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那么懒，经济为什么还这么好？
Original 董佳宁 肝帝董佳宁 Yesterday
各位好，我是董佳宁。前一段时间东京奥运会闭幕式上，有一个巴黎八分钟，法国人展示了巴黎的街景，还跑到太空上演奏，非常阳间。残奥会闭幕式，又玩了一出手臂舞，我看懂了，也大受震撼。该有的都有了：科技、艺术、人文，总之就是非常对味。法国人向全世界表示，论打仗，我们是段子，论艺术，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我们很多人对法国人的印象，就是每天喝喝咖啡，看看报，工作也就几个小时。本地人呢，想起来了就闹闹罢工，想不起来就开趴体。移民很多，而且失业率非常高，总犯罪。去巴黎一般都会被偷，感受浓浓的“博爱”民风。



这些年又开发出了乳法梗——我得说一句，我做过一期所谓的“乳法”的小科普，但是乳的最多的，不是中文互联网，而是英文内容，主要就是英国。中文的内容，特别是漫画，绝大多数都是翻译过来的。再加上法国人比较“懒散”，经常被嘲笑硬实力不行。



可是问题来了：法国人整天都不正经上班，天天摸鱼划水，唯一起劲的就是罢工，那他们为什么好像还过得不错呢？经济为什么在欧洲还能排在老二呢？今天我们就来分析一下。



在欧洲，工业一哥毫无疑问是德国，而老二法国往往被忽视。实际上，相比于德国，法国的工业种类更加大而全。相比于中国，法国则是强而精。



二战后，法国实行国家干预经济的模式，还有样学样，开展五年计划：优先发展煤炭、电力、钢铁。欧盟的前身，欧洲煤钢共同体，就是法国一五计划期间的成果。在科学的产业政策指导下，法国工业突飞猛进，形成了战后的“辉煌三十年”。1970年代，法国的工业增加值曾一度达到过全球第一。



得益于历史积累，法国很多产业直到今天依然是世界领先。核能，高铁，汽车，航空，以及军工、船舶制造、电气设备等等，这些是法国的核心竞争力。有些领域可能并不是绝对优势，但在各行业的榜单排行上，总能看到法国企业的身影。



我举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例子：飞机制造。空客是世界唯二的飞机制造巨头。空客是一家欧洲企业，但法国一直是主导者之一。早期的A300，德国人主要负责市场营销和项目监事，而技术总监、项目经理都是法国人。现在空客总部设在法国的图卢兹，在法国也有生产线，所以法国绝对是掌握核心技术的。而且这几年波音持续性“作死”，未来空客的发展前景还是看好的。



德国的汽车，在世界范围内绝对压法国一头。法系品牌在中国呢，现在已经比较弱势了，我们感受不多。但在欧洲，法国车还是有一拼的。2020年，欧洲车企销量排行，前四名被德法平分，第一和第四是德系车，分别为大众集团和宝马集团，第二第三则是法系车，PSA集团和雷诺集团，PSA拥有标致、雪铁龙等品牌。前四家一共占了欧洲60%的市场份额，法国车在欧洲还是非常受欢迎。至于为什么德国车能在全球更成功，这个我们有机会详细说说，但法国造车技术肯定是不差的。



不光是汽车，法国TGV高铁，最早1981年开通，由阿尔斯通建造。阿尔斯通是法国制造业巨头。因为孟晚舟事件，很多中国人听说过。它的高管曾被美国逮捕，电力设备业务被通用收购，写成了《美国陷阱》一书。其实除了电力，高速列车也是阿尔斯通的核心业务，在全世界都是领先的。当年中国高铁招标，阿尔斯通就是竞标企业之一，后来还和长春客车达成了合作。



不少人应该听说过法国的核技术，中国也引进了不少。核电提供了法国七成用电。这有两个好处，一是电价便宜，在欧洲属于最低的一档；二是可以出口，直接卖电，每年向周边国家卖的电就有30亿欧元。也可以卖技术，中国现在运行的台tái山、大亚湾、岭澳核电站，都与法国有合作。其中台山使用的是法式三代反应堆技术，叫EPR，由法国核电企业——法玛通（Framatome）提供，台山核电站还有法企股份。



掌握产业链高端位置，形成全球竞争力，可以攫取高额利润，这个我们都懂。而在高精尖行业，法国都有一定先发优势，再举个大家可能听说过的企业，施耐德电气。这家企业历史有多长呢？185年。19世纪末，它是欧洲三大军火制造商之一，邓小平还在他们的工厂工作过。现在施耐德电气依然是电气产业的巨头，尤其是低压电器领域，市场份额是全球最高的，西门子也得叫一声大哥。



