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我自己過的第一個中秋節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 我還是個小孩， 當時沒有今天豪華超市， 大家吃菜， 靠沿街叫賣小販。 

我們住的地方， 有一個每天推膠皮軲轆平板車，賣菜的老王， 老王人好， 樸實， 憨厚， 做生意和氣生財， 從不跟人計較， 有人故意佔他便宜， 也一笑了之， 大家都喜歡他。
 老王是北京東郊菜農， 家裡有二畝水地， 種菜賣菜維生。 老王父母都在， 平時種菜，靠他們， 老王負責， 到城裡賣菜。 
老王不僅賣自家菜， 附近不少農戶，也把菜，交給老王賣。 所以每天老王車上的菜，總是品種多， 質量好， 價格便宜。 
有一次老王賣菜， 菜車上， 坐了了一個小女孩， 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媽媽去買菜， 看到， 就問老王：“ 誰家孩子， 這麼水靈，仙女兒似的。 ” 
老王笑了， ： “ 大嫂， 您真會誇人， 這是我二閨女， 二妮兒。 ”
媽媽笑了說 ： “ ” 這孩子長得真美， 二妮兒， 名字更美。 “
老王說 ：” 大嫂， 您別寒蟬我們了， 莊戶人家， 有什麼好名字， 我就俩閨女， 大的叫大妮兒， 小的叫二妮兒。 “
媽媽說：” 莊戶人家怎麼了？ 莊戶人家閨女， 有出息的多了。 這孩子以後肯定有出息， 不知誰家兒子，有福氣， 能娶她做媳婦。 “
老王笑了， 看著我說：” 大嫂，您要真喜歡， 我看她跟您家小少爺， 倒是班配。 您不嫌棄， 我倒想高攀， 和您結個娃娃親。 “
媽媽每次買菜， 我差不多都在場， 所以， 老王認識媽媽， 也認識我，他好像還特別喜歡我， 每次見到我， 都一定摸摸我的腦袋， 嘴裏說：“ 這孩子長得可真好 ！“   我不知他是故意恭維我， 還是我真的長的好。 
媽媽笑了，說 ：” 現在新社會， 不興這一套， 我們這個淘氣包， 將來真能娶二妮兒，我是求之不得。 “
看到坐在車上， 滿頭汗水的二妮兒， 媽媽對老王說 ： “ 你呀， 這麼狠心， 讓這麼小的孩子，跟你來賣菜， 你看看， 大太陽底下，把孩子曬的， 滿頭是汗。 “ 
老王感到委屈 ：” 大嫂， 我也沒輒， 這幾天倆老家人兒，都病了， 家裡沒人照看， 您說我不帶她出來， 能怎麼辦。 
媽媽把我叫過來， 讓我和二妮站在一起， 比身高， 我高出大概一寸。 媽媽問二妮年齡， 比我小幾個月。 
媽媽心痛地看看二妮兒， 掏出手絹， 幫她擦汗。 說：” 這樣吧， ， 別讓孩子在這兒曬著，跟你受罪，讓我們家小子， 帶二妮兒到我那兒玩，休息， 等你賣完菜， 再接她走。“
老王在這一帶賣菜， 時間長，跟大家都熟了，我們家住哪兒， 他也門清， 秋天， 他給我家，送過好幾百斤大白菜， 當然，預定菜， 先付錢。 
老王聽後， 高興的不行， 說：“ 那敢情好， 二妮兒。 跟小哥哥去玩， 不許淘氣。 ”
媽媽讓我和二妮兒回家玩， 並且特別囑咐， 一定要把二姐， 從東北帶來的姑念兒， 給她吃。那玩意兒，稀罕， 少見。
媽媽和別人， 繼續買菜，和老王討價還價，我就帶二妮兒回家。 
長這麼大， 對女孩， 我一直興趣缺缺， 嬌了吧唧，讓人煩。 我在學校，教室多一半女孩， 我跟她們很少交往。 
可是眼前這個二妮兒，和我同學比， 好像完全不一樣。 婷婷玉立， 小辮上紮一根紅頭繩，，秀氣水靈， 像冬天的水仙花。 
在我眼裡， 感覺她， 就像深山幽谷中， 清涼溪水般，美， ，像深山峽谷中幽蘭，我喜歡。 
二妮兒開始還拘束， 不過， 很快孩子天性， 就讓她變的，無拘無束， 和我在房子裡到處跑， 鬧著玩。 
她說 ：“ 小哥哥， 你們家房子可真夠大的， 比我們村， 供大佛爺的廟都大。 ”
我把我的百寶盒， 從床底下拉出來， 打開讓她玩，裏面全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她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木頭手槍， 扔一邊，沒興趣， 我彈的玻璃球， 拍的洋画， 看看就放下。 唯有那個銅的子彈殼， 就是護送我們到北平，那個叔叔臨走時，送我的， 拿起來把玩了好半天。 
我看她這樣， 知道她一定喜歡， 問她：“ 喜歡嗎？”
