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在澳门赌场的见闻
到了第七天的最后时限，我该去澳门了，由香港去澳门的交通非常便捷。有陆路和海路两种。我选择的是海路。从九龙尖沙咀的中国客运码头到澳门外港客运码头每天都有船。半个小时一个班次。坐的是一种叫金光飞航的快艇，票价还不到200港币，这条路线阿海在我来香港之前就为我设计好了的。他把我到澳门住在那个酒店的房间都事先约定好了的。我只需按照阿海给我做好的行程路线到澳门住一晚，然后折返再次入境香港，这样我就又可以合法在香港留驻不超过七天时间了。
这是中国人惯常的思维。就是“耍小聪明”。利用政策和法规的空隙，求得一条利己却无害的途径，这似乎无可厚非。然而，这样“耍小聪明”，实则是不聪明是弄巧成拙以至于贻笑大方，让老外几乎笑掉了牙的
果真如此。后来我返回法国把这次香港之旅向我的美女同事炫耀时，却招来美女同事法籍老公捧腹大笑。美女同事老公是在巴黎开出租车的，他接来送往世界各国来巴黎旅游的顾客，对各国旅游方面法律法规都精研得非常缜密。他呵呵地笑了一阵儿，然后用奚落的口吻笑着说：“你这样做哪里是聪明？你这就是瞎折腾！你不是有法国给你颁发的旅行证件么？，你用这个旅行证件在香港入境，是可以享受到3个月的免签滞留权的！”
我几乎目瞪口呆，迟疑地问：“这是真的么？这旅行证能和你的外国护照类比么？”美女同事老公又微笑着说：“旅行证件等同护照，在法律意义上是一样的。不信你去问问你的那位拥有瑞典国籍的老板他是用什么证件入境香港的，3个月内，只要你在香港不去寻求带薪的工作，只是寻亲访友旅游消费，就可以合法地在香港住上3个月的。但我把握不准像你这样的作家在家里码字赚钱算不算带薪酬的工作，看来香港入境法里还真的有空隙可钻的。”
我哑口不语，看来人的知识真的是很有限的，像阿海这样学识渊博，经常在各国游走的人也不见得面面精通，他如果也精研过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就不给我出往返港澳才能在香港小住半个月的馊主意了。闲言少叙，书归正传。我去澳门之前，阿海把厚厚的一叠港币递给我说：“老庄，我对你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把身上带的欧元现金和银行卡都给我留下，这是5000港币，足够你在澳门这一天的消费了。都是男人，我知道男人都有什么毛病。我更知道澳门是个什么地界，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输得光着屁股打电话来要我去搭救。我正告你，你就是真打这种电话过来，我也不会去就你的。”阿海十分严肃，版着脸显得很正经，我理解，阿海这是在关爱我，所以乖乖地服从了。把身上的银行卡和2千欧元现金都留给阿海了。阿海见我乖乖地听了他的话，才和颜悦色地说：“到了澳门，你当然要去赌场玩玩了，澳门有句格言：没进过葡京赌场，不能算来过澳门。当然这几年金沙娱乐城似乎后来居上了。你可以去玩玩，但谨以这5000港币做你的赌资上限，过了这个数，无论输赢你都不可以再玩了。告诫你，赌场里有人主动和你大搭讪，千万不要搭理，这都是黑道放高利贷的，沾上就后患无穷，大陆的许多高官太子党就是被这些人粘上而被拖下水的。轻者破财免灾，重者倾家荡产甚至丧命。我这话不是吓唬你，你要牢牢记住，决不可掉以轻心！”
阿海对澳门赌场的底细知道得这样清楚，显然他也是个好赌之人。这次他在泰国绑架，绑架他的那些人编造了他泰柬边境的赌场里豪赌忘归的谎言来欺瞒舆论。看来，这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拿捏准了阿海的嗜好才如此编排的。
