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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的卧室是如何描写的?这些你肯定想象不到

送交者: yanziaz[♀★★★★声望勋衔18★★★★♀] 于 2024-06-21 9:10 已读 1227 次 1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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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森罗,依空而住。百变纷纭,依时而显。空间时间者,世间一切事象之所莫能外也”。时间和空间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时间统摄了空间,空间则表达了时间。时间在空间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空间也“不是孤立的随意的场面组合”,往往“被卷入事件、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


所谓空间时间,就是“在空间中看到时间……从而使空间成为历史时间流程中的一个有机地点”。空间对时间的表达,往往是通过一个个场景来实现的。场景是“人物与人物之间在一定的时间、地点相互发生关系而构成的生活画面”。空间时间也是叙事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对展示人物的性格、推动情节的发展、渲染气氛、深化主题等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较早的《禹贡》、《战国策》、《山海经》等史传文学、地理著作以及神话故事中,作者一般都有意识地为事件设定场景,规定人物活动和事件发生的空间区域。中国古代小说延续了这一传统,在历史演义小说《三国演义》中,既有像东汉、魏蜀吴三地、大魏、西晋这样的大场景,也有“桃园”、“虎牢关”、“赤壁”等小场景。《西游记》则以孙悟空大闹天宫为开端,又以师徒四众从东方的长安到遥远的西方取经为主线,人物的活动场景被线形地无限拉大,经历了人界、神界、佛界。《水浒传》仅以河南、河北、山东等地为场景,故事场景相对于《三国演义》、《西游记》这两部小说空间时间有所缩减,但出现了描写林冲、宋江、武松、杨雄等人的家庭生活的家庭场景。这些众多的空间场景无论实有或幻设、规模大与小,无论作者是否重视景物的描摹或人物性格的刻画,但都能显示出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以及清晰的时间轮廓。


《金瓶梅》“借径水浒”,它是以《水浒传》中武大郎家的故事为基底衍生而来。故事场景主要设置在以花园为中心的西门庆府的内部园林建筑中。小说中对时间的书写,围绕家庭场景而展开,即谓“任何建筑物都是建筑者自我形象的物化”。家庭小说中人物的生活空间往往是人物心理、性格、权力的展现,在时间与空间交错下,花园形成家庭叙事里充满隐喻的符号。家庭小说透过空间的想象与书写,表现空间的时间化叙述;同时,空间的转换亦可以呈现时间的推移流转。


《金瓶梅》中的西门庆,原本仅仅是“清河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家庭庭院空间并非很大。但他却通过纳妾积累丰厚的财富,其中孟玉楼带着丰厚的遗产嫁入西门家,李瓶儿更是把自家宅院,从梁中书家中带出来的财产,以及自花太监处得到的财富,都献给西门庆,使得西门庆的财富及家宅以花园为中心随之扩大。

在第十九回“草里蛇逻打蒋竹山李瓶儿情感西门庆”中,对西门庆家的花园作了初步展示:

当先一座门楼,四下几多台榭。假山真水,翠竹苍松。高而不尖谓之台,巍而不峻谓之榭。论四时赏玩,各有去处。……刚见那娇花笼浅径,嫩柳拂雕栏。……卧云亭上,数株紫荆未吐。湖山侧,才绽金钱;宝槛边,初生石笋。……也有那月窗雪洞,也有那水阁风亭。木香棚与荼架相连,千叶桃与三春柳作对。……卷棚前后,松墙竹径,曲水方池,映阶蕉棕,向日葵榴。游鱼藻内惊人,粉蝶花间对舞。

但在西门庆逝去三周年之际,在第九十六回“春梅游玩旧家池馆守备使张胜寻经济”中,昔日喧嚣繁华的西门花园,却呈现出颓败的状貌:

垣墙欹损,台榭歪斜。两边画壁长青苔,满地花砖生碧草。山前怪石,遭塌毁不显嵯峨;亭内凉床,被渗漏已无框档。石洞口蛛丝结网,鱼池内虾成群。狐狸常睡卧云亭,黄鼠往来藏春阁。料想经年人不到,也知尽日有云来。

在家庭空间中,除了宅院花园的公共场景外,还有如卧室、箱奁、花园的某些角落等个人场景,这些个人场景空间蕴涵某种意义,隐含的个人记忆的、历史的、当下的时间,都是在空间中建构的时间叙事。


