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劫记


  2024年的2月，感觉比1月还冷，迄今好象没暖过太阳，桂林的小阳春似乎是前世的记忆，上州的早春是什么感觉？和户外冻手的感觉一样麻木。
  冻雨不知不觉又飘成了雪，汩汩南风转成了凛凛西风，又一轮寒流袭来，但我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因为又快讨得了一天的生活，赚得还不错，相比地球背面失业在家的同胞兄弟、或者一百元在股市中缩水得只剩30万元的同胞兄弟，我这点生活也算是莫大的慰籍。
  2月18日晚上凌晨3点钟我顺道去James St端距Downtown最近的Sunoco加标准汽油，最近的$2.99/加仑的加油站，就这家了，其他都要$3.10以上。加油站的Store早已关门，但自助加油的系统通宵开放，这是它的另一优点——别的加油站只要没人，就会关闭加油机系统。
  现在天地间最丰富的就是寒冷，周遭空寂无人，变动的只是几个交叉路口的红绿灯，我专门选了离store摄像头最近，且面向Store的3号加油机，因为这个位置的读卡器，被做手脚的可能性相对较低。
  刷了卡刚开始加油，一个黑影突然从加油站沿James St Side-walk的那面墙后拐到了加油站Store的正面，那是个干瘪的黑男，戴着一个奇怪的绿色的、三个洞的毛线蒙面头套，只露出双眼和部分嘴巴，样子颇为狰狞，其动作神态象二十多岁的二流子，他穿着皮带只捆到半拉臀部的黑色长裤，象我点了点头，便沿Store门口走过我的车身，向N state街的方向走去。。。
  我先以为他是流浪汉，但立时又感觉十分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正握着加油枪的手柄加得一小半，直觉地向左抬眼一瞥：只见这蒙面黑男居然悄无声息地折返回来，他忽地窜到车左前侧，猛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Stop！我大吼一声，同时扑向车门，但迟了半拍，这家伙猛然踩下油门企图驱车逃离（我加油的时候未关发动机），只听哗啦啦的引擎怒吼，但我那辆现代伊兰特却未象箭一样地弹射出去，而是吱吱呀呀地象学步小孩跑步一样蹒跚溜出了几步，加油枪也被甩在地上。
  原来这个愚蠢的抢车贼，忘了松掉手刹（我加油之前打了手刹）；并且这个蠢贼也没有抢先伸手“一键锁车门”——如果他伸根手指“咔嚓”锁下车门，我根本无可奈何，他可以从从容容地松掉手刹，扬长而去。
  蠢贼的失误送给了我半拍的时机，我一个箭步拉开车门，扑向方向盘。。。这个抢车贼猛地一把想把我推出去，但是我死死抠住方向盘，并把车钥匙扭了下来。见抢车不成，这个黑贼又猛推了我一把，并冲我打了几拳，乘我抵挡的时候夺门而逃。。。这家伙小动作奇快，他消失在James St转往N Townsend街的拐角处的时候，我这才蓦地发觉，他逃跑的时候顺手把我放在仪表盘手机架上的那部三星银河A54抢走了。
  我急忙驾车追赶，刚拐上N Townsend，就远远见到那黑贼在往圣约瑟夫医院的方向赶路，这家伙机警地听到引擎声，迅速地穿过街道，窜入了街对面的一片居民区，那里面我的车开不进去，等我停了车拔了钥匙赶进去，他已经无影无踪了。我直觉感到：他就住在这片贫民窟。
  我已失去手机，这片也没有公用电话，我唯有回家用妻子的手机报警。凌晨3点20几到家，打911，接警的是一个女警察，白人口音，她态度有些不耐烦，似乎在耐着性子聆听一个一周前的旧闻，她不冷不热地打断我说，我所说的那个James街靠近Downtown的加油站不存在，因为她用电脑查不到，我心里大怒说：尼玛的你查不到就不存吗？你查不到的东西多了去了！
  我耐着性子，告诉她那个加油站在James街和N State街的交汇处，只要警察到了那，一眼就能看到。。。但她还是说找不到，如果找不到地址，无法立案。。。最后还是我在与她通话的同时，用手机查到了那个加油站的地址——200 N State St，原来那家在James街和N State街的交汇处的加油站，是算作N State的加油站。
  她问我受伤了吗，我说没有，然后她就更冷淡了，当我描述嫌犯模样的时候，她几次打断我，似乎没有兴趣，她以AI般的语调说：在家等着，警察会上门。警察多久上门？我问。她说，她不能预测，得根据繁忙程度而定。
  结果这美国警察果然再次没让我少等，半个多小时后，两部警车才停在我家门前，但来了后居然没有打电话，而是我察觉到有警车的灯光，从后院出来时，才与这两个白男警察接上头。
  其中一个戴着蓝黑色毛线保暖帽的警察问我是否受了伤，又问了一道女警接线员问的常规问题，另一个警察掏出小本子做记录，接着那个戴着蓝黑色毛线保暖帽的高个警察，问我要了我那部丢失手机的号码，他并让我拨打被抢走手机的号码，拨了之后发出了正常的响铃声，那个高个警察说：嗯，看来你的手机还在那个人的手里，他没有丢掉你的SIM卡。你的手机有屏保密码吗？他问，我说：没有。他说：这大概就是他还没有丢掉你的SIM卡的原因。
  他问我，你这部手机多少钱？我说不到四百，我看他脸上放松的表情，就感觉这是小事一桩了。据说现在拜登治下，不满千元的抢劫案都是小事一桩。
  我问他：你们有没有技术追踪和定位我的手机。他说有，我说：你们能不能现在就定位我的手机，然后上门去把那个人抓住？我说：我可以陪你们去指认。他说不能，这需要请示上级，他们需要等到白天加油站开门后，去加油站调取摄像头视频查看。。。我心里说，那还破个鸡毛案呀，做贼的人会等着你来查吗？
  临走他说，如果有进展会打电话给我。我还想告诉他那个嫌犯逃跑的方向，以及消失的地方。但他明显不感兴趣，他嘱咐我说：赶紧上laptop或者平板，把你的常用软件密码改掉，尤其是捆绑有你的银行账号的软件。
  警察走后，我上网发现，这个蠢贼一直玩我的手机玩到凌晨5点左右，他抢改了Credit Karma和另两个常用软件的密码，但未能搞到钱，我急忙去除谷歌对这部手机的记忆，并更改密码。
  我不禁感叹：这个蠢贼在抢了手机之后，居然送给侦察者两个小时的定位追踪时间，如果警察稍微当回事，我的手机早就已经回到我手上了。
  就象前几次一样，直到今天我没有接到警方的电话，我也不奢望他们能有什么进展。只是这种类似于对“零元购”的绥靖态度，会奖励那个蒙面黑男瘪三类，悠哉游哉地在街上寻找下一次机会，而下一次，抢走的恐怕就不只有手机了。。。
  这种空寂寂的“自由”背后，和中国那种乱哄哄的“严管”背后，都是巨大的阴影，阴影中隐藏着躁动的恐怖。


曾节明
2024.2.20严寒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