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河妖行骗
明朝崇祯年间，福州府长乐县有个叫张秀姑的寡妇。其父母在长乐县经营一家小酒楼，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维持温饱不成问题。

原本，张秀姑的丈夫汤自成是镇上的一名猎户，他每日上山打猎，将打来的猎物都送到小酒楼，酒楼将这些猎物宰杀烹饪，制成美味佳肴送到客人的饭桌之上，像红烧兔子肉、山珍菇炖野猪、青椒焖牛蛙等等都是小酒楼的招牌菜。

因为菜肴口味不错，一直以来，酒楼生意也比较兴旺。

后来，有些客人喜欢吃些水中鲜味，汤自成也到不远的洞江去捕些鱼虾，他为人十分能干，很快学会撒网和射鱼，收获也十分不错。

一日清晨，汤自成独自去江中捕鱼，可等到晚上都不见他回家。张秀姑急了，叫上父母点起火把，去了洞江常捕鱼的地段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他。


又喊了许多渔民帮助，找了足足一整夜，还是不见丈夫的踪影。一个老渔民说，这洞江近年来失踪了不少人，都是音讯全无，可能是被水怪吃了。

张秀姑心急如焚，但也没有任何办法，丈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汤自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只好上报官府，成了一宗悬案。

还未生下一男半女，张秀姑就成了寡妇。失去丈夫后，张秀姑失魂落魄，备受孤独与无助带来的煎熬。

父母劝张秀姑找个伴，她内心深处也渴望得到男人的关爱，无奈相亲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男伴。

酒楼的生意，随着汤自成的失踪越来越冷清，张秀姑在前台算账，也是愁眉苦脸。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走进了小酒楼，朝张秀姑打招呼。

“姑娘，给我来一斤牛肉，两碟小菜。”年轻公子从包袱里掏出了银两。“剩下的不用找了，就当是小费吧！”
张秀姑见那公子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将黑发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这公子出手好大方，模样也长得挺俊的，不知为人怎么样，要是人品好，能与他结为夫妻该多美好。”张秀姑羞涩地低下头胡思乱想，不觉失了神。

“姑娘，你怎么了？”年轻公子轻声提醒张秀姑，她这才回过神来，马上叫店小二进厨房要厨师准备下酒菜。

点完菜后，年轻公子并没有找地方坐下来，继续与张秀姑搭讪：“姑娘，我姓万，名龙利，是从外地来的客商，今天途经贵地，想去当地有名的风景名胜去看看，不知饭后姑娘可否有时间带路？你放心，你的安全我会全权负责，你带路也有辛苦费的。”

“我叫张秀姑，是这家酒店的掌柜。你若想去游玩，就请等中午客人们都吃完饭了再带你去。”张秀姑听闻万龙利的话，估计可能是个“高富帅”，这么好的机会不是来了嘛，立马像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菜端上来了，万龙利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饭。他吃完饭后就坐在椅子上，要了一壶茶，一碟瓜子，悠哉悠哉地嗑了起来。

一直等到酒楼午后打烊，张秀姑向万龙利挥了挥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万龙利微微一笑，屁颠屁颠地跟她走出了门。

“万公子，你家在哪，是做什么生意的？你可找对人了，我在这个小镇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对这里的地形特别熟。小镇东面有座明月山，风景可美了，山清水秀，奇花异草，你到了我们这儿真是不枉此行。”张秀姑掩嘴笑道。


那万龙利眯缝眼，紧盯着张秀姑，说道：“实不相瞒，我家住在江宁府，靠做丝绸生意起家，家里良田万顷，骡马成群。如今我出差在外，与福州府平安县的一位客户谈生意。途经长乐县，见本地风景甚美，就想顺路欣赏沿途风景，反正生意也不用急着谈。”

张秀姑听他这么一番介绍，心中更是欢喜异常，这万公子果然出身不凡。两人说说笑笑，不久来到了明月山下。

万龙利见四下无人，就大胆抓住了张秀姑的手，然后迅速紧抱住她，快步走到一块巨石后面。

张秀姑见万龙利动手动脚起来，半推半就，喘着气说道：“万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姑娘，你长得可真美，迷死我了，我见你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你。你就从了我，以后跟着我过好日子吧。”

就这样，万龙利抱着她在地上翻滚，玷污了她。事后，张秀姑担心事情败露，便对万龙利说道：“既然身子给了你，你就必须负责到底，娶我为妻。”

“你放心吧，我万龙利绝对会对你一心一意，兑现我的承诺。”万龙利举起手对天发誓。他继续说道：“我忙完生意后，就来找你。”

说完，万龙利依依不舍地向张秀姑辞行。过了几日，他果然又回到了张秀姑的身边。一来二去，万龙利便经常往酒楼里跑，有时给张秀姑送点零花钱花花，两人打得十分火热。


正当张秀姑沉浸在甜蜜幸福的时刻，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欣喜万分地告诉万龙利有喜之事，万龙利喜笑颜开地说道：“等过段时间，我就带你见父母，商量我们结婚之事。”

