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丰年间，汤溪一带有个小山村。那一年，爆发了长毛之乱，到处都乱哄哄的，清军为了打长毛，更是肆无忌惮的到处抓壮丁，就像《木兰辞》中那句话：“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除此之外，各地的匪徒也趁机下山作乱，村民们的生活是越来越难。当时村里有户姓李的人家，家里有一对姐妹，姐姐唤作李蓉，妹妹唤作李渔。

李蓉长得很漂亮，十里八乡有许多她的追求者。不过她很早的时候就定下了婚事，男方是邻村一个姓宁的书生。当时世道还没那么乱，父母也都以为大女儿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婚后没多久，邻村便传来消息，说是李蓉跟宁书生失踪了，估计是被附近流窜的匪徒给掳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父母直接被吓晕了过去。二人醒后第一件事却不是报官，而是跪在院子里上香烧纸，祈求老天爷保佑李蓉能活命。可一切都是徒劳，自那以后，李蓉就彻底没了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刚好赶上战乱，官府更不可能去管一个失踪之人。不过李蓉一家并未放弃，父母将希望寄托在了妹妹李渔身上，且也为她定下了一门婚事，正是跟宁书生同村，且跟宁书生是邻居的一户人家。

这家有兄弟俩，老大唤作萧石，老二唤作萧顺。跟李渔有婚约的，是老大萧石，不过在嫁过去之前，李渔就听说，这萧石脑子有点问题，难听点说有点憨傻。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法违背，何况父母一直叮嘱她，要过去打听姐姐的下落。

可巧的是，就在二人快该完婚的时候，清军忽然跑到邻村抓壮丁。巧的是，在这前两天，萧顺在去给人帮忙的时候，把腿给摔断了。清军自然不会要个累赘，自然将老大萧石给抓走了。

萧父萧母为此哭了整整三天，不过李渔还是被其父母送了过去，还说可以等萧石回来了再拜堂成亲。

来到萧家后，李渔劈柴生火，做饭打扫，几乎什么都做。公婆则因萧石不在，对其很是提防，生怕她哪天就跑了。毕竟能给二人定下婚事，萧家花了不少钱，因此不管李渔去哪，婆婆都会跟着。

至于萧顺，他断了条腿，行动并不方便，李渔对其有些同情，时常给他送饭。让其没想到的是，这萧顺看似普通，实则很有见地，出口成章。每次李渔夸赞，他都会低头憨笑。

李渔也没忘记自己的姐姐，便偷偷跟小叔子萧顺打听其邻居宁书生的情况。宁书生无父无母，因此他跟李蓉失踪后，其宅子也空了。可不知为何，一提到李蓉跟宁书生，萧顺的脸色就变得很不自然，且婆婆这时也会走进屋来打断二人，并开口道：“他只是断了条腿，不是残废了，你不必每次都给他送饭来！”


看婆婆就语气跟眼神，他对这个二儿子好像并不上心，甚至可以说有些嫌弃，当时李渔也没多想。毕竟老大萧石替代了他，被抓走的壮丁都九死一生，婆婆心里有些难受也是正常。

这天，李渔上街归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闻到了一阵花香。循着味道找去，发现宁书生家的屋后头，有一棵长势旺盛的桃树。春分时节，它开得正艳，一株株繁密的花簇，惹人怜爱。

李渔走了过去，发现树下坐着一个人，正是其小叔子萧顺。此刻的萧顺一脸落寞，手轻抚着桃树的树干，好似在思念自己的心上人。

李渔凑了上去，一阵风刮过，花瓣纷纷扬扬散落下来，沁人心脾的香味让李渔心情舒畅。可就在这时，萧顺却冷不丁开口道：“这花真美！可绚丽的外表下，又隐藏着多少丑恶，谁知道这树荫下，又埋葬者多少冤魂？”

眨眼间半年过去了，长毛之乱终于过去了，当初被抓走的壮丁也接连回了村子。公婆站在门外翘首以盼，可惜等来的，还是萧石的死讯。

对于这个结果，李渔跟萧顺并不意外，毕竟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很难在战场上活长久。不过公婆好像很不满意这个结果，甚至大骂老天爷，最后又将怨气撒在了老二萧顺的身上。


李渔虽未过门，可毕竟是名义上的媳妇，便为萧石披麻戴孝。一切尘埃落定后，公婆仿佛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且将最后的儿子萧顺当做唯一的依靠，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这天夜里，婆婆来到李渔房间，询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萧顺。毕竟她跟萧石并无夫妻之实，跟了别人也无可厚非。李渔当时也挺欣赏萧顺，加上她姐姐李蓉仍未消息，她便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李渔跟了萧顺。两人的婚事很简单，婆婆扯了两匹红布，给二人做了身新衣裳，就算完事了。

