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爱儿不肯午睡，一直在闹，被她累到不行，便拿一颗腰果给她，小家伙立即安安静静地坐到stroller里，没等我推她两圈，她便香香地睡着了。也不知那颗腰果她吃完了没有。
等她醒来时，看她枕边的一滩口水，再加上她的小嘴，在那里不停地动来动去，我就知道，那颗腰果，陪她睡了个午觉。
看她吃完，我说，“起来，喝点水，不然牙齿就黑黑了。”
爱儿赖赖地笑着，躺在那里，翻个身，不肯动。我说，“要喝水，不然牙齿黑了，就不漂亮了。”
很显然这句话起了作用。爱儿咯咯笑着就坐起来，乖乖地把水喝了，还不忘跟我做个鬼脸。我就趁机表扬她，“对了，这样才是妈妈的漂亮宝贝。”爱儿就笑得更甜了。
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想起了母亲，也想到身为女儿的我。
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听母亲说过我一句漂亮，听到的，只是哥哥的嘲笑，丑丫头。我便认为自己真的很丑。所以不喜欢照镜子，反正是丑了，不看也罢。就那样，很没有自信地长大，准确地说，对容貌很没有自信地长大。以至于后来，别人夸我漂亮，我都认为那是在说反话，或者，仅仅是一种应景的话，甚至是一句别有用心的话，对那样的男孩子，我只是退了又退。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说过我漂亮，其他人说的，我很难相信。
直到生了爱儿以后，那段时间，母亲在。自从爱儿出生，我就天天抱着她，跟她说漂亮，她真的是我眼中最漂亮的那个小小人儿了。
起初，母亲总是在一边笑，好像是我在发花痴似的。有一天，我又对着爱儿自言自语，母亲在一旁说，“没看见你这样当妈的，有这么夸自己的女儿的吗？”
我说，“这有什么，我就是觉得她很漂亮啊。乖乖，你可比妈妈漂亮多了呢。”我亲亲爱儿的小脸。爱儿咯咯地笑起来。
母亲却接过话去，“没有你小时候漂亮，你的眼睛要比爱儿漂亮。你一出生，我就觉得，就冲这双眼睛，长大了一定会很好看。”
我是呆在那里的，那一刻。
平生第一次听母亲说我漂亮，应当是吧，我把它理解为夸赞。即便在母亲认为老公的外在条件远远不能和我相配时，母亲也从来没有说过我好看。
“那我现在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问出来这句话，很觉得有一些窘迫，不知为什么。
“当然是好看。”母亲说，没有犹豫。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哥哥喊我是丑八怪的时候，你从来不阻止他呢？”突然非常郁闷，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你哥这样说过你吗？我不知道啊。”母亲很无辜的表情。
我无语。应当是没有必要再重复那些让人难过的话了吧，虽然我早就不再在意。
“老人都说，痴汉夸妻，痴娘夸女。我要是夸自己的女儿漂亮，那不是说自己痴傻吗？”母亲还颇有自己的道理。
我没有再说下去。转头去做饭。却不知为什么，站在炉台边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仿佛看到那个年少的自己，那个需要在别人的肯定中找到自己的小女孩儿，始终是无助地走在黑暗里，那么多年。
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那时的孤独。
也许，是真的，那些年代的人，拙于表达，并不会夸赞别人，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女。谦虚，好像适用在任何地方。而我还是幸运的，不是吗？我找到了一个痴汉，也许就是对前半生缺失的弥补吧。
可是，如果，仅仅是如果，母亲，能让我早一些听到这句话多好啊！
你对你的女儿说过这句话吗？------“宝贝，我爱你，你很漂亮！”
我跟你打赌，它会有神奇的力量。
 
（20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