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八月末我们还是决定到翠湖山庄去度假。长途跋涉后到了山下已是傍晚。立秋后山里的风已带凉意，一下车我就不由抱紧了肩。旅馆里也冷气十足，餐馆里也寒意阵阵，我只后悔少带了棉衣夹袄。第二日爬山却还是短运动衣裤，上身加了一件运动夹克衫。一路太阳底下走着身体热起来，到了山上浑身汗津津，登高望远，看山下玉石一样的湖泊，久站了一会儿。忽然太阳去了，乌云过来，一阵风起来，运动裤单薄短小，我只觉双腿一阵寒。下山等缆车又在风口吹着，双腿又一阵寒。第三日是阴天，我穿了长衣长裤顿觉双腿像回巢的小鸟一般，有了包裹后终于安适了下来。回至家里过了十余日，忽觉双腿肿胀，沉重，捏捏看看并无异样，回想起来，自己猜度是半月前受风寒了。脑里蓦地涌进来大姑姑的话，百病之长风邪入体。以后变成周身游走性的疼痛，浑身懒怠疲乏。上网大肆搜索了一番，自己先把自己吓唬个半死。想去看医生，又想医生能看出什么来呢，我的腿看上去是好好的，能跑也能跳，他们必又是轻描淡写几句将我打发了。百般忧思之下和朋友诉了诉，她说，久坐不动血液循环不畅了吧？多走走路？我开始跑步锻炼，每日半个小时。有时从外面回来在台阶上坐下似乎能听到小腿血液轻微的汩汩流动声。膝盖冰凉，似乎膝盖把大腿与小腿分开成了两段。坚持跑过了三个月，有一天忽然感觉膝盖暖了轻了，大小腿和膝盖不再隔阂又是一体的了，肿胀沉重的感觉也消失去了。真正是通则不痛不通则痛啊。我的脑中又浮出姑姑的让我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来。
四
我们出门旅行，到山里去，也到海边去，也回故里入大城。我立于大姑姑身前，她打量我，又摸我的膝盖，诧异说，“这两边怎么都破了这么大洞，让你母给你补上。” 表妹掩口笑，“姨妈，这是流行时尚，专门弄破的。” 又看我穿着运动鞋，赞许地点头，说寒从脚起。又见我提着水杯，喝热茶，也点头，“你本来体质寒凉，不能再贪寒凉物。热汤热水是对的。” 问我喝的什么茶，她赠我自制的三叶茶，姜糖片与乌药散。对我说，“晋中盛产小茴香，易得佳品。姑姑取净小茴香，照盐炙法炒至微黄磨了粉，你父每早必食。你似你父，不妨一试。小茴香与高良姜、香附、乌药同用可治胃寒气滞之脘腹胀痛。温中快气之药也。”
然而我钟爱苦荞的清香喝了一夏的苦荞茶，到九月入秋时腹部显明地鼓胀起来，似有孕了一样。大姑姑知道了说，苦荞本是寒凉之物，你这是雪上加霜。我时时都感到冷。车里是冷的，飞机上是冷的，机场里是冷的，博物馆是冷的，学校图书馆呆久了简直就是寒冰地狱，一坐在哪里的椅上顿觉一股寒气升入肚腹。我想起来姑姑的三宝，然而有些在辗转中已不小心遗失了，有些已转赠了人。我换了红茶喝，朋友做了甜酒酿送来，我也煮热了喝，喝了就能源源打出嗝来。有一日茅塞顿开抱了暖水袋睡觉，肚腹骤然松懈许多，长长的气放出来。打了许多嗝放了许多气后肚子一日比一日平复下去，终于寒气去尽紫气东来。我依然小心翼翼将养着，忌食生冷油腻辛辣，酸奶也放到室温才吃，睡卧一定用绒毛大狗护着暖胸腹，不然便觉胸腹空落落的不适，如此两年。


贴主:唐静安于2024_01_05 19:13:56编辑

贴主:唐静安于2024_01_06 19:00:2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