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

晁窅景

 

陳愉林多姿多釆的一生

在多災多難的二零一九年倒數第二日，博訊網上登出獨立中文筆會一段訃文，曰：

獨立中文筆會沉痛宣佈，本會會員、作家、五七學社創社幹事、1957年“反右運動”受難者陳愉林先生于2019年12月28日因病在上海逝世，享年83歲。

陳愉林， 1936年10月20日出生於上海， 1948年參加中共外圍組織——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共青團前身），1955年考入北京外國語學院，1956年初加入中共，1958年畢業前夕被劃為“右派”並開除黨籍，放逐內蒙古烏素海農牧場勞動改造。1978年被糾正，恢復名譽和中共黨籍，歷任建設部華東市政設計研究院設計室主任、副院長、院黨委副書記、人大代表、政府和中外合資諮詢公司董事長及總經理等職。

1989年，陳愉林先生移居香港，經商、出版和寫作。2014年10月11日，陳愉林先生加入獨立中文筆會。

陳愉林先生善於調查研究、勤於寫作、出版多種著作，擅長組織工作，有卓越的領導才能，成功發起和舉辦多次研討會，為保存歷史、厘清真相，做出了重大貢獻。

陳先生為「保存歷史」作出了什麼重大貢獻呢？記得四年前，他投効的獨立筆會曾有十五位大佬聯名刊出〈關於譴責本會會員陳愉林出版發行《婆娑諜影》涉造謠攻擊誹謗本會同仁的聯署聲明〉，稱：

今年11月起在香港坊間及互聯網上流傳已出版《婆娑諜影》一書(包括筆會內部社區張貼有1908書社銷售此書並有代理國際郵購的廣告消息)。經查， 此書系獨立中文筆會會員、香港五七學社成員陳愉林（筆名申淵）盜用東方時代出版社名義出版並公開發行。

此書粗製濫造，大量拼湊、編造、杜撰失實甚至子虛烏有的內容，對從事中國民主人權運動的眾多人士(及團體，如華人民主書院等)肆意進行大規模的抹黑和汙名化攻擊。根據對已在港行銷的原書實體翻閱查證發現，遭到此書造謠攻擊丶誹謗的受害對象廣泛，其中具筆會會員身份者就至少有以下20人（按書中正文出現人名先後順序）：

王丹、陳破空、楊建利、盛雪、心語、蔡詠梅、孟浪、曾建元、胡平、王艾、劉賓雁(已故)、于浩成(已故)、陳奎德、張小剛、阿海(失蹤)、潘永忠、王鍇、蔡楚、貝嶺、徐文立

另有黃河清(已故)、潘嘉偉丶杜家祁等前筆會會員也遭人身攻擊誹謗。

《國際筆會憲章》第4條中明確載明：“自由意味著自願約束，筆會會員反對散佈謊言的新聞自由，反對出於政治與個人目的故意撒謊與篡改事實。”《獨立中文筆會章程》第8條也明確規定：“本筆會主張，中文文學工作者不得濫用言論自由、寫作自由與出版自由。本筆會反對以任何政治的、個人的或其它目的，用中文或其它文字進行侮辱、誹謗、捏造或故意傳播謊言。”

本会会员陈渝林出版、发行《婆娑谍影》一书，其行为已严重违反《国际笔会宪章》和《独立中文笔会章程》。作为该书造谣攻击和诽谤的受害者，参与本声明联署的独立中文笔会会员，严正谴责陈愉林会员的这一行为，要求其对出书造谣攻击、诽谤笔会同仁的行为作出深刻反省，并向受伤害的会员同仁作出道歉。同時，我們要求陳愉林會員立即停止《婆娑諜影》的發行和銷售，並收回流出的該書，所有存書予以銷毀，消除惡劣影響。我們也保留採取進一步法律行動的權利。

連署人：

王丹   陳破空   楊建利  盛雪  心語   蔡詠梅  孟浪   曾建元  胡平  陳奎德  張小剛  蔡楚  貝嶺  徐文立  李進進

2015年12月1日

署名者盡皆海外民運一時之俊彥，連美國執業律師和台灣民進黨要人都囊括進去了。

眼看他起高樓  眼看他樓塌了

「進一步法律行動」是乜乜東東呢？獨筆理事會正醞釀開除陳某會籍與入稟美、港兩地法庭之時，有人宣佈陳愉林突然中風之消息，於是風雲突變，有人組織集體探望病榻中的老陳，訴訟與開除都偃旗息鼓了。

像突然失智豁免法庭傳票的邱德根一樣，風頭火勢過去後，陳愉林又生龍活虎投入民運戰場了。2017年3月24日凌晨三點多，其友人收到陳兩則微信，稱：「我已被抓，告甄（燊港），可報警」。翌日晚上，陳愉林奇蹟似地回來了。據他自述，他回深圳探友期間被當局扣留數小時，強力部門希望他別再舉辦三月廿八日的「反右六十週年國際學術研討會」。究竟老陳與當局達成何種默契，外界不得而知，然而原定的「國際學術研討會」降格為「講座」，會場從中大、城大改為華麗酒店，電子屏幕顯示會標係「丁酉60年學術研討會」，不准出現「反右」字樣。原邀百多人出席，到會僅五十多人，會場出現不少陌生人舉攝錄機監視，陳本人對被扣一事諱莫如深。