此次澳门之行，最值得记录的当然是在澳门赌场的见闻了。澳门的博彩业，是澳门经济的重要支柱，1999年以后，澳门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内唯一允许合法经营赌场的地区。澳门赌场当然也是法规限制的，如澳门法律规定：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禁止进入赌场。但澳门赌场不需门票自由进去。虽然赌场也有类似中国保安一样的维持赌场秩序的黑衣人，但这就是看场子的马仔。澳门赌场一天24小时都不关门，通宵营业，赌场门口也没有查验身份证件的，对年龄的判断，也就凭赌客的自觉和看脸了，倘若是脸上奶味十足，这当然是混不进去。但赌场确实是有很多年轻人，大约占全部赌客的一成多，这年轻人虽然不赌，却混迹其中，他们原来都是来“抽水”的。“抽水”是粤语，在赌博这一行当里，“抽水乃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赌客大赢时心情高兴，随手就会抛出一两枚筹码去犒劳围观的众人。澳门赌业兴隆，进赌场“抽水”也就成了很多年轻人的生财之道了，有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几乎就整日泡在赌场里等着“抽水”，据说，运气好者，一天下来，能“抽水”获利达一两千港币。赌场里还免费供应餐饮，吃喝都不用花钱。而且澳门的另一大特色就是赌场的筹码就等同于流通的货币，澳门几乎所有的商家都把赌场的筹码当货币一样看待的。用赌场筹码可以去商场购物、去酒店就餐，甚至连街头巷尾卖零食小吃的摊贩也不拒收筹码。
我并非嗜赌成性之人，是但既然来到澳门，自然免不了到赌场去饱饱眼福了。我进去的这家赌场是老葡京赌城，此时他在澳门已经不算是龙头老大了，但依然人头攒集，生意兴隆。这家赌场有上下五层，一二三层是普通赌客常赌的地界，有百家乐、老虎机、二十一点赌盘和扑克牌、麻将、牌九、骰子等各种赌具任选。玩法也花样翻新，赌徒想使用那种玩法，在这里都可以满足。四、五层是贵宾厅，这里都是用有机玻璃相互隔开的单间。“大肥羊”是不会在底下三层赌的。“大肥羊”是要被请到四、五层贵宾厅宰杀的。这也是澳门赌场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步入这样的地界，当然手心也痒痒了，便在换筹码的专柜上兑换了一千港币的筹码。便在楼下这几层一边浏览，一边小试牛刀也玩了几注，我下的最大注也不过是一枚黑色筹码面值是一百元。我运气还不错，有输有赢，盘点下来，还真盈余了两百港币。但我并没有赌瘾，虽然赢了点小钱，却也没有引来我多大兴致，我的心思在于领略一下涉身在这地界里是种什么样的体味。虽然我只兑换一千筹码，但我也想登上四五层去体验一下。我便起步向四层走去，四层的楼梯口处果然有个马仔守卫，也许是我当时的衣着也不俗吧，守卫的马仔没有拦阻我，我便步入了四层。这一层虽然都是隔离的单间，但也和三层一样有各种不同玩法，既有赌盘也有各类赌具，每个贵宾厅里也都有数量不等的观战客。我惊奇地发现这里使用的筹码无论是绿色，红色。还是黑色，几乎比我兑换的筹码大一倍，我马上就猜到了这种大一倍的面额当然也会比我兑换的筹码大过几倍甚至是十倍、百倍的。但因为没有机缘细看，也就不能明确告知了。这四层的另一个优点就是这层并不禁烟。进这家赌场游览已经不止一两个时辰了，我这个老烟民早犯瘾了。当我瞄到一间国宾厅的观战客嘴里竟然叼着一支香烟。心想看来那间贵宾厅里是不禁烟的。我何不赶紧去过过烟瘾。我就走进了这间贵宾厅，也挤进观战客的行列，这间贵宾厅是个二十一点赌台，但参与豪赌的只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贵妇人和庄家，执掌赌台的荷官很精干，是个帅气的小伙子，贵妇人面前已经赢了一大堆筹码了，但她兴致不减，每次下注似乎很随意，大有一掷千金的架势，她随手抓起一把筹码就扔到下注位置，每次荷官还要先将贵妇人下注筹码理顺好才发牌。