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洞战斗 
极端的形势需要极端的坚定。一支军队抵抗得越是顽强，获得救援或闯出生路的可能性便越大。当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意志坚定者能够完成多少看似不可思议的功业啊！ 
— 拿破仑·波拿巴 
在人类的各种事务中，没有哪一种象战争那样，与偶然性有着如此经常而普遍的联系。 
— 卡尔·冯·克劳塞维茨 
没有战斗中的艰险，便没有凯旋时的荣耀。 
— 皮埃尔·康纳利 
1951年1月30日晨，爱德华兹中校报告团部，泰雷尔上尉估计453高地附近有敌军两个连。得知此情后，阿尔蒙德命第23团夺取高地，消灭敌军、捕捉俘虏并查明敌军番号。第23团作战参谋杜梅因少校，立即指挥法国营和第3营向双洞推进，并且带上了防空炮车。几分钟后，杜梅因少校考虑距双洞较远又修改了命令，指示部队先在双洞以南约6英里处集结。阿尔蒙德命令发动空袭，摧毁C连巡逻队遗弃的车辆。入夜后，第1营、第3营和团部都进至集结地域。第2营作为师预备队，不参与此次行动。[1] 
师长助理乔治·C·斯图尔特准将随同巡逻队行动。斯图尔特是西点军校1923届毕业生，在二战中有相当丰富的作战经验。他认为，自己的工作就是充当师长的耳目。斯图尔特到第23团指挥所后，发现弗里曼对向双洞挺进的命令十分愤怒。（双洞）距第2师防线足有10英里， 而且超出了师支援炮兵的射程。“他们想要谋杀我的团，”弗里曼吼道。斯图亚特不动声色地答道：“命令已经下达。”随后，他又宣布自己将随同巡逻队一道前进。 
尽管如此，此次行动仍由弗里曼指挥。斯图尔特认为，弗里曼是“最佳野战指挥官，就是脾气不太好。”斯图尔特也十分清楚，阿尔蒙德经常越级指挥，喜欢下达一些不太靠谱的命令。弗里曼对这些影响本团安全的命令极为不满，特别是在原州战斗那种特殊情况下。[2] 
1月31日6时30分，第23团团部带两个营、团迫击炮连，还有由坦克和医疗队组成的混编连，开始向双洞方向推进。随行还有额外配属的两支炮兵部队，即第37野炮营和第82高炮营B连。在去双洞的途中，弗里曼将野炮营部署在双洞以南约3英里的阵地上。他将所有车辆与炮兵放在一起，要求司机们作为步兵参战，以加强炮兵营防御能力。第1营负责守卫炮兵阵地通向后方的道路两侧要点，以确保主要补给线的安全。[3] 
弗里曼的进攻计划主要取决于地形条件。在朝鲜战争中，作战行动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部队是否善于利用山头。事实证明，中国军队擅长隐匿于村庄、山洞和隧道
中，白天隐蔽而夜晚进攻。因此，联合国军每晚都必须占领高地，构筑紧凑坚固的环形防御阵地，以便迎击夜间可能遭到的进攻。如果要按李奇微所希望的转入攻势，各部队必须在山头上建立环形防御阵地，再在一两天后跃进到下一个山头的环形防御阵地。这是一个缓慢的进程，但却是唯一安全的做法。一处理想的山头阵地，应确保在所有接近路上，进攻者都暴露在猛烈火力之下。高地对进攻者而言，既是物理上的障碍，也是精神上的障碍，还可鼓舞守军士气。[4] 
453高地控制着山谷南端。弗里曼在指挥部队进入山谷前，必须在山头建立环形防御阵地。他派遣法国营一部进入山谷侦察，第23团各部则在山头建立坚固的防御阵地。随后，法国营余部进占西侧山脊，第3营部队则占领东侧山脊。两个营的阵地呈弧形，在西北方某处合拢，即双洞以北约半英里。 
假设环形防御阵地是个时钟表面，正北是12点钟方向。那么，L连位于11点至12点之间，I连位于2点至3点半之间，K连位于3点半到5点之间。在法国营阵地上，1连占据着南面最重要的453高地，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与其它部队都不相连。2连占据着8点至9点之间的阵地，南朝鲜连占据着9点至9点半之间的一小块阵地，3连占据着9点半至11点之间的阵地。 
