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元年间，长沙有一人叫郑德璘，做过湘潭县县尉。他有一位表亲，住在江夏。每年，郑德璘都会去一次江夏，看看表亲。中途的时候，他会从水路经过洞庭湖，到湘潭再到江夏。
每次在洞庭湖坐船时，郑德璘都会看到一位老叟。久而久之，他发现，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老叟，这老叟就在吃菱芡。
老叟头发都白了，看起来起码有八十岁了，但是模样却很年轻，脸上毫无皱纹，简直就是娃娃脸，说他是鹤发童颜都不为过。郑德璘坐船时会和老叟聊天，老叟说的话很玄妙，似乎是高人，郑德璘也听不懂。
郑德璘只是好奇，为啥老叟总是吃菱角和芡实。他曾经忍不住问过老叟，除了菱角和芡实，他还吃什么。老叟说没了，自己只吃菱角和芡实。
老叟也爱喝酒，每次郑德璘坐他的船时，总会买一些好酒，与老叟分享。老叟从来不客气，每次都会大口地喝，从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郑德璘有钱，也不抠抠搜搜，因此老叟每次都能喝得很尽兴。
这一次，郑德璘到了江夏，看望了表亲后，准备回长沙。他来到黄鹤楼下，准备游览一番再回去。
黄鹤楼下，有一位叫韦先生的盐商，因为常从洞庭湖经过，跟郑德璘也认识了。韦先生有一个女儿，住在大船的二楼。隔壁还有船，船上也有女子，和郑德璘也认识。听说郑德璘要回去了，韦先生邀请郑德璘和隔壁船的女子，到自己船上，说是为郑德璘送别。
隔壁船的女子毕竟身份不便，和郑德璘略微说了几句话后，到二楼去找韦小姐了。于是，郑德璘和韦先生继续在下面吃饭喝酒。
半夜的时候，两个女子听到江上有一个读书人在吟唱，他念了一首诗。这诗写得极好，隔壁船上那个女子读过书，会写字，她看到韦小姐的梳妆台有纸笔，于是赶紧拿笔写下了读书人吟诵的诗。
写了诗后，隔壁船的女子又反复念了几遍，觉得真不错。不过，这个吟诗的读书人是谁呢？两人都不知道。
天亮以后，三只船各奔东西。不过，郑德璘的船和韦先生的船都往同一个方向去，到了晚上，两条船又在同一个地方停下，而且离得很近。
郑德璘闲来无聊，隔窗看着外面。忽然，她看到韦先生的船上，二楼窗户开了，上面有个女子，十分漂亮，好似江上明珠一般，光彩艳艳，正是韦先生的女儿韦小姐。韦小姐拿着鱼竿在钓鱼，打发时间。
郑德璘第一次看到韦小姐，顿时被她的美貌惊住了。他想了想，在红绡上写了一首诗，然后又故意把红绡丢在韦小姐的鱼钩附近。韦小姐钓起了红绡，看到了那首诗。她看了几遍，但因为读书少，所以不知道什么意思。
韦小姐想写一首诗回应，但苦于才学不够，她想到之前隔壁船女子抄写的那首诗，还留在自己闺房里，于是就把那首诗丢给了郑德璘。郑德璘还以为是女子所写，心中狂喜，可是，他也不知道这首诗什么意思。
为了表示喜欢，韦小姐还把郑德璘写诗的红绡，绑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让郑德璘看到。果然，郑德璘看到了，心中更加高兴。
没过多会儿，江面上起风了。韦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叫船夫张帆走了。郑德璘本想去追赶，但风势很大，波涛骇然，他的船很小，不如韦先生的船巨大，所以没法赶过去。为此，他觉得深深地遗憾。
第二天傍晚，江面才恢复平静。江面上有一艘渔船过去，还说之前的商人大船翻了，沉到江底去了。郑德璘听了后，十分难过，神情恍惚，一直想着韦小姐。他伤心至极，又不能排解，因此一直哭泣。
半夜，他写了两首诗，悼念韦小姐。写了诗后，他以酒洒江，又把两首诗丢在了江水中，算是祭奠韦小姐了。
郑德璘不知道，自己这一腔真诚，已经感动了水神，也就是洞庭湖的水府真君。
水府真君看到了那两首诗，马上叫来负责记录大小事宜的水中小神，让他看看淹没水下的韦先生等人，又问道：“你是否知道，他们之中，有谁是郑德璘的妻子或者喜欢的人？”
小神过来后，仔细看了看，指着手臂上绑着红绡的韦小姐，告诉了水府真君。
水府真君听了后大喜，复活了韦小姐，并对她说：“三年之后，郑德璘会成为我们这里的县令。而且，他之前对我也不错，总是请我喝美酒，我还欠他人情呢，我复活你，成全你们，也算是报答他了。”
韦小姐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看到有一位小神带着她，然后拉着她往前走。走到路尽头，看到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碧水映月。韦小姐正要问，那个小神一下把她推到了池子里。韦小姐顿时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她有时沉在水下，有时候又浮在水面，十分痛苦，但却说不出话，也不能改变方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撑不住了，晕了过去。
夜深了，郑德璘吟诵着韦小姐送给他的诗，想着韦小姐那么好，那么美，却已经死了，他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洒江水。没多会儿，郑德璘觉得，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小船。船夫已经睡着了，他亲自拿着火把，过去看情况。
只见一具尸体漂来，衣服光彩照人，但胸口还有起伏，显然还没死。郑德璘赶紧把女子捞上来，结果他惊喜地发现，这个女子居然就是他刚才祭奠的韦小姐！韦小姐胳膊上的红绡，依然在呢。
郑德璘来不及多想，赶紧救人。很快，韦小姐醒了，到天亮时，已经能说话了。
醒来后，韦小姐就说：“是府君为了报答你，所以让我复活了。”
“府君是谁？为何要报答我？”
“府君就是水里的神仙，他为什么报答你，我却不知道。他只说你请他喝过酒，欠你人情。他还说……成全我们……”说到这里，韦小姐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几乎听不清。
郑德璘本来想，自己请很多人喝过酒，到底哪个人是水里的神仙呢？又听到韦小姐说成全，不由得高兴，连忙说好。
就这样，两人做了夫妻。
几日后，郑德璘带着妻子，回到了长沙，恩爱生活。日子很平淡，也很幸福，但那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郑德璘：自己请喝酒的朋友中，到底谁是水下神仙呢？张二郎水性好，是他吗？李三哥谈吐不凡，莫非是他？不对啊，他也不欠我人情啊！
他也问过妻子，水府真君的模样，但妻子却说不记得了。
三年之后，郑德璘去调选做官，他本计划做个醴陵县令。不过，妻子听了后却说：“你做不成醴陵县令，你会做巴陵县令。”
郑德璘不解，问道：“贤妻，你又不是神算子，如何知道？”
“之前我差点被淹死，在水下时，水府真君说过，将来你会成为这里的县令。而洞庭湖属于巴陵，所以我才这么说。”
郑德璘听了后，相信了妻子的话，果然没多久，他成了巴陵县县令。
很快，郑德璘带着妻子去上任了。船上，他又看到了老叟，还弄了好酒，与老叟分享。到了巴陵县，遇到了逆风天，船一直无法靠近岸边。郑德璘没法，让大家一起用力划船。但那个老叟却好像不在意，什么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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