我刚把一支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大口，我还未将吸进的烟完全呼出去，就听见荷官高声唤道：“庄家19点，闲家20点，闲家胜！”贵妇人又赢了，也许因为手气太好了，只见贵妇人拈起一枚黑色筹码信手就丢给了站在她身后的马仔。“谢谢夫人赏赐！”这位马仔是贵妇人的侍从。从他对这位贵妇人的毕恭毕敬的态度来上分析，这位贵妇人来历肯定尊贵。我瞟着贵妇人面前那一堆色彩斑斓的筹码和贵妇人脸上的这副兴致勃勃神情，心中思忖：这位老太太是谁家的贵妇人呢？，澳门赌王何鸿燊家人是不参与赌博的，那她莫非是香港李嘉诚的夫人？或者是大陆某位富豪或高官的母亲？按我对筹码面额估算，她每一注当必都有几万甚至几十万输赢，须臾之间财富易手，而这位贵妇神闲若定，扑克牌上几个点数，就能招致来这位贵妇享受愉悦的意趣。也许是作家都富有想像力，隐约中我眼前贵妇人脸上的这副兴致勃勃神情刹那间变成了另一副面孔，那就是武昌水果湖菜市场里买菜的大妈为一把青菜和小贩讨价还价的神情。我心里不禁哀叹：“万能的上帝啊！你是不是在造人时打了盹？干嘛把亚当的一根肋骨揉搓得千姿百态，以至于大千世界里会有这等差异的两类女人呢？天啊！这算是什么世道啊！”我再也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了，黯然离开了旧葡京赌城。回到阿海为我预定的大富豪酒店。
此次澳门之行，还有一个曾让我热泪盈眶的细节也该向读者，们坦言披露。阿海为我预定的大富豪酒店虽不算太豪华，但环境优雅，视野很好。酒店右侧不远处是一家客运公司，这家客运公司是中资还是外资企业，我没有考究过，但住在酒店的高层，透过窗口就能看到客运公司进进出出的大巴车辆。可能这就是一家专营与大陆交通往返的客运公司，和国内的大巴车一样，这些大巴车明亮的前窗玻璃上也都贴有诸如:澳门——东莞、澳门——珠海、澳门——佛山等内地城市的醒目标牌。也许是宋之问的那首：“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唐诗勾引起我的乡思，我还真的向酒店的服务生询问起坐这些大巴就可以回大陆内地么？酒店的服务生肯定地回答我说：“当然可以啰，购票就行的，持票乘车，车开到进入中国的口岸，才查验证件，只要你有中国护照和港澳通行证，很便捷啰，坐这些大巴回内地，比九龙的罗湖桥口岸都便捷多啰。”这位服务生说话尾音拖得很长，我也不知他这算是那地的方言。但服务生的话无疑却勾引起我无限乡思……
第二天上午，没有退房之前，我站在酒店高层客房窗口，凝望着从那家客运公司院里开出来的一辆辆大巴，一股压抑不住的暖流竞像潮水般在心中涌动，我的眼睛湿润了，两行热泪不知不觉地就流淌下来了……
心念和情怀虽如此，但我毕竟不是20多年以前的那位血气方刚的东北汉子了，我老了，故国情怀也只能化作两行热泪流淌在澳门酒店的这家即将离去的客房里，并没有一时冲动拖着旅行箱登上开赴内地的大巴车，而是步履沉重地走向返回香港的客运码头……
我的这次香港之旅，使我和阿海之间的友谊升华了，我真把阿海看成可推心置腹的挚友了。人与人的友谊都是从一点一滴的小事上积攒起来的。在别人的眼里，阿海或许就是个道德有瑕疵的狡诈奸商，但在我的心目中，阿海永远是个值得交往和信赖的好朋友。所以，阿海出事以后，只见阿海的女儿安吉到处奔走呼吁，为营救父亲频频发声，再有就是贝岭，孟浪等为数不多的几位老友为追查真相做了不懈努力，贝岭直言不讳，他之所以敢无畏地公开站出耒追查真相，是因为他本人和阿海出版的那些政治禁书没有一丝一毫关联，他从未参与过阿海出版的那些政治禁书的撰稿和发行售卖等犯忌的事，所以他无畏敢言。