在环形防线上有两个缺口：在北面，一处由坦克加以保护的路障，封锁了法国营第3连和第23团L连之间的空隙； 在南面，法国营的重武器连负责封锁K连和法国营第2连 之间的空隙。弗里曼和蒙克拉尔将重武器连部署在那里，赋予其占领并固守阵地的任务—重武器连一般不承担此类任务，大多数战术专家也会对此提出置疑。后来，法国人解释道，重武器连前方的开阔阵地将被打成一片火海，估计敌军不会冒险冲过那里发起进攻，再说也实在没有兵力可供调用。[5] 
最后，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环形防御阵地并非十分紧密，而是由三块阵地组成。 
第3营负责防守东侧山脊。 法国营以3个连防守西侧山脊，重武器连和蒙克拉尔的营部负责防守山谷。 往南约半英里，在高出谷底约1000英尺的453高地，由法国营第1连防守。 
总体而言，地形决定了各连防线的长度。在双洞地区，各连防线的长度由数百米到1000米不等。[6] 
这一部署使弗里曼的部队分散到了极点。他的团部已没有预备队，只好由法国营将南朝鲜连的一个排和配属该营的工兵从防线上抽出来。尽管如此，双洞附近的地形使弗里曼别无选择。放弃任何一段山脊或453高地，都将为敌军提供一个进入环形防御阵地的缺口。附近地形异常崎岖，决定了他必须如此部署步兵，同时还限制了配属坦克和炮兵的威力。这意味着，士兵们必须
准备进行肉搏战。因为这里与平原不同，虽然部队装备了大量迫击炮、无座力炮、坦克、榴弹炮和高射炮，但都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增援部队的行动也被延缓，前进 更加困难。最后，这还意味着撤运伤员，特别是从453高地上撤运伤员，将成为一场噩梦。[7] 
全天的行动都十分迟缓。弗里曼注意到，“不顾一切鲁莽推进的诱惑非常之大”。占领453高地耗时最多。虽然按照军方传统，将其定义为“山头”，但当天真正攀登它的士兵们，没有不将其视作一座山峰的。陡峭的山峰覆盖着冰雪，法国营第1连在山坡上受尽了折磨。连长弗朗索瓦·德·卡斯特里斯（Francois De Castries）上尉记得，直到下午他们才占领了山顶，整个上午都在溜滑的山坡上拼命攀登。蒙克拉尔坚持要随该连行动，弗里曼后来将占领山头的迟缓归咎于将军行动不便。卡斯特里斯则坚持认为，即使蒙克拉尔将军不在场，那些足以当他儿子的士兵们也不可能爬得更快。 
蒙克拉尔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值得骄傲的形象，并成为部下效仿的楷模。二等兵热拉尔·儒奈（GerardJournet）属于保护将军及其参谋长的小分队。这名士兵记得，将军的坚忍当时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由于将军身先士卒，士兵们登山时毫无怨言，往常他们肯定会骂娘。蒙克拉尔随即离开山顶阵地，前往北面较低处的山脊，视察其余各连阵地。德卡斯特里亚斯率1连独自留守，士兵们立即动手挖掘多石的冻壤。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只能依靠电台或通讯员。通讯员去团部需几个小时，天黑以后就更为麻烦。他们知道，如果遭到进攻，很难得到及时救援。[8] 
（大战注：精神鼓励和正确的指挥，蒙克拉尔都作到了。） 
后来，弗里曼回忆了此次行动及部队反应。他特别强调了在朝鲜战争第一个冬季里步兵作战的艰苦： 
“两支部队密切协同，在陡峭山岭上艰苦攀登，这几乎成为朝鲜战争的最大特点。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无论是在地面，还是从空中，都看不到敌军。但我们的部队早已知道，几个月前便已知道，敌军由于担心被我们的炮兵和空军消灭，极少在白天大量出现或坚守阵地，除非他们的兵力占有压倒性优势。敌军一般都会后撤并隐蔽，直至天黑之后或我们走进埋伏圈。在那些日子里，我们不再傻乎乎地走进埋伏圈了。 
