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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伽利略系列短篇 《指示》上

送交者: thegnailer[♂★★声望品衔9★★♂] 于 2020-04-05 16:53 已读 732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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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大致明白堀部浩介所为何事了。所以尽管也可以早早地给出回答,但她还是决定暂且忍住不说。假如完全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会感觉自己挺傻的,而且在此之前,对于假定的设问,“那个”想必也不会正经回答她。

堀部指定的地点是车站旁的一家快餐店。虽说叶月觉得如果只是谈话的话,到公园的长凳去谈也行,但她却没法主动说出来。约定四点见面之后,叶月挂断了电话。

她在四点差五分的时候来到车站前,走进一间能够清楚地看到约好会面的那家快餐店的便利店里,一边装成翻阅杂志的样子,一边观察着快餐店的情形。

没过多久,堀部浩介出现了。他纤瘦高挑,身姿不算好,但叶月却喜欢他那种略带倦感的步伐。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一旦到了赛场上,他的双腿就会如同换了芯似的有力地奔跑起来——或许正是这种反差令她着迷。堀部比叶月要高一级,属于足球部,而叶月在部里任经理。就在前几天,堀部迎来了他的初中毕业典礼。

等他走进去五分钟之后,叶月离开便利店,走向了快餐店。

堀部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喝着冰奶咖,看到叶月走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了略显羞涩的笑容。

“不喝点什么吗?”看到叶月坐下身来,他问道。

“我现在不渴。”

她不能说怕花钱。而她也正是为了不点东西,才故意比堀部晚进来。

“突然把你给叫出来,真是抱歉。你不会已经和人有约了吧?”

“我没事。堀部学长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

“这个嘛,啥都没做。虽说也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自由散漫地念高中的话,可就麻烦了。”堀部边说边玩弄着额发,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两人漫无边际地谈了些足球部的事。堀部频繁地舔着嘴唇,摆弄着额发。一眼就能看出他虽然在和对方有问有答地谈着,但却有点心不在焉。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挺直了脊背,两眼笔直地望着叶月。

“这个,今天约你出来,是因为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他说话时偶尔会移开视线,说道,“真濑,你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了,是吗?”

他的问题正如叶月所料。她摇了摇头,小声地回答了一句“还没有”。她能感觉到堀部听后像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那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虽然他的表白时如此的生硬,但叶月还是感到心头一热。她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不行吗?你另外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的。”

“那你愿意答应我吗?”

叶月深吸一口气,抬眼望着他:“我一定要现在当场回答吗?”

“倒也不是,可为什么呢?我很想尽快知道答案。”

“我想稍微考虑一下……可以吗?”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呢?”

“我会很快给你打电话的,估计今天之内就打。”

“那我就等你的电话。我可以期待好消息吧?”

叶月只有报以微笑。但她自己也知道,这笑容有多么的僵硬。

和堀部道过别,她回到了和母亲两人生活的公寓。开门进屋后,把门反锁上,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尽管只是除了一间饭厅兼厨房之外,就只剩一间日式房间的拥挤的一个家,但她却从未有过丝毫的不满。叶月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母亲贵美子有多么的辛苦。

日式房间里放着一张小小的折叠式桌子。叶月端坐在桌前,拿起了钱包。她从钱包里拿出来的是一颗指尖大小的水晶。水晶的头很尖,另一端拴着一条十厘米左右的链子。她用指尖捻起了链子一端,整颗水晶便倒悬了起来。

静下心来,闭上眼睛。可以问一问吗——她在心里低声说道。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之前静止不动的水晶开始如同钟摆般慢慢摆动起来。渐渐地,摆动趋于平稳状态。水晶在呈逆时针方向摆动着,而这对她而言,代表着肯定。

她用手制止水晶的摆动,深呼吸了一口,凝望了一会儿水晶,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的问题谁该不该接受堀部浩介的请求。

在指尖感觉到水晶已经摆动起来后,她睁开了眼睛。看到水晶的摆动方向,她叹了口气。

大约五分钟后,她拨通了堀部浩介的手机。

“喂,我是真濑,答案已经出来了。堀部学长,得知你的心意,我十分开心。可我还要准备升学考试,所以我想还是算了吧……对不起!我已经想好了。堀部学长,你一直很受欢迎,我想你很快就能找到好女孩的……对不起,真的不行。就这样吧。”一口气说完之后,她便挂断了电话。

2.

