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刚过，阿垚跟着父母进了城。
话说那时候，政府征地，用农田换工厂，招商引资。阿垚家运气好，几十亩田被开发商瞧上眼，二话没说直接给俺爹开出张天文数字的支票。
俺爹一农民，看到一下子那么多钱激动得差点还人家开发商一半。
钱到手后，俺爹想北上再弄百八十亩土地，重操旧业再做回农民。幸亏俺娘目光长远，决定搬进城里，于是买了市里的房子，也让我转进市内中学。
刚进城，穿的土里土气的不说，使换的物件也跟不上潮流，再加上乡下口音，所有同学都明着暗着地取笑我。
父母都是乡下人，对城里的那一套，如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类的事，根本做不来。再加上不懂给班主任送礼，让任课老师们也对阿垚冷眼相对。
渐渐地，阿垚开始变得越来越自卑，不敢回答老师的问题，不敢跟同学讲话，甚至列队站排时，都不敢站的太靠近身边的人。
就这样整天过着身在其中神游其外的日子，终于有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让阿垚一下子融入同学之中。
那是临近期末的一个下午。窗外飘着雪花，冷风从窗子的缝隙中钻进来，用力地切割在我们的皮肤上。
正准备活动下身子避免僵硬，突然觉得有人在戳阿垚的后背。
「嘿，你看，周晓彤那件白毛衣，别的地方都雪白，怎么偏偏奶子那里乌涂涂的两块？」
身后传来大赵浑浑的声音。
「啊？你说什么？」
阿垚转过头撇了大赵一眼。
「我说…」大赵一脸惊愕，估计刚才他认错人，那句话本不是该对我说的。
「我说周晓彤，」大赵定定神，嘴唇一张一合了半天，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最后放弃似地看着我说，「周晓彤的毛衣，胸部那里，好像比别地方脏。」
「让人摸的呗！」
其实阿垚就是顺嘴撘音，照他的意思回应一声而已。
没想到大赵却来了精神，应该是由此产生了联想所致，不到一分钟，他凑近我。
「你觉得会是谁呢？」
大赵的口气从耳后喷来，一股腥臭味。
「我怎么知道！」
我身体前倾，双手放在书桌上，尽量远离口臭波及到的地区。没过一会ㄦ，大赵的手指又戳在后背上。
「我觉得是李大可。」
我没办法，只能向后靠靠。再次进入臭气范围觉得不像之前那么难忍，不晓得是他刻意控制了呼吸，还是我已适应了味道。
见我只是靠过来并没答话，他自顾自地讲起来。
「你平时可能没注意，李大可那小子，常常献殷勤呢！上周周晓彤值日，没他啥事他跑去帮忙打水；昨天中午发营养午餐，本来该我去领，李大可看见是跟周晓彤一起领，非缠着我要跟他换，见我不肯，他说，不用还了，白替我一次；还有今天早上，看周晓彤要进教室，他跑过去帮忙开门，像个商场迎宾一样，真可笑！」
大赵顿了顿，像在回忆更多事。
我尽力保持身体正直，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对他的话感兴趣，而是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平日在学校里，我总是一个人，虽然没听到什么，可总觉得自己像个怪人一样。能跟大赵聊女同学，也算跟同学拉近距离的契机。
「你觉得呢？会不会是李大可？」大赵搜肠刮肚也再想不出其他线索，于是问了我一句。
我想说我怎么知道。本来，献殷勤和摸乳房之间就没有任何关联，更何况衣服哪里脏也不能全怪使用频繁。可如果那么说的话，盼来的机会便会瞬间溜走。
「不如我们放学后跟踪李大可，你说怎么样？」
「还不如直接跟踪周晓彤呢！」我脱口而出。真没想到大赵那么蠢。
「对啊！」大赵似乎拍了下大腿，发出一声闷响，「就按你说的办！」
就这样，从那天傍晚开始，我们俩每天放学后都偷偷躲在周晓彤身后，一路跟着她。也正是因为这样，或者说因为我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毁掉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