新婚当夜，萧顺好像很高兴，喝了很多酒。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李渔无奈的笑了笑，并上前搀扶，可当萧顺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却伸手抚摸了她的脸庞。

李渔被这猝不及防的温柔弄得面色潮红，可萧顺接下来的话，却叫她愣在了原地：“你跟她真的，很像！”

言罢，萧顺便倒头睡去。李渔此刻才终于明白，原来萧顺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她，而是另一个，跟她很像的女人，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


李渔很是伤心，以至于在照顾萧顺上床后，她好像出现了幻听。耳边仿佛传来了姐姐李蓉的哭诉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却十分清晰。

李渔本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可奇怪的是，她却听不清姐姐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她明显有种感觉，对方好像是在引导自己去个地方，她默默走出了房间，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站在了那棵盛开的桃树下。

在月光的照耀下，桃树此刻竟毫无美感，树干上仿佛出现了两张脸，正直勾勾的盯着站在树下的李渔。她被吓坏了，扭头跑回了房间，殊不知，这是她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那晚，她又做了一个怪梦。梦中她见到了姐姐李蓉跟姐夫宁书生，可二人被关在了一个黑黝黝的房间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李渔想救姐姐，可无论如何努力，却无法靠近她，直到从梦中惊醒。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与萧顺说不上恩爱，不过相处还算和谐，李渔也从未询问她心中的女人到底是谁。

直到一天傍晚，萧顺到镇上买了一斤牛肉，又破天荒的亲自下厨做了饭。可做完饭后，他却出了门，并叫上了李渔。公婆见状，也懒得搭理二人，当即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萧顺领着她来到了屋后的桃树下，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石头。在看到那枚石头后，李渔顿时震惊无比，脸色也从平静变成了惊恐。


那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水穿石，是一枚被水滴穿的石头。李渔在七岁那年，无意中在村后的小河边发现了这块石头，感觉新奇，就当做礼物，送给了姐姐李蓉。虽说只是一块石头，可李蓉很是珍惜，还特意用红绳穿过，绑在腰间当护身符。

如今李蓉失踪，这块水穿石却在萧顺手中，她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为何自己提起李蓉的时候，萧顺总表现的很不自然，看来李蓉的失踪，就跟他有关。

“这石头你哪来的，我姐姐李蓉到底在哪？”

“我努力当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可他们却从未关心过我，甚至要我替那个傻子去死！”

面对李渔的询问，萧顺却答非所问，并自顾自的讲述了起来。从其口中，李渔这才知晓了一切，以及萧家所隐瞒的一桩惨案。

萧顺与萧石并非亲兄弟，他是萧石父母在外抱来的。当年二人在发现萧石脑子有些不灵光后，为了找个能给他们养老的孩子，就把萧顺带回了家。

可这些年，二人却从未将萧顺当儿子对待，至于老大萧石，在父母的溺爱下，也渐渐生出了变态的心理。萧顺很多次发现，萧石会偷偷杀死村里的流浪猫狗，并将其开膛破肚。

直到清军抓壮丁那一年。萧家在这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且萧石的父母打算让萧顺去做替死鬼，萧顺则刚好听到了二人的密谋。他的腿并非意外摔断，而是他狠下心故意摔断的。


听到这，李渔震惊无比，萧顺则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何非要留下来，留在这个家吗？”

“为，为什么？”

“我要为李蓉，你的姐姐报仇！”

原来，李蓉在嫁给宁书生后，过得并不快乐。宁书生是个赌棍，输光了家里的财产不说，还整日对李蓉拳打脚踢。萧顺实在看不下去，就教训了宁书生一顿，他与李蓉，也就此结缘。

慢慢的，二人互生情愫，可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的。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私奔，那块水穿石也成了二人的定情信物。可就在计划实施的前一晚，其兄长萧石却钻进李蓉家，残忍杀死了她跟宁书生。

萧石早就发现自己的弟弟跟李蓉走的很近，他的变态心理让其杀死了二人。其父母在发现此事后，非但没有声张，反倒选择了庇护，将二人的尸体埋在了那棵桃树下方，并谎称二人是被匪徒给掳走了。若不是萧顺一直调查，并无意中从萧石口中得知了真相，他恐怕会一辈子蒙在鼓中。

得知真相的李渔很是震惊，可不等她开口，萧顺便抽出一把匕首，割断了自己的脖子，而那块水穿石，则一直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当李渔回到萧石家中的时候，公婆已经倒地身亡了，是萧顺的做的饭菜，里头被下入了剧毒。

后来，李渔果真在桃树下头挖出了姐姐李蓉跟宁书生的尸骸，而她则将李蓉与萧顺的尸骨掩埋在了一起，让其生不能厮守，死必然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