一条单向通行的狭窄小路两旁,是两排古旧的木建筑,每户人家都散发着一种昭和时代的感觉。

这些人家当中,坐落着一户显眼的大宅子。门口看来很是气派,墙内还种植着花木。

鉴证科的科员们正在门口忙进忙出,薰站到不会妨碍到他们工作的地方,翻开了手册,而草薙则拿着便携式烟灰缸,在一旁吸烟。

“被害人是住在这家里的野平加世子女士,七十五岁。是她儿子发现她倒在一楼日式房间里。死者脖子上有条像是被人从身后用绳索勒过的痕迹。目前还没有发现凶器。她的儿子、儿媳和孙子据说是在一周前出发到夏威夷去旅行,今天傍晚才回来。”薰看着记录说道,“她儿子最后一次和被害人说话是在三天前的早上十点左右——这里说的是日本时间。之后他在离开火奴鲁鲁之前又给她打了一次电话,没有打通,他就开始担心了。虽然目前尚无法得知详情,但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估计已经死了两天以上。据家属说,被人翻过的就只有被害人倒地的那间日式房间,其余房间并没有凶手进去过的痕迹。凶手曾经在日式房间的衣柜和佛坛上搜寻过。”

“凶手估计是事先得知她儿子一家准备去夏威夷旅行,专门趁机行窃的吧?”岸谷对草薙说道。

“这种可能性很大。但如果是专业惯偷的话,估计只用从外边瞥一眼,就能看出家里人已经全部出门,只留下一个老婆婆看家。”

薰回望了她的前辈一眼,说:“假设是一场流窜作案的话,我认为其中存在好几个疑点。”

“什么疑点?”

“据说在她儿子一家回来的时候,玄关的大门是锁着的。因为当时窗户和玻璃门也全都是从里面反锁,所以出口就只有玄关一处。也就是说,玄关大门应该是凶手锁上的。事实上,家门钥匙也不见了。如果是流窜作案的话,凶手首先考虑的难道不是尽快逃离吗?”

“如果是寻常罪犯的话……但这次也许会是个例外。毕竟杀了人,所以就想尽可能拖延被人发现的时间这总是合乎常理的吧。”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另外还存在疑点。”

“有吗?那你就快点说吧。”

“我说过,凶手曾在衣柜和佛坛里搜寻过,衣柜里被盗的是被害人的存折、宝石和贵重金属一类的物品。不过,因为存折的印章保存在另外的地方,所以并没有被盗走。重要的还在后面:佛坛里的十公斤金条也被盗走了。”

“你说什么?”草薙瞪大了眼睛,“佛坛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据她儿子说,那是被害人的丈夫留下的。说是怕完全依赖银行的话,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就麻烦了,所以就把财产的一部分换成了黄金。”

“十公斤黄金值多少钱?”草薙问岸谷。

“不清楚。”岸谷侧着头说道。

“我刚才查过了,一克黄金的市值是三千多日元,十公斤的话应该值三千多万日元。”

听了薰的回答,草薙吹了一声口哨。

“据她儿子说,佛坛里存放着的是十根一公斤的金条,而且全都放在一眼无法看出的暗隔里。”

“暗隔?”

“就在佛坛的抽屉里面。把抽屉抽出之后,横向推动后边的隔板就能看到。佛坛上总共有四只这样的抽屉,而金条也是分开存放,可最后却全都被盗走了。暗隔制作得十分精巧,如果不是知情者,估计是看不出来的。”

听着薰的叙述,草薙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他的嘴角边浮现着笑容,但目光却反而变得犀利了起来。

“原来如此。凶手不但认识被害人,而且连她的财产管理情况也都了如指掌啊。这可有趣得紧啊。”说着,他挠了挠鼻翼。

“此外还有一个疑点。”

听到薰的话,草薙一撇嘴,说道:“怎么还有啊?”