她點點頭。 我說：“ 喜歡， 就送給你。 ” 
她問：” 真的嗎 ？“ 
我說：“ 那當然。”
她特高興， 對那個子彈殼， 愛不釋手，小臉都紅了。
我不知道， 一個女孩， 怎麼會那麼喜歡一個子彈殼， 當時沒答案， 也永遠，永遠， 不會有答案了。
我拿出姑念兒， 請她吃， 她吃了第一個， 就說：“  怎麼這麼好吃， ？ 從來沒吃過。 ”
“
我看他喜歡， 就在她走時， 在她口袋裡，  塞的滿滿姑念兒。
二妮兒對我說 ： “ 小哥哥， 你真好。我下次， 讓爸爸帶一隻小兔子， 送給你。”
” 真的 ？ “ 這次輪到我高興，臉發紅了。 我在東北的姥爺，答應過我， 送我一棵小松樹， 可到現在， 連個影兒都沒有。 
二妮兒說 ：“ 我們家的大兔子， 剛下了一窩小兔兒， 可好看了， 你一定會喜歡。 ”
二妮兒臨走時， 戀戀不捨， 幾次回頭看我， 我覺得心裡空落落，捨不得，不知什麼滋味。
後來， 我放學回家， 看到家裡多了一個用柳條編的筐， 上面還有蓋子， 裡面是一隻小白兔， 白毛紅眼， 非常漂亮。 
媽媽告訴我， 這是賣菜老王， 帶過來， 說是二妮兒， 點名送給你的。
後來， 爸爸知道了，就讓媽媽轉告老王， 請他們一家人， 有空到家裡玩。 
後來， 我就一直盼， 盼二妮兒， 到我家來玩。 可是他們一直都沒來， 讓我感到非常失望。
後來媽媽說，不知為什麼， 老王一個多月，沒來賣菜， 弄的大家十分不便。 
後來媽媽說， 老王回來了， 大板車沒變， 滿車菜沒變， 可是老王， 人， 變了，蒼老憔悴， 不成人形， 一下子， 老了十幾歲，。。。。。。
有一天，那些和老王買菜的主婦們，到我家， 議論，要給老王捐錢， 因為， 二妮兒， 死了。。。。。。， ，惡性痢疾， 農村缺醫少藥， 找人跳大神， 吃香灰， 耽誤了。 人不行了， 才送醫院， 醫生已乏術回天， 。。。。。。。
我當時正在寫作業， 聽到這個消息， 我不敢相信， 就問媽媽：”  這是真的嗎 ？ “
媽媽點頭， 眼淚就流出來了。 
我的腦袋轟地一聲， 炸了， 我扔下寫的作業， 衝出家門，跑到東單公園， 坐在大石頭上， 眼淚嘩嘩往下流， 二妮兒呀， 你怎麼會，。。。。。。
後來， 我把積攢的錢， 媽媽給的壓歲錢， 零用錢， 全部交給媽媽， 讓她一起捐給老王，媽媽看著我，立刻淚流滿面， 我也轉身就跑， 怕她看見， 我也流淚， 。。。。。。
後來， 我在東單公園的一塊大石頭上， 用小刀， 刻出 ”二妮兒“ 三個字， 燒了一張紙， 上面我親筆寫的，“ 二妮兒， 我想你呀， ” 不知二妮兒是否還聽的到，。。。。。。。
八月十五， 中秋節前夕， 老王來賣菜， 帶來一盒月餅，說是他家老人兒做的， 指名要送給我， 因為二妮兒回家後， 老是提到我， 他們知道我是二妮兒的唯一好朋友。 
中秋節那天， 吃過晚飯， 我從老王送的那盒月餅中， 拿出一塊，  跑到東單公園，刻有【二妮兒】三個字的大石頭旁。 
當空明月高照， 我小心地把那個月餅， 一分兩半， 一半放到二妮兒三個字旁邊， 說：“  二妮兒， 我來看妳， 咱們一起吃月餅吧， 妳現在在哪兒呢 ？我好想妳， 。。。。。。”  
然後， 我的淚水就像打開的水龍頭， 關不住了，。。。。。。
這是我自己， 其實不是自己， 是和二妮兒， 一起過的第一個中秋節， 只是已經天地兩隔， 永無相見之日了，。。。。。。
又及：
塵凡，我答應過你，一定要來參加活動， 太忙， 沒時間寫新文， 就把兒時瑣記中的故事，繼續說完，那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雖然是小說， 我卻已經完全進入角色， 今天凌晨起來， 寫完， 已經淚沾襟， 別笑我傻， 你應該也一樣， 寫東西自己不進入角色， 怎麼寫的真 ？ 
感謝您收看， 野山鹿鳴致敬禮，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10 8:00:48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10 8:02:20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9_10 8:04:1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