陳愉林的一生多姿多彩，其一生「擅長組織工作，領導才能」可見於他的「大型紀實體小說」《天地良心》三部曲，那七十多萬字忠實記錄了這位具有五十年黨齡、三進三出中共的老黨員，沉浮於政壇與諜海的坎坷經歷。那彩色精印、粉紙精裝的巨著，印刷費高達六位數，總共銷售了四百冊，連工本的十份之一也沒收回，豈是一個蝸居於黃大仙公屋的綜援救濟戶所能負擔得起？

那部七十萬字的紀實小說，坦率地寫出了陳愉林「外派」香港的來龍去脈。一九八九年，他在華東城市建設設計研究院院長兼黨委副書記任上，奉命率十六人專家團赴尼泊爾查勘中國無償援建的一座腫瘤醫院的選址和可行性研究，忽然從國內傳來血染天安門廣場的噩耗。他在大使館見到全國人大十八位代表聯名反對戒嚴部隊進駐廣場、支持學生運動的報導，當夜就從加德滿都向北京人大常委會發去一份傳真，要求在十八人聯名信上增加他的名字。回國後，院黨委連續舉行三天擴大會議批判他分裂黨的嚴重錯誤，責令停職檢討。兩星期後，奇蹟出現了：市黨委四辦（中調部）、六辦（國安部）兩名處長召見他，要他以商人身份移居香港「接受遺產」，以中共特別黨員身份重建因六四與許家屯叛逃而被沖垮的海外中共諜報網;運用自己在港、台兩地的親屬、社會關係,，從事對港澳台上層人士的統戰工作;在境外監督貪官污吏的活動和國有資產外逃情況以及偵查外逃民運人士、學運領袖的外逃渠道、經費來源、同國內聯繫方式等等。首要任務是開設一家環境工程公司作為依托和掩護，生意做得越大越好，還可領取一筆低息優惠貸款。他以待罪之身，無可奈何接受了這一安排，在某一秘密據點接受了一個月的特工培訓：聯絡接頭、電腦加密、防火牆、密寫速記、射擊格殺以及簡單的防身術。根據上級指示，他向上司呈交了退黨、退職以及辭去人大代表的報告，臨行前對年邁的老父說：「如果不走這條路，我在國內走投無路，可能又要開除黨籍，或許更加嚴重（去秦城）。」

依照上級安排，陳愉林一到香港就去尖沙咀廣東道中港城找一家明山貿易公司女老闆凌利小姐，由她安排登記一家勝利工程有限公司，購置設備聘請員工等等。他的上線是設在深圳黃貝嶺村陋室的賈先生，必須定期匯報工作、繳付情報。凌利介紹他去美國拜見玲瓏集團女老闆林小姐，林一見如故收購了凌利的公司，還把陳愉林任命為玲瓏集團工程部主任。凌利陪林小姐去上海北京，讓陳愉林走鄧樸方的門路，以殘協名義廉價購買上海浦東的地塊，還收購了大陸七家啤酒廠，於是勝利與明山搬入了灣仔新落成的中環廣場豪華辦公室。當陳愉林承包下大陸廿多個環保項目和香港兩個大工程後，他聞悉玲瓏集團在紐約股票交易所停牌了，又發現凌利和林小姐是姊妹關係，是武漢軍區司令陳再道副手的女兒。接着中國法制報登出凌利丈夫也是退伍軍人的馬明山以香港明山公司信用證騙取上海交銀二百十萬美元的逮捕令，禍不單行----香港一家中資銀行向勝利公司追索五千五百萬元貸款以及歷年透支款1920萬。原來凌利串通該行總經理助理和信貸部主任，盜用勝利公司的工程合約作抵押，騙走了這筆巨款。凌利為銀行職員辦了紐西蘭護照，自己帶了五個子女逃到紐西蘭，在奧克蘭開了幾十家換匯連鎖店。就這樣，陳愉林被法院下令強制清盤，住宅被銀行拍賣，打回原形住進黃大仙公屋。他不服氣，去深圳黃貝嶺村找賈先生申訴，賈表示愛莫能助，因為凌利係「另一路神仙」，後台遠比自己硬。

有一天，聽說陳愉林從紐西蘭索債回來了，我約他茶敘，問他究竟追回多少？他露出尷尬神情，我猜了個準：「是不是你同舊情人又上了床？」他滿臉緋紅，我識做，不再問了。後來，我聽說他一怒之下加入了民運，還寫了多篇反共文章。然而，胳膊畢竟擰不過大腿，他在香港窮得家徒四壁，在上海卻有個家肥屋潤的乖兒子，於是每年有182天回上海「怡養天年」，另183天到香港領綜援金。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為了來去自由，他又寫了悔過書，成了俗話所說「蹦躂不起來的螞蚱」。

他十二歲加入中共外圍組織——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廿歲加入中共。廿二歲被打成右派開除黨籍充軍內蒙，四十二歲平反回滬。他當過設計院院長、黨委副書記、全國人大代表，又奉國安部指示潛伏香港，剛賺到錢就中了美人計，被打回原形，遂投入民運反共，卻又編印誹謗民運大佬的書籍。他一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