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细语话医院 (十七)
节日期间,转来转去都是甜食。
休息室桌上有一大盒PREMIUM COOKIES。这是DR.R的传统。饼干和他,都是我们的心头爱。
美国出生,印度血统。对病人好得令人感动。。。护士们谈起DR.R,满满的,都是尊敬和崇拜的口气神情。也许太多女性对他想入非非,令他习以为常。他英俊的脸上,自觉不自觉的,老有冷冷抗拒的神情,却不能阻止,不管未婚还是已婚的女士们对他的暗恋。这种狂热,令家人们也参与进来。
圣诞晚会上,女儿渴望的眼神,令母亲毅然决然地走向他,当众向有家室的他,推荐自己的女儿。女儿并不阻止这疯狂的举动,反而表现得羞愧而自豪,令吃瓜群众如痴如醉。至今不知他如何化解,当时却是不忍围观。只是所有当事人,事后都行动自如相处如常。使人不由自主高深莫测地把玩“魔幻”这个词。
聪明同事不知从那个墙报上,偷揭下DR.R的照片,贴在中心的一个角落里,公开警告我们,不要打她男友的主意。宣称DR.R活着是为了治病救人,而她本人,是为了他。。。
越来越胖。刚刚做了膝盖手术的她,吃多了饼干,说要去拿点冰:“MY WATER IS GETTING HOT...""YOU'RE GETTING HOT,TOO, DO YOU KNOW THAT?" 我打趣她。
有新病人。问见习护士病人的名字。见习问师傅。正忙得不可开交安置病人的护士说:“CALL THE HUC..."见习转头对我重复道:“病人的名字是,‘CALLTHEHUC'..."
"NONONONONO...."听见护士一叠连声急急忙忙地阻止着,电话两头都是善意的笑声。新来的医生都被视作菜鸟,但也得到符合菜鸟的尊敬,直到树立了威信。不是所有人都敢当面和医生开玩笑的。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有着怎么样的下限。。。当你挖空心思,想表现你的无下限时,他们可能早已把你剖了个底朝天,把你的下水和花花肠子,百无聊赖地翻了出来,又若无其事轻轻松松地翻了回去。。。
目睹那个趾高气扬,说窦性速动是室动的毛糙大小伙菜鸟医生,几年时间,成了另一个胡子拉揸成熟稳重穿白大褂的人,暗自吃惊。恍惚中脑袋满塞,像刚享用了感恩节大餐的胃。。。
“7床出院。”护士电话说。
“哪个7床?”没回过神来,“我的意思是,哪个楼层?”“太过分了哈!听不出我是简?”
“不好意思!电话里,你的声音如此年轻性感,像个18岁的小姑娘。。。”
她高兴得没法和我继续下去了,可我没打算放过她:“这个病人好像刚入院不久耶。。。”“是,病人只来洗一个澡,然后就回家。。。”
“这也太容易了。。。”
“这个是,但3床就不是了。。。他心室速动,心脏却很衰弱,只有百分之二十能工作,还有并发症。。。”情况是很不好。。。医生回护士长电话却说:“YES....IT'S OK..."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没说完。。。
有医生的OK,护士长以为情况不像看起来那么糟,但有经验的她还是准备好一切,做最坏的打算。。。抢救时,那儿子还不时在门口探头叫唤:“YOU CAN DO IT, PAPA..."
一点没有生离死别的预警。。。当一切过去后,医生说:“我知道他会离开。。。”
护士长木立: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他仍会离去,但有些事情会有不同的处理。。。如,病人是DNR,不用兴师动众地奔忙,我们也会尽量让他离开得舒适从容一点。。。跟家属,也会作不同的沟通,让他们有时间和机会说“再见”,不像现在,妻子没能说出的话,对着尸首诉说了半小时。。。
护士长潸然泪下,喃喃道:“这是满月!满月。。。”家人慢腾腾艰难地走向洗手间,扶着每一张经过她手的椅背。。。我飞快地扫射她的病人,转身报告说:“好消息!没死亡三小时的电池,但有洗澡三小时的病人。。。”
大伙心情复杂而矛盾,只能会意地笑着:“真的希望这些病人能洗了澡就回家。。。”
一起工作时间长了,我们有自己的语言,非常简洁。。。小秘书新做了发型,顶着一头四月草原风。。。跑来挨我站着,却没听见风声。。。我瞟了她一眼:“WHAT?"
"WHAT 'WHAT'?" 带了一点风,她懒洋洋地回瞟我一眼。“WHAT 'WHAT WHAT'! WHAT?"我强调着。
她笑着弯下腰,风和头发才动起来。。。我们有多需要这种时刻?风在吹,你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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