“目前还不清楚这一点与本案是否有关——她家的狗不见了。”

“狗?”

“据说这座宅子里的玄关外养着一条狗。是一条和甲斐犬杂交出来的黑狗,见到陌生人从大门走过,它就会叫得很凶,然而那条狗现在却不见了。”

薰从门口窥视了玄关一眼。只见房门的外边有个小狗屋,蓝屋顶,洞口用记号笔写着“小黑之家”。

“据说那条狗平常就是拴在那小屋里的。”

3.

发现尸体的第二天,警方获得一条目击信号:假定的案发当日白天,曾经有一名女子隔着围墙窥视过野平家。据目击者说,那名女子年纪大约四十岁,身穿西装,看起来像是推销员。

警方从野平加世子的房间里找出了许多保险证,全都是由同一家公司受理,由一个名叫真濑贵美子的女人负责。警方立刻找来了贵美子的照片,让目击辨认,目击者断定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

薰和草薙当即出发去找真濑贵美子。到她单位一问,才知道她已经回家了,于是两人又转而前往她家。

真濑贵美子居住的公寓位于距离野平家徒步十五分钟的地方。一居室,开门就是饭厅,连里面的日式房间也一览无余。薰他们隔着桌子和贵美子坐在狭小的饭厅里谈话。

里边的房间里,一名初中生模样的女孩正在看电视。据贵美子说,自打三年前丈夫去世之后,母女二人便一直相依为命。

贵美子长相端正、消瘦,虽然看似企图靠化妆来修饰发暗的面部,但不可否认风韵犹存。尽管已有四十一岁,但薰估计,有些客户恐怕还是冲着她的美貌才在合同上盖了印章。

贵美子并不知道野平加世子已死。说不定她是在作戏,但她表现出来的的确是大受打击的样子。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了,眼睛也眼看着就充血了。薰觉得如果这是在作戏的话那演技也实在太厉害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从前就确确实实遇到过拥有如此精湛演技的罪犯。

贵美子对自己曾在案发当日去过野平家的事实供认不讳,说她当时是去为野平加世子解释所参加的个人养老金保险合同。她说她是在下午三点多到的野平家,并于四点前后告辞。

“有人说,您当时曾经隔着围墙窥视过野平女士的住宅?”

听到草薙的询问,贵美子“啊”了一声,点点头:“因为我事先并没有联系过,所以就想先在外边确认一下野平太太是否在家。”

“隔着围墙吗?要确认对方是否在家,只要去按呼叫门铃就行吧?”

“这我知道。那天我后来也按了呼叫门铃。我是因为觉得最好不要靠近她家的那扇门,所以才会事先朝里边窥视的。”

“您为什么不想靠近她家的门呢?”

“那是因为她家养着一条名叫小黑、叫得很凶的狗,只要有人靠近她家大门,那狗就会叫个不停。其实我这人挺怕狗的,每次出入她府上的那一瞬间,我都感觉像是下定了赴死的决心。”

“哈哈,是这么回事啊。那么那天小黑冲您叫了吗?”

“当然叫了。”

“您回去的时候也是吗?”

“对。”贵美子点了点头,接着一脸诧异地望着草薙问道,“请问小黑有什么问题吗?”

草薙瞟了薰一眼,再次把目光转回到了贵美子身上:“案发之后,小黑就下落不明了。”

“咦,是吗?”贵美子说着睁大了眼睛。

“您是否知道些什么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您应该是最后一个看到小黑的人。”

“就算你跟我这么说……”贵美子一脸为难地侧着头沉吟道。

“那我们换一个问题吧。请问您是否看到过野平女士府上的那座佛坛呢?”

“看到过。”

“那么她之前是否和您提过那座佛坛里放的什么东西呢?”

贵美子虽然在一瞬间里表现出了不明白对方所提问题的样子,但也不能排除她是在作戏的可能。

“你是说金子的事吗?”她说道

“是的。您果然知道佛坛里的那些秘密暗隔啊。”

“她有一回让我看过。不会是里面的金子被偷走了吧?”