此后，张秀姑憧憬着婚后的幸福生活，万龙利却时常不见了人影，回来后称出门忙生意。

突然有一日，万龙利低垂着头，愁眉苦脸地对张秀姑说道：“秀姑，今年行情不太好，我家里的生意赔了本，朋友建议我拓宽渠道，做做珠宝生意，你先借我三百两银子，我投资这块生意，赚了钱我付双倍利息给你，你放心吧，这生意只赚不亏的。”

见万龙利因为生意上的事愁眉不展，张秀姑想也没多想，就拿出自己的积蓄，把三百两银子交给了万龙利。“万郎，你好好做生意，别的事都不用想了，凭你的努力，一定能挺过难关的！”

万龙利拿了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匆匆地离开了酒楼。

到了深夜，万龙利才醉醺醺地回了家，张秀姑见状，以为他是忙于应酬，也没多问，扶着他摇摇晃晃地上床睡觉。

又过了半个月，万龙利面露悲色，哭丧着脸对张秀姑说道：“秀姑，大事不妙了，今日遇上了同乡，他对我说我父亲得了重病，没有太多的钱医治，怕是命不久矣！秀姑，你看手头上还有多少两银子，能否借我急用？”


听闻未来公公身体抱恙无钱医治，张秀姑不免心急如焚。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剩余的积蓄全部交给了万龙利。

“万郎，你赶紧把钱带回去医治父亲的病，等老人家身体好一点了，我们再结婚也不迟。”张秀姑面色凝重，心里惶惶不安。

“秀姑，你放心，我回去看看父亲。你把家里的那匹马给我骑回去，我速去速回，父亲病好一点后，我会打理好生意，给你一大笔钱，报答你的恩情。”说完，万龙利向张秀姑告辞，行色匆匆地走到酒楼旁边的马厩里，将她的马牵了出来，骑上马一溜烟地就跑了。

自从万龙利走了之后，张秀姑无不日思夜想着情郎，可是等了大半年，她肚子都变得圆滚滚了，还不见万龙利的影子。秀姑预感不妙，心里想：“不好，这该不是个骗子吧，怎么拿了钱就不见人影了！”

她越想越气，弄得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人也越来越憔悴，整日躺在床上，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秀姑的父母听了女儿的哭诉，猜想她可能被骗财骗色，而且人也日益颓废，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向官府报案。

刘县官接到此案后，马上召来杨捕快到江宁府去查案，可是查来查去都杳无音信，唯一的线索就是附近的几个县，都有女子到本地衙门报案，称自己被骗财骗色，甚至有的女子还被骗得怀上身孕，与张秀姑的情况如出一辙。

官府到处在各地张贴缉捕悬赏公告，凡有人能提供嫌犯行踪的线索或是能擒拿住嫌犯，必赏银百两。


一日，一位白须鹤发的道长走进了长乐县衙门，声称自己看了公告，能擒住万龙利。杨捕快好奇地问道长，道长摇头不语，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两人来到洞江的一处湾口，只见江水清澈，清风拂过，波澜阵阵。

突然，那道长从长袖里掏出了一座白色的小塔，此塔由白玉铸造，塔身在阳光下泛着五色彩光，显得神圣异常。

道长把宝塔往江中一抛，手里捏着法诀口念咒语。那宝塔便飞直江心，滴溜溜旋转起来，塔身化为一尊七丈巨塔，从塔座下射出刺目的白光，罩住了整条江河。道长大喝一声“宝塔镇河妖！”

只见江水猛然一震，一个俊秀的男子从江心冒出，正是那万龙利。万龙利伸出双臂，死死托住塔底，全身冒汗双腿颤抖，不让自己被宝塔镇压。

万龙利看见了江边的道长，苦苦哀求：“道长，我自知罪孽深重，这些年吞吃了不少到河里游泳的人，还化为英俊男子，到处骗财骗色，山珍海味、人间美色尝了个遍，但我千年修行不易，还请道长格外开恩啊！”

“你这妖孽，害了张秀姑的丈夫不说，还骗了她的身子，花光了她的钱财，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罪孽深重，饶你不得，还不现出原形来！”老道大喝一声，宝塔猛然一落，那万龙利化为一条三丈余长的河老虎，被宝塔吸了进去。


收服河妖之后，道士告诫张秀姑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人品第一，不可听信渣男的甜言蜜语，随后递给她一粒红色药丸要她吞下。“你腹中胎儿也是个鱼妖，生下来会害人害己，不如早点铲除！”

那张秀姑悔恨不已，接过药丸吞下，顿时腹痛难耐，下身竟拉出了一条死去的洞江老虎，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腹部渐渐平坦，恢复了正常。

张秀姑和家人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对此事都不敢对外声张。后来，她与邻村的李秀才结为伉俪，生下了一儿一女，生活过得倒也美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