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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李商隐的外甥,写了一辈子情诗,却被后人推崇不已

送交者: 你好毒[♀☆★★★ヾ毒来毒往ヾ★★★☆♀] 于 2021-01-27 17:48 已读 452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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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李商隐的这首诗,标题比诗还长——

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皆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坐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其一)

那是公元851年,李商隐离开长安的时候,亲朋故旧为他饯行,外甥韩冬郎在席上写了一首诗相送,那诗写得极好,满座的行家里手都感叹不已,李商隐更是念念不忘,过了很久还在诵读其中的句子,并给外甥写了两首诗当做评语。

那一年,外甥韩冬郎将将10岁,是李商隐眼中的“雏凤”。

冬郎是个乳名,他的大名叫韩偓。

他会是大唐诗坛上最后几粒星芒中,最为耀眼的那一粒。

韩偓很小的时候,喜欢读姨父李商隐的诗。

那些诗里有热烈到悲哀的爱恋,有压抑到沉默的希冀,也有清醒到绝望的冷漠。

姨父的诗都很美,但他总是看不太懂。那些字句缠绕在一个个爱情故事里,背后却透出比爱情更广阔更深重的东西,他孩童的眼睛不能分辨。

姨父很喜欢他,说他颖悟早慧,但也从没解答过他的疑问。他只能对着那些诗意模糊不清的《无题》犯迷糊,同时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姨父那样天下闻名的才子。

后来他长大了,显然没有姨父那样的天赋和运气,在科场中蹉跎了二十几年,才在龙纪元年考中进士。

那时他已四十余岁,总算在不惑之年开始了一个传统读书人治国平天下的梦想。

而那时的天下,已经不可救药了。

在勉强平定了黄巢起义之后,大唐已经风雨飘摇。各地藩镇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开始公然挑衅中央。宦官骄横,以至于擅行废立、诛杀大臣。年轻的皇帝唐昭宗有心整顿朝政,结果损害了宦官利益。光化三年,宦官刘季述发动政变,欲废昭宗,立太子。

韩偓就在这时走上了政治舞台。

他协助宰相崔胤平定叛乱,诛杀刘季述,于天复元年迎昭宗复位,成为功臣之一,深得昭宗器重,“数召对,访以机密”,当年便擢为翰林学士,典掌机要。

那是韩偓一生最扬眉吐气的时候。

星斗疏明禁漏残,紫泥封后独凭阑。

露和玉屑金盘冷,月射珠光贝阙寒。

天衬楼台笼苑外,风吹歌管下云端。

长卿只为长门赋,未识君臣际会难。

——《中秋禁直》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他们既然可以挫败宦官的图谋,当然也可以平定藩镇的叛乱。作为最被昭宗信任的股肱之臣,韩偓可以在乱世中一展才华,为他效忠的君王在史书里加上一个“中兴之主”的称号。

他在处理公事之余写了不少诗,或是侍宴应制,或与同僚唱酬,又或是闲来无事以笔墨自遣,每篇都带着姨父李商隐的影子。

浓烟隔帘香漏泄,斜灯映竹光参差。

绕廊倚柱堪惆怅,细雨轻寒花落时。

——《绕廊》

碧阑干外绣帘垂,猩血屏风画折枝。

八尺龙须方锦褥,已凉天气未寒时。

——《已凉》

身情长在暗相随,生魄随君君岂知。

被头不暖空沾泪,钗股欲分犹半疑。

朗月清风难惬意,词人绝色多伤离。

何如饮酒连千醉,席地幕天无所知。

——韩偓《惆怅》

他和姨父一样擅写爱情诗,和姨父一样措辞华美、对仗工稳,也和姨父一样,字里行间总透出一种不自知的凄惶,像一朵花开得太晚,再美也只能等候凋零。

他们的前辈刘禹锡说过,“历代盛衰,文章与时高下”。杰出的诗人笔墨里,有一个时代的温度。

昭宗和韩偓很快发现,宦官的力量并未削弱。他们掌握着禁军,对诏令阳奉阴违;各地藩镇也虎视眈眈,渴求扩大自己的势力。昭宗君臣企图借藩镇之力遏制宦官,导致宦官更加不满。