草薙并不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暗隔的秘密?”

“这……”她则着头沉吟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是吗。那么最后能麻烦您告诉我们您在离开野平女士家后的行动吗?如果您能尽量说得详细些,我们将不胜感激。”

听到草薙的问题,贵美子皱起了眉头。她大概已经察觉到草薙这是在询问她的不在场证明。

“之后我到几家老客户那边转一转,就回事务所去了。记得当时应该是七点左右。再后来我就去买了些东西带回家。到家大概是八点左右。”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直待在家里了。”

“就您一个人吗?”

“不,我女儿也在。”真濑贵美子说着稍稍往身后扭了扭头。

那女孩依旧在日式房间里看着电视,从斜后方能够看到她白皙的脸颊。

草薙点点头,说道:“真濑女士,我们有个请求,请问能让我们在您家里稍微看看吗?”

贵美子板起面孔质问道:“是要搜家吗?为什么呢?”

“不好意思,我们每到一户人家询问的时候都得搜查一下的。马上就好。想来您是不愿意让男人碰您家的东西,那就让内海来好了,您说呢?”

尽管贵美子一脸的不知所措,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办法了。请吧。”

薰说了句“抱歉”,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了手套。

她先从饭厅开始搜寻,其目的自然便是察看是否藏有金条。尽管手中没有搜查令,无法进行彻底搜查,但好在一屋室的小屋子本来就没多少可搜的地方。

细细搜查过之后,薰并没有发现金条。相反,她明白了这对母女的生活是何等的窘迫。家里不但只有生活所需的最低限度的电器,而且每一件都很有些年头了。冰箱里的东西也极少,似乎并没有把食物无谓地冷藏或者冷冻起来的习惯。衣服也没有一件是最新流行的样式。更加令人吃惊的是,甚至连放在书架上的参考书也几乎全都是别人用过的。因为有一部分书上明确印着出版年份,一眼就能看出来。

搜查完壁橱里面,薰望着草薙点了点头。

“感谢您的协助。或许今后我们还会向您询问一些有关情况,到时候也请您务必多多关照。”草薙站起身来向贵美子行了一礼,说道。

两人离开公寓,稍稍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草薙问薰:“你怎么看?”

“我认为她不可能行凶。她至少不是那种会为了钱而杀人的人。”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她们的生活现状,我认为,如果她是个会轻易走上犯罪道路的人的话,是不可能长期忍受那种生活的。当今这世道,除了她们之外,我还真不知道有谁会把肥皂碎屑塞进装橘子的网兜里继续用。”

“可有时候人是会鬼迷心窍的呀!”

“草薙前辈,您觉得她很可疑是吗?”

“怎么说呢,一看到像她们那样的母女,我就很难冷静地作出判断来了。”

“那样的母女?”

“相依为命、坚强地生活着的母女——唉,不说了,快走吧。”

草薙说着突然加快了步伐,薰急忙追了上去。

4.

“是吗,果然也到事务所去了啊……嗯,他们刚走。是叫不在场证明吧,还查问了我这个……这倒不清楚,可能还在怀疑吧。后来还说是要看一看家里……对,连壁橱里面都细细搜过了……啊,动手搜查的是名女警,没事……嗯,是啊,可能还是这样好一些。我知道了。好,明天见。”

挂断电话之后,贵美子冲着叶月露出了苦笑。

“碓井叔叔?”叶月问道。

“对。说是我回家来之后,警察还去了事务所,搜查了我的办公桌和更衣柜。肯定是在找被盗的金条吧。”

“傻不拉叽的。就算我们再穷,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的嘛。”叶月的声音不由变得尖锐起来。之前在刑警搜家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忿忿不平。

“谁叫我那天正巧去了她家拜访呢,遭到怀疑也是没办法的呀。何况知道她家佛坛里那机关的也没几个人。”

“可也不是就妈妈你一个人知道野平奶奶家佛坛里藏着金子啊,这事我不是也知道吗?”