所谓的低压电器，大家比较常见的就是空气开关，家里跳闸时要往上掰一下的那个东西。施耐德电气在中国的市场也很大，本土化做的很好，回头大家可以看下，家里的空气开关是不是他们家的。



除了我刚才说的这些，其他像运液化天然气的LNG船、发动机等等，法国都有一定的垄断优势。所以法国工业的底子，可能比我们印象还要强得多。好比说不少法企，技术都不如德企。但很多行业里，根本不存在德企。原因就一个，德国是曾经的战败国。很多产业，法国可以有，欧洲小国也希望法国有，但是德国不能有。今天的德国，可以造坦克，造潜艇，但是造不了核潜艇，造不出进攻性空军。



法国是世界第三大军火出口国，仅次于美俄。在一定外来技术支持下，可以独立设计建造航母，全球能做到的国家，一只手就数的完。



法国核电发达，核工业更发达，核潜艇、核导弹自成一派，对美国几乎没有依赖。这背后就一个基础，法国是五常，是北约成员国，但又不完全是，国防政策独立自主，还是欧盟小国的核保护伞。这就是法国政治地位的体现。



那为什么21世纪以来，法国企业给人的感觉很一般呢？这得从新自由主义经济兴起开始讲。1973年石油危机，世界经济走入滞胀阶段，凯恩斯主义破产，传统制造业光吃投资，没有产出。英美的药方，是鼓捣出了新自由主义。

法国也一定程度抛弃了“莱茵模式”，玩起了去工业化。高端制造业国有化，传统炼钢采矿业淘汰，饮食、纺织这些轻工，统统向外转移。好处是莱茵河清澈了，坏处是工人阶级垮了。工业占GDP比重，从最高的30%，一路跌到今天只剩17%，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刚才讲的那些高端制造业。那经济上拿什么替代呢？从七八十年代开始，法国大力发展银行、保险、房地产这些“来钱快”行业，《金融时报》统计全球金融院校前10，法国占5个。服务业的GDP占比，已经接近八成。



除了金融、物流这些新兴高附加值项目，法国还有个传统优势，文化时尚。从近代开始，法国就没丢过时尚定义权。台湾地区的媒体在称呼法国的时候，经常叫成法fà国，带有了一种“古味”，传统的意思。我们得承认，在时尚方面，得叫他们一声法fà国。一个品牌想在设计领域做文章，得经过巴黎时装周盖章。



前几年，中国影星一定得去戛纳扎堆，走红地毯。有些国内完全没人知道的，也要去，停留时间还特别长。国内有人还把这些人嘲笑成“毯星”。为什么要扎堆去那里？就是为了获得“国际认证”，虽然走一趟红毯好像也认证不了什么。



法国最赚钱的是航空业，2019年出口640亿欧元。可是奢侈品出口，已经达到了269亿欧元。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数据，意味着赚钱不再是闷着头、苦哈哈地干活，而是靠文化、设计、创意类工作，向全球收文化税。



这几块相关工作的只有70万人，只有从业人口的2.5％。这个总人数和比例，都不算高。但这些人占据了高端阵地，有钱人为了让自己与一般人做也区隔，必须得向高端交税。有的奢侈品都卖成了什么样了，必须得配货。什么叫配货？就是捆绑销售。想买一个包，这包是不单卖的，不允许你单独买。必须要搭配一定比例的其它商品，腰带，小包，皮鞋？我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啊我就瞎说，买一个5万的包，必须要花6万到10万才能买到。



消协过去管呢，商家有各种说法，马上就否认，各种理由。其实管不管得动，也跟我们普通人没什么关系，这不是说一碗拉面，必须再配三个肉串，不是这个消费级别。当品牌占据那个高地的时候，又面临大量购买力，就是卖方市场，你就得认。



欧洲很多发达国家的产业都有一个共性，就是他们占据了一个非常吃老本的行业。这些行业可能没有特别大，增长率也不是很高，可是附加值特别高。看上去挺小的一个行业，他们可以靠先发优势做得非常稳，后发国家很难赶超。他这种山头你看似不高，就1000米海拔，可是老祖宗就已经开始爬了，每爬高50米就设了一圈路障，现代的人已经到顶了，他们自己就站在无人区。中国人刚开始，你就是速度是他1.1倍，得多少年才能追上？



所以法国在这些行业就是一览众山小，也导致了他们劳动生产率很高，世界前三水准。平均每个员工的劳动产出量比英国高出30%。《经济学人》2016年有一篇文章分析过：法国用大约英国85%的劳动力，以及更短的工作时间，获得了和英国差不多的产量。另外，在工作时长上，法国也比勤劳的德国要长一些。法国乳英的各种文化产品也不少，只不过我们会法语的人少罢了。