“正因为如此，士兵们没有嘟嘟囔囔地抱怨。尽管他们奉命艰难地攀登那些溜滑、多雪的山头，而不是沿着表面上十分平静的公路行军。出于同样的原因，许多人自觉地 丢掉军用罐头，尽可能多地携带子弹、手榴弹。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外套、毯子扔掉，尽管这意味着夜晚将被冻个半死。这样做虽然会遭些罪，但生存机率则大得多。 这次，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离友军部队足有20英里，自己的脖子已经伸进最近刚刚遭遇伏击的地区，中国人不可能不作出激烈的反应。敌军迟早要来，大家只是希望能在白天打这一仗。”[9] 
无论如何，弗里曼十分清楚步兵在这种极具挑战性的地形、气候下作战的艰巨性。当时，士兵们的标准作战装具，包括肩挎式弹药带、急救包、刺刀、折叠铲、饭盒、军毯和披风。每名士兵携带5条机枪子弹带和4枚破片杀伤手榴弹。此外，士兵们还必须携带个人武器，如卡宾枪、勃朗宁自动步枪、M1步枪以及在朝鲜期间搜罗的其它武器装备。许多士兵都随身携带尽可能多的武器装备。 
下午，第3营和法国营的部队各自沿着山脊向北挺进。通过校正，前方炮兵集火射击，他们协调着各自前进的速度，尽可能地保持一致步调。这样虽然速度很慢，但却保证了安全推进。受地形条件限制，坦克和防空炮车只能沿谷底前进。第3营 途经斯泰上尉的吉普车，已经烧成一堆残骸，倒在公路旁边。司机烧成了一块黑炭，如鬼魂般坐在方向盘后，给官兵们留下了极为恐怖的印象。整个下午，一架联络机始终在上空盘旋，但未发现任何敌军活动迹象。傍晚时分，各连队都抵达各自阵地，立刻抓紧时间挖掘工事，准备迎接寒夜的到来。阿尔蒙德曾下令发动空袭，以摧毁C连巡逻队遗弃的车辆，但实际效果显然不怎么样。法国机械师们花了一下午时间，拆下了不少仍然可用的零件。弗里曼将团部设在路边，位于整个防御圈的中央。蒙克拉尔的指挥部位于西南面约数百米处，路对面是凯恩中校的第3营营部。[10] 
天黑之前，中士托马斯·C·哈里斯（Thomas C. Harris）都呆在I连阵地上，带着电台报务员指挥迫击炮集火射击。他是当天才被派到第23团，担任第3营重武器连M连的前沿观察员。连长命令他带上自己的装备，认识一下I连阵地上野炮连和重迫击炮连的前沿观察员。他召唤重武器连的81迫击炮，对防御阵地前沿进行集火试射，随后将座标上报射击指挥中心，以便随时提供火力支援。与此同时，位于南面两英里处炮兵阵地上的观察员，也对团重迫击炮连进行了校射，以在必要时召唤火力支援。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这些阵地就可得到及时准确的间接火力支援。[11] 
下午，蒙克拉尔和弗里曼步行视察了防御圈内的大部分阵地。两位指挥官十分清楚熟悉阵地的重要性。他们都认为，要想合理调配火力和机动部队，就必须对防御阵地 了若指掌。另外，两位指挥官视察前沿阵地，毫无疑问会激励官兵们的斗志。士兵们亲眼看到，两人在阵地上走来走去，偶而停下来说上几句话，以鼓励或告诫部下。[12] 
双洞之夜 
1月31日下午，阿尔蒙德视察了第23团团部。他对该团仍未与敌军接触感到奇怪，表现得很不耐烦。阿尔蒙德对弗里曼十分不满，认为应穿过双洞直取砥平里。斯图尔特解释道，第23团 必须谨慎行动，因为附近有敌军出没且天色已晚。最后，阿尔蒙德命令斯图尔特，“去把砥平里变成火海”。师长助理立即爬上一辆坦克并驶往砥平里，但仍然没有发现敌军踪迹。他不愿向不设防的村庄开火，便用车载机枪和坦克炮，朝着上空和两侧扫射了一阵，打了几发炮弹。然后，斯图尔特便返回第23团团部，报告说他已经对“该村进行了射击”。[13] 
（大战注：阿尔蒙德是如何指挥的？他难道是白痴？） 