天复元年,宦官韩全诲劫持昭宗前往凤翔,韩偓随后追至,在凤翔陪伴昭宗,一住三年。

天复二年冬,凤翔城内食尽,昭宗“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于市以充用”,“十六宅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日食粥,一日食汤饼”,一代帝王落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韩偓从来没有抛弃他的君王。

他在凤翔城内奔走,为昭宗沟通内外,巡视军队。昭宗受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胁迫,不得已任贪污成性的韦贻范为宰相,并令韩偓草诏。韩偓不肯,派去传旨的宦官怒道:“学士勿以死为戏!”韩偓答道:“吾腕可断,此制不可草!”

他的诗句脂粉气十足,如果不看史书,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笔墨绮艳的诗人有这么硬的骨头。

凤翔之围到底在几位节度使的势力消长之后解了。天复三年,韩偓随昭宗回到长安。然而他已经得罪了藩镇和权臣,对他极为信任的昭宗也帮不了他。

在回到长安仅仅一个月后,韩偓被贬濮州。临行之际,昭宗执手流涕道:“我身边再没有可以亲信的人了!”(我左右无人矣!)

韩偓回答:“陛下自己保重,至于我,能远离这儿,我倒觉得再好不过了。”(臣得远贬及死乃幸耳,不忍见篡弑之辱也!)

他终于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然而他已经尽力了。

谪宦过东畿,所抵州名濮。

故里欲清明,临风堪恸哭。

溪长柳似帷,山暖花如醭。

逆旅讶簪裾,野老悲陵谷。

暝鸟影连翩,惊狐尾纛簌。

尚得佐方州,信是皇恩沐。

——《出官经硖石县》

天佑元年,昭宗被宣武镇节度使朱全忠所杀,年仅三十八岁。朱全忠随即拥立十三岁的哀帝即位,自掌朝政。

为收买人心,朱全忠于天佑二年大量起复被贬官员,韩偓也在其中。

但他没有应召,而是举族南迁,远远离开了只剩一个空架子的大唐权力中枢。

《新唐书》说他“不敢入朝”。

然而昭宗被宦官挟持的时候,他为什么敢冒着生命危险追去凤翔呢?

宦官命他草诏任韦贻范为宰相的时候,他为什么敢在死亡威胁面前抗命呢?

他不是不敢,只是没必要了。

他的大唐早就不存在了,像一朵凋谢的花,一首终了的歌,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

缉缀小诗钞卷里,寻思闲事到心头。

自吟自泣无人会,肠断蓬山第一流。

——《思录旧诗于卷上,凄然有感,因成一章》

天佑四年,哀帝被废,唐朝灭亡。

韩偓在南方隐居了十几年,于龙德三年在乱世中安然去世。病逝后,朋友为他处理后事,在他家里发现了几个密封的箱子。家人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烧残的蜡烛,蜡烛上有皇室专用的龙凤图案。

家里的老仆说,韩偓任翰林学士的时候常常要处理公事到深夜,宫女每晚都持龙凤烛送他回到住处。这些蜡烛头就是那时留下的。

“蜡炬成灰泪始干”,他终于读懂了姨父的诗。

爱情题材在中国传统诗学里地位不高,连带着喜欢写爱情诗的诗人都免不了“轻薄无行”之讥。只有韩偓,一部脂粉香泽的《香奁集》都拦不住后人对他的尊崇,清人甚至称他为“唐末完人”。

因为全世界都明白他的心事。

谁将覆辙询长策,愿把棼丝属老成。

安石本怀经济意,何妨一起为苍生。

——《有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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