而真正和阿海有关联的，参与过阿海出版的那些政治禁书的撰稿和发行售卖等犯忌的事的作者们发行商们却几乎都选择了沉默。鲜见有人公开表态他就是为阿海写政治禁书的作者。连写过大量此类禁书的刘路也语焉不详，并未向媒体坦露他和阿海之间的“猫腻”也从未写出一篇抨击中共跨境绑架阿海的文章为阿海辩诬。在这里声明一下，刘路也许有过类似的表态和文章，是我眼拙没有识见。倒是有一个人，公开跳出来向中共当局隔空喊话，说他是和中共跨境绑架阿海有关联的作者，阿海就是因为要出版他的书才遭此劫难的。这个人就是西诺。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西诺的用心就是蹭阿海被绑架这个为世界舆论关注的热点话题的热度，达到售卖自己的书而已。
说实在话，我对西诺先生也没有多大的恶意。他为卖书喊了几嗓子，无非是为了多卖几本书，多赚点钱而已。但他的这几嗓子喊得可不是时候啊！。把本来不存在的事栽赃到阿海头上，这叫阿海如何承受得了？说不定那颗残存的门牙又会被打掉呀！
正是香港铜锣湾书店事件的真相被湮灭在这真真假假，扑朔迷离的烟雾中，我才动念要撰写这本书的。这个意念两年之前就有了，却迟迟一直没有动笔，一方面是身体的原因，我已经年过古稀，体弱多病，左眼已经完全失明，两次心梗，已经两次摸过死神的鼻子。好在法国的医疗条件在国际上属于一流，在我的心脏里安放二次金属支架，现在每日必须服用多达六七种抗排斥的药物，才把我从死神的鼻子底下又拽了回来。另一方面，要揭示香港铜锣湾书店事件的真相注定要披露大量我和阿海之间的许多隐私和“猫腻”，还绕不开另一位我的朋友，那就是远在美国的刘路，他也是给阿海写书的骨干作者，论及起来，他和阿海合作要比我还早，他们之间的交往和合作比我更多。要秉笔直书，许多事情注定绕不开刘路的。有些还真就属于我和刘璐之间不便披露的隐私啊！真的如实披露出去，我就可能和认识几十年老友真“从此庄生是路人”。直到上个月，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络的刘路把他新近撰写的一部文学作品《
大沽河往事》（定稿）用微信给我传过来，征求我的意见，我才又和他提出我打算撰写一部揭示香港铜锣湾书店事件的真相的书籍，问他是否支持我写。刘路在微信中很爽快地说：“好啊！我支持你写，不妨事的，只要你能把握分寸，我没有意见。”说实在话，刘路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意外，我原以为他不会支持我去做这样的事的。至于阿海，他已经被判了十年徒刑，我再披露点我们之间的“猫腻”，不可能再给他加罪。因为我俩之间的那点事，中共当局早就了如指掌，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已经油尽灯枯的我时日不多，假如真的有一天撒手西归，可能就没有机会把事关香港铜锣湾书店事件真相的诸多鲜为人知的细节告诸于人世了。这是我这个涉案人必须承担的责任。我有义务把自己知道的相关细节都披露出来，告诉读者们，在这起举世瞩目的香港铜锣湾书店事件里，有诸多事实真相都湮灭在谎言里了。
没有了顾忌心情自然放松许多。趁自己现在还神志清醒，思维虽然较之几年前是有些迟钝了，一只视力只有零点几的右眼虽然看电脑荧屏有些吃力，但还认得清放大了几倍的汉字。码字的手确实是没有几年前那样灵活自如了，但一天试着敲出千八百字也是没有问题的。为了揭开香港铜锣湾书店事件的真相，也为了我和阿海之间这段珍贵的友谊，我是豁出这条老命了！我要用一句侠义的话来结束这一章节：“倘若允许顶替，我甘愿用将油尽灯枯的这条老命去换得阿海的自由之身的。我言出由衷，决不反悔！”我这次香港之行的诸多细节，后面的章节里还会涉及到，此章已经太长了，就此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