这些数据与刻板印象相差不小，表面上一群懒鬼，实际上他们的产生的确是更多一点。其实很好理解。当代GDP最大组成部分是服务业，而服务业里的高附加值工作，是有共性的。现代社会一天工作八小时还是十二小时，创造的价值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单日加再多的班，你能干的事儿也是有上限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一天集中精力就那么几小时。剩下的时间，探索认知边界，寻找创新的可能性——这是高 情商的说法，低情商就叫摸鱼。这个在办公室坐过的都懂。不用坐办公室的，就是做机械劳动的人，一样有一套很纯熟的应对方法。



其次呢，某一个环节快，不一定会提升总体效率。现在组织机构里分工极为明确，是有上下游配合的。一个环节产出完了，交给下游，下游还是需要一个规定的时间处理。那你说可以再优化啊，让整体都效率起来，所有人、所有环节一起提升，这效率不就上去了？



这个说法对生产线适用，但对人不一定。生产线上，一条流程提升了10%，下一个流程也要技术更新。这个大家是理解的。可是对于人，如果做这种推论，往往是理想化的。这就叫生产方式承载着社会关系和生产力。



除非你的环节足够少，可以凭一己之力完成全部工作。像我就认识这样的人，他单打独斗写文章非常棒，经常可以通宵干出来。可是如果把他放到一个系统里，他反而不适应了，发挥不出才华了。一个人可以产出1.5个单位，5个人就一定能产出5个，10个单位吗？结果是不能，只能产出2或3。怎么办？系统和个体都没办法。这也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困境。



工时长就能产出更多工作，这个在农业社会适用。你今天比隔壁多拔了一亩地杂草，明天抓抓虫子。确实能收获更多粮食。可是这不适用于技术性的、创造性的岗位，有时候特定岗位投入更多劳动力，反而会拉低效率。



法国强大的工业和高效的劳动生产率，其实是被自身社会现象、二战败绩、革命传统等文化符号掩盖了。我也很喜欢乳法梗，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丧失对法国优势产业的认识能力，就停止了对法国产业的分析和学习，对其它国家也是一样。



网上有很多言论，一提到中国与国外的比较，有些人就会阴阳怪气地说：美必输，中必赢，赢麻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刻板印象了，这是一种丑化和污蔑。他们把很多对中国产业保持了一点信心的人，给刻意打造成了一种愚昧、自大，甚至充满了战争狂热的一群人。这其实是一种恶意地构建，有了这种构建，就可以联想出很多非常丑恶的形象。



其实绝大多数人不是这样的，只不过是对中国的产业，中国的发展，抱有一些期待而已。所以我们也会同时很清醒地看到别人的优势和长处，否则我们就是被反向战忽了。我还从没听说过能战忽得过中国。战忽这个宣传高地，只允许中国占有，不允许旁人造次。



乳法是英语世界发明出来的，这恰恰说明是法国和英语世界之间存在着隔阂。马克龙上台后，对美国和北约放了不少狠话，颇有点“戴高乐主义”的范儿。坚持独立自主，维护法国的大国地位。不要笑，它还真有这两下子。



法国的基本盘是欧盟、西非和海外领土。德国是欧盟的财主，法国则是欧盟的话事人，只要这块牌子在，法国就可以携欧盟以抗世界。非洲更不用说了，前法国殖民地的货币财政、能源矿产，还有非洲各国的物流、农业、医疗等等，都被法国企业控制。法国外交部统计，有1100家法国企业集团，在非洲设立了2100多家分支机构。中国企业进军非洲，很难避开与法国企业的合作。



另外，维护经济需要人口，现在法国移民问题很受关注，印象中黑人、穆斯林比较多，其实东欧裔的也不少，还有一些拉美人、华人。为了发扬博爱精神，法国对族群是不统计的，来了就是法兰西。这些移民是不是负资产不好说，但多少能补充一些廉价劳动力。



总结一下法国，传统产业依然遥遥领先，文化上占领着一定高地，政治上不惧大国，吸血小国。这样的优势，很难说就是一群懒癌创造的。当然，法国现在有自身的问题，而且很严重，养老金，失业率，黄马甲，欧盟还一堆烂摊子。这些都有不少人分析过了，我们今天主要是想说，要认识到法国的优点，树立科学乳法观，要辩证地乳。这样对我们才有借鉴意义。



好了，本期稍微长了一点，谢谢大家能看到这里。如果能再给我一个三联，我们会更努力地做下去。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