研究进展报告可能会进一步危及与该机构本已紧张的关系，他补充道：“如果我开始发布关于 NIH的东西，那在NIH主任办公室会怎么想？”

 

皮特确实承认犯他了一些错误。他曾说武汉病毒研究所没有饲养过活蝙蝠，他在推文中称其为另一种“阴谋论”。但后来他不得不承认被误导了；事实上，该实验室的确养过蝙蝠进行免疫学研究，但它们不携带萨斯相关冠状病毒。 皮特说，一个生态健康联盟的发言人提供了有关MERS研究的不准确信息。他也将向没有准时向NIH递交研究进展报告归咎于误解。他认为那本来可以得到更好的处理。 “我们只是假设一切应该都没问题，嗯，这是一个错误，”他说。然而，总的来说，皮特仍然没有坚持认为， “人们可能会因为其他人的言论而贬低我们，但我们的确一直保持着诚信。”

 

新冠大流行已近两年了，其起源至今仍然是个谜。皮特认为如果不是“美国地缘政治”的干扰，他与武汉病毒研究所的合作可能已经弄清楚了新冠病毒的起源。“我们与该实验室保持开放科学合作的最后机会被取消了。这是一场真正的悲剧，”他说。当然，他这是假设中国政府会允许合作会公开透明。其实，皮特自己也承认中国政府缺乏透明度。 “中国在允许公开讨论发生的事情方面做得很糟糕吗？哦，绝对的，”他说。皮特说他还建议武汉病毒研究所公开他们对石正丽实验室的审计调查结果。 皮特反复强调：“你把政治和科学混在一起，你只会得到政治。”

 

即使科学家们最终在动物或人类中找到了令人信服的新冠病毒祖先，皮特认为实验室泄漏说将继续存在。“你永远无法证明是不存在的东西，”他说。但他预测，如果自然起源的证据越来越多，如果当前的大流行逐渐平息，争论最终将会消退。

 

不会消失的是新出现的病原体构成的威胁和预防工作的必要性。这就是生态健康联盟将坚持不懈继续研究的原动力。皮特希望继续引领生态健康联盟。 NIH给生态健康联盟另一笔拨款每年仍会带来150万美元的经费，用于组织美国、泰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研究人员团队，寻找感染新型病毒的人类和动物，为新的大流行提供早期预警和响应系统。美国国防部多年拨款数百万美元资助合作研究南非的裂谷热、马来西亚尼帕相关病毒和丝状病毒的外溢潜力以及坦桑尼亚的出血热，以及西亚传播的蝙蝠病毒对人类的风险。

 

皮特承认生态健康联盟和世界上其他志同道合的研究小组并没有阻止新冠大流行，“我们显然失败了，”他说。但这是因为世界忽视了2003年萨斯的警告。萨斯起源于中国野生动物市场，并迅速威胁到全球，他补充道。 “但是我们从未关闭野生动物交易市场，这就是问题所在。”他说。

 

“我们正处于这个大流行时代，新冠病毒不会是最后一个，悠着点”达萨克说，“还有更糟糕的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