“你就少说两句吧。这回可真叫出了大事情了呀。不知道他们家会在什么时候办丧事,我还得替野平太太办理保险金的手续呢。”贵美子看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在桌上支起了胳膊肘。

叶月心想,你自己都被警方当成嫌疑人对待了,怎么还有闲工夫替被害人担心葬礼和保险金的事呀。但其实,这种貌似敏感的面孔下隐藏着的糊涂劲,正是贵美子的优点。否则,她或许根本就没法捱过之前的种种困境。

叶月的父亲死于自杀。他是利用蜂窝煤让自己一氧化碳中毒致死。原因是他经营的公司倒闭,身上所背负的庞大债务令他痛苦不堪。

失去了一家人的支柱,母女俩悲叹不已,可也不能整日以泪洗面。贵美子于是托熟人给介绍了现在的这份工作。在结婚之前,她就一直在做保险这行。

“碓井叔叔挺担心的吧?”

“是啊,警察突然跑来,谁都会大吃一惊的。他和我说暂时还是不要过来了比较好,我回答他说‘也是’。因为就目前这种情况来说,很可能会给他添麻烦的。”

贵美子已经很久没有说过“他”这个字了。叶月心想,说不定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想去找碓井撒撒娇呢。

碓井俊和是贵美子上班的事务所里的上司。在她刚开始上班的时候,碓井曾在各个方面关照过她。如今,“要是没有他,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怎么可能变身为一名职业女性呢”这句话,已经成了贵美子的口头禅。

叶月也已察觉到了贵美子和碓井之间的男女关系。碓井虽然离过婚,但没有孩子,所以她心里已经决定,如果两人准备结婚的话,她是不会反对的。因为每当回想起贵美子之前所受的苦来,她就觉得母亲是完全有资格获得身为女性的幸福。

近来碓井平均每周会到家里来一次。他当然不会留宿,顶多也就是带来些罐装啤酒,一边喝酒一边和贵美子、叶月聊天。叶月一直觉得碓井这样做,其实是在为再婚准备。

“那条狗为什么会不见了呢?”叶月喃喃说道。

“什么?”

“你没听那两个刑警说吗,野平奶奶家养的那条狗不见了。我也看到过的,那条黑狗。”

“嗯。”贵美子点了点头,“我也不知为什么,之前还一直觉得那是条挺不错的看门狗,可一到紧要关头就不见了的话,那可还真是白养了呢。”

当她母亲感慨的时候,叶月一直凝视着母亲。

“妈妈,你不觉得挺奇怪的吗?”她问。

“怎么?哪里怪了?”

“先是狗突然不见了,然后碰巧就有小偷闯进了她家,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还用说吗?肯定是凶手把那条狗给弄走了。”

“把狗给弄走了?”

“嗯。”

“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

叶月正要说“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却又咽了回去。因为,垂挂在她手上的水晶坠子摆动起来了。

5.

案发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搜查依旧没有丝毫进展,而真濑贵美子最为可疑的这一状况也依旧没变。据调查,她身负数百万日元的债务,全是她已故的丈夫留给她的负数遗产。但只要把那些金条变卖掉,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债都还清了。

然而警方却并未发现任何足以验证她的嫌疑的证据,搜查员们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阳光高冈”集体住宅205号的房门并没有上锁,脱鞋处也只放着一双鞋子。走进屋里,只见岸谷正一脸疲倦地坐着,领带松开了,衬衫袖口卷得高高的。

“这是买来犒劳你的。”薰说着把便利店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放。

“哦,谢啦。”

“真濑贵美子上班去了吧?”

“嗯,牧村已经跟去了。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对方毕竟是个保险推销员,要跟踪她可是能累死人的。”

“她女儿在屋里?”

