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细语话医院 (一)
大部分同事是西裔, 热情似火所有的优缺点,他们都有。喜欢你,想讨好你时 ,叫你妈咪,无关年龄。
常听人抱怨,中国人说话像吵架,在我看来,西裔 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我现在修炼精进,任凭他们在我旁边聒噪不休,我自能坐在那里却离得很远,并在他们谈笑正浓时,不失时机地哈欠连天,打得有声有色津津有味且屡教不改。逼得他们上网,精选一个打哈欠的哈士奇视频,发到每个人的手机,我只要一有动作,他们即刻示我。从此我再不能肆无忌惮,打哈欠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尽兴,挺委屈的。
没人喜欢住院除了流浪汉。那些等着出院的更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和朋友通电话,详细描绘自己丰富多彩的住院生涯:" 刚刚过去一个亚洲女人,瘦削,长发。。。又过去了一个男人。拿了一打文件。。。"返回时我特意绕过那个门口,不想再一次被消费。不想另一间病房,另一个病人,拼命引起我的注意,是普通病房,我进去了。床上围了一圈枕头。她又问我要一个。" 干什么用?"
" 给我的胃。"
黑祖母住院,十多人一起来看望。祖母坐屋中央简易便桶上大便毕,一群围坐的亲人推举一代表找护工。住院嘛,周围的人都是专业人员,擦屁股也得专业地擦。
精力旺盛的丈夫,来探望住院的瘦巴巴的妻子。各种挑剔,要求比病人多,还很不耐烦护士重重的咖喱口音:" 干嘛要用这些护士?他们说的话无人能懂!"
护士忍无可忍,强作和颜悅色:" 请问先生,你的孩子在哪工作?"
" 一个在卖车,一个在卖衣。" 无比自豪。" 哦!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医院用我们。"
护士被找来一大通吩咐,最后严肃认真的总结道:" 不要叫我妈咪!"
护士本来贴心地拿了个小针头,现在。。。当然按规定用针了!
善待你的护士,你见他们的时间,比见你的医生多。
同事去午餐。我同时监控大约120个病人。" 过来一下。。。" 一同事温柔地说。
"干什么? 很忙的!" 我不肯。
" 忙就不给她,省得她要减肥!" 另一同事抖着一身肥肉,恨恨地说。
" 巧克力蛋糕?你们分了吧!"
巧克力是我的最爱,但偏偏不喜欢巧克力蛋糕和冰激凌。" 奇妮,是你最爱的起司蛋糕!"
抢过碟子,刚想享用,却被一阵警铃打断。一病人竟毫无预兆地直接从正常心跳,跨入下心室纤维性颤动。丢下心头爱,赶紧给护士打电话。不想那新手护士懵懂,不明白我说什么。迟疑半天,不得已才磨磨蹭蹭地把电话交出。另一护士只听我说" 九床,下心室颤两分钟", 即开始奔跑。整个楼层一片躁动。
无人能享受蛋糕。所有人都在打电话。给护士长,给楼层秘书。马上广播code色。医生等不及电梯,从楼梯狂奔而上。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一番努力,终于救回病人,直接从PCu转ICU。
有时一分钟就是一生。
交班后,大家边走边正大光明地低头滑手机。没清风草地,我仍像个牧羊人,微笑押着羊群。常见的黑保安,除了手枪,全身披挂如警察。从不停步,今天却意外向我展示一口灿烂的白牙:" 你总是这么高兴吗?"
看着帅哥清澈的眼眸,不假思索地轻声说:" Oh, no. Inside, I'm blue."
大实话,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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