1、卧室

卧室是供人在其内睡觉、休息的个人私密空间,其中床作为卧室中最重要的一件卧具,是供夫妻之间进行亲密行为、甜蜜言语、诉说心曲之所,也是妻妾争宠角力的地方。在《金瓶梅》中随处可见西门庆与妻妾、奴仆、娼妓、书童在卧房床上发生的亲密行为。

孟玉楼未嫁西门庆前“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携一张嫁入西门府。西门庆又将其“陪来的一张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陪了大姐”。因“李瓶儿房中安着一张螺甸厂厅床”,潘金莲遂“教西门庆使了六十两银子,也替他也买了这一张螺甸有栏杆的床”。可见她们的床均价值不菲,是家庭身份地位的象征。

在第九十六回“春梅游玩旧家池馆”时,看到李瓶儿的卧房“楼上丢着些折桌坏凳破椅子,下边房都空锁着,地下草长得荒荒的”,潘金莲的卧房“楼上还堆着些生药香料,下边他娘房里,止有两座橱柜”,但他们的“螺甸厂厅床”和“螺甸有栏杆的床”却不见踪影,而后得知潘金莲的床配嫁给孟玉楼;孟玉楼的床配嫁给西门大姐,后拉回来“只卖了八两银子”;李瓶儿的床“止卖了三十五两银子”。原本贵重的床,现如今却被如此贱卖,其原因却是自西门庆死后,西门府“日逐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也是家中没盘缠,抬出去交人卖了”。故由卧房环境和对象的变化,不由得让人的记忆回到过去,西门府原有的繁荣景象历历在目。


同时,由于床已不在了,春梅心下“想着俺娘那咱,争强不伏弱的问爹要买了这张床。我实承望要回了这张床去,也做他老人家一念儿,不想又与了人去了”。春梅之所以如此看重床,并非考虑床的质量的好坏,而是这些床隐含着春梅个人的记忆。当谈到潘金莲的床,我们的意识当中,就不禁会联想到潘金莲、庞春梅、西门庆、陈经济等人之间种种艳事,从而使得小说中直线描述时间停滞下来,让人沉浸在各种过去的某些时间刻度中。

2、箱奁

箱奁多半是女性私藏衣物财宝的地方,通常被收在某个不显眼的角落,有时,箱奁如同潘朵拉的盒子,装载的往往是个人的秘密。

在《金瓶梅》中,李瓶儿打开箱奁私藏,人们看到的是李瓶儿和太监花公公——花子虚的叔叔——二人之间隐藏着的不寻常的关系。李瓶儿有四箱柜的蠎衣玉带,帽顶环,都是花公公在世时给李瓶儿的悌己物,但作为丈夫的花子虚,对此竟然一概不知。同时,在李瓶儿的箱奁中还有一百颗西洋珠子,是昔日瓶儿作为梁中书妾时带来的,又有一件金镶鸦青帽顶子,也是花公公给的。而这些私密的财宝和她的情感欲望,李瓶儿全都毫不迟疑地献给了她的心爱西门庆。当李瓶儿打开箱奁拿出珍藏献给西门庆及西门庆的其他妻妾家人时,阅读者自然要问,为何花子虚的叔叔花公公给侄媳妇如许贵重财宝,作为侄儿的花子虚竟全然不知?这些是花公公留给花子虚的遗产吗?但此说似乎不合理;或是作为李瓶儿的私房钱,然若如此,花公公和李瓶儿之间是否有特殊关系的存在?小说中并没有向读者说明,但箱奁打开时,读者自然会不由自主地去窥视并臆测、想像。同时,箱奁里收藏的物品,也使得小说的时间停顿下来,回到过去。


空间场景再次展现,给人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瞬息繁华的悲凉之感。空间景物的变化,给我们感受的是时间的瞬逝,这是空间时间化的呈现。即使不书写时间的过往或流逝,我们也可以透过西门家宅院里空间景物的变幻,看到过往相同的空间里今日所呈现的不同的景物与人事,透过空间的变迁,感受到时间的疾速流逝。


以上,我们透过帝王的更祚,季节的变迁,年岁的更迭以及个人的回忆等“时间”书写,窥视到由家庭辐射出去的人际网络及群体关系;又透过“空间”的转移,看到时间的流动与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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