“好像是的。现在正在放春假,估计还在睡觉吧。”

假设真濑贵美子就是凶手,那么最大的谜团就是她把偷来的金条藏到了哪这个问题。除了家里,她能够存放那些金条的地方就只有工作单位了,警方也已经在那边展开搜查了。

搜查员们一致认为,如果她把东西临时藏到投币式寄包箱之类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估计是藏不了太长时间的。因为如果老这么拖着的话,就很可能会被人发现。至少她必须时不时地跑去看一眼。

话虽如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即便贵美子正是凶手,估计她本人也是不会有任何行动的。大部分人的意见认为,假如需要到藏匿金条的地方确认金条是否安全无恙的话,由她女儿叶月出面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听说了没,真濑贵美子好像有一个相好的男人。”岸谷一边撕着塑料袋里的饭团上的保鲜膜,一边说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点还没有查清,只是听邻居说看到那男的到她家来过好几趟,看上去像是个工薪族——”岸谷说着站起来,看着窗外。

真濑母女俩住的那间公寓的门开了,叶月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是牛仔外套配牛仔裤。只见她一边下楼,还一边朝四下里张望。

“我去吧。”薰背起包,站起身来。

“她们见过你,你注意点。”

“我知道。”

薰快步走出了房间。但就在准备走上大路的时候,她又连忙躲回了公寓背后,因为她看到真濑叶月在路旁蹲了下来

她躲在遮蔽物后窥伺情形,就见叶月没过多久便站起身来,步脚匆匆地走开了。薰赶忙跟了上去。

叶月接下来的行动实在令人费解。只见她往前走上几十米就突然站住,蹲下身来,稍过一会儿又再次迈步向前。她每回蹲下来的时候都似乎做了些什么事,但薰距离她太远,无法看清。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周围没有民宅,只有一些用途不明的小屋和仓库。高速公路就在头顶上方,路边堆着许多非法丢弃的家用电器一类。

叶月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的目光停在那些废弃物上。

突然,她停住了。随后她缓缓向那些废弃物走去。但紧接着,她突然大步往后退。最后,她捂住了嘴,就如同被冻住了一样站定不动了。

薰感到不知所措。叶月似乎发现了什么。她可以等叶月离开之后再去察看那是什么的,但她却加快了脚步,她朝着叶月跑了过去。

叶月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声,转头看过来看到薰,她睁大了眼睛,朝着相反方向拔腿就跑。

“等一下。”

听到薰的叫声,叶月停下了脚步。确定她站住了之后,薰朝她之前盯着的地方望去,只见那里扔着些电视机和录像机。自打实施了《家电回收法》之后,这类在郊区非法丢弃的行为就一直有增无减。

薰看到一台坏掉的洗衣机,刚要走近过去,就听叶月叫道:“别看那边!”

薰扭头望着她,只见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你还是别看的好……”

“没事的。”薰冲她点点头,走近了洗衣机。那是台开着盖子的滚桶式洗衣机。

里面有东西。乍看之下,她还以为是条脏毛毯之类的东西,然而在她看到那东西上不光布满湿漉漉的液体,而且还有闪出令人发毛的寒光的黑毛之时,薰就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了。再仔细一看,那东西上边还有个颈圈一样的东西。薰掏出手机,一边忍受着从洗衣机里散发出来的恶臭,一边拨通了草薙的电话。

草薙带着野平加世子的儿子和鉴证科科员们一道来到了现场。看到那具被人扔进洗衣机的狗尸后,野平就断定说正是小黑。

“之前你们带狗到这附近散过步吗?”

听了草薙的问题,野平摇了摇头:“没来过,散步路线的方向完全相反。”

草薙点点头,走到薰身边问她:“找那小姑娘问过话了没有?”

“问过了……”薰有些支支吾吾,“但是没怎么听明白。”

“什么?怎么回事?”

薰把草薙带到了真濑叶月面前,叶月在巡逻车里蜷缩成一团。

“能让我们再看看你刚才的那东西吗?”薰问她。

叶月略带犹豫地把手伸进牛仔外套的衣兜,从里面掏出了一条一端挂着颗水晶的链子来。

“这是什么?”草薙问道。

叶月一言不发。无奈之下,薰只得开口解释道:“说是一颗能够告诉她真相的坠子。还说之前她就是向这颗坠子询问了失踪的狗的去向,才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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