弗里曼对斯图尔特朝砥平里射击十分生气，对阿尔蒙德下达此类命令更是愤怒。虽然美军炮兵全天都在炮击附近地区，但敌军可能会认为其来自数英里外。现在，任何听到机枪扫射的中共军队，都会明白联合国军步兵就在双洞附近。由于防御圈过于松散，弗里曼本已忐忑不安。他认为，此次开火无异于邀请敌军消灭第23团。
一名连长记得，弗里曼说道：“我不介意军长呆在旁边，他告诉我该做什么也没问题。但出于礼貌，他至少应通过师长下达命令。当然，那是他们俩的事儿，我也管不着。但我不能接受，他竟对我该如何完成任务指手划脚。最重要的是，我认为他的做法会危及部队的安全，并影响我完成他布置的任务。如果阿尔蒙德想当团长，
见他的鬼，他可以降级为上校，下部队当他的团长。”后来，斯图尔特本人也觉得此次行动极不明智。他之所以屈从于这一“愚蠢可笑的”命令，部分原因可能是知 道阿尔蒙德以前经常越级指挥，并解除过不认真执行命令者的职务，无论那些命令是多么荒诞不经。[14] 
阿尔蒙德对弗里曼不进至砥平里很生气，使人们更有理由怀疑这位军长的判断力。实际上，只要看一眼地图，就能发现砥平里盆地虽然与双洞山谷大小相当，但却是一块非常糟糕的防御阵地。第23团如果进至砥平里，不太可能像在双洞那样，仅以两个营就顶住了猛烈的攻击。
（大战注：战前的将帅不合，会有极大的恶果。但是各级指挥员拥有的自由权，可以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又减弱了这个危害。对下级的充份信任，是一个优秀部队的特征）
夜晚静谧而寒冷。凌晨时分，浓密的晨雾和厚厚的积雪，象消声器一样使四周显得格外寂静。许多在场的士兵都记得，他们焦急地等待敌军行动，普遍觉得不安和怪诞。法国营的莫里斯·巴托罗缪（Maurice
Barthelemy）少校担心，士兵们会因昨日的行动而感到疲倦。他害怕士兵们会对敌军袭击缺乏警惕。凌晨2时，453高地传来小规模交火的声音。凌晨前几小时，雾气中不时传来微弱的军号声。5时 许，指挥所的士兵们听到，北面传来轻武器和迫击炮开火的声音。有人记得，当听到军号的声音时，一名新兵询问这是什么？“你可以拿屁股打赌，那不是哈里·詹
姆斯（译注：美国最出色的小号手），”旁边散兵坑里传来冷冰冰的回答。此后，该地区不断发生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一名参加过多次战斗的老兵说道，这 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步兵战斗，从天刚亮一刻不停地打到下午4点，就是持续不断地拼命射击。”[15] 
战斗开始后，弗里曼认为，这是阿尔蒙德命令斯图尔特向砥平里开火招致的后果。“我告诉过你，肯定会这样，现在你想让我怎么办？”他质问斯图尔特。斯图尔特的回答十分简洁，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呆在那里进行战斗。接着，他又补充道：“我们要尽可能多地杀死中国兵。”[16] 
中国军队的进攻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弗里曼对这一点感到特别担忧。在鸭绿江边最初的战斗后，敌军习惯于凌晨3时发起进攻，天亮时便撤退。弗里曼与情报、作战参谋讨论后认为：中国军队急于攻占对美国人而言至关重要的砥平里地区的公路网络。为夺取公路网，他们集结了足以打垮美军的大批部队，如果必要的话将整天攻击不休。[17] 
最初的枪声来自于中国人对封锁道路的装甲车辆的攻击。这些装甲车辆位于阵地北侧，即L连与法国营第3连之间。敌军冲着坦克和四管高射机枪径直走过去，雾气蒙蒙中双方几乎迎头相撞。美军炮手向敌军猛烈开火，打死了不少人。不久，敌军部队迂回侧翼，用火箭筒击中了所有装甲车辆。一刻钟后，装甲车辆载着伤员，勉强挣扎着返回团部。随后，敌军将注意力转向环形阵地北端的L连。在猛烈的攻击过程中，使人神经错乱的军号声、牛角喇叭声和哨子声响个不停。部分中国人身着美式军装，使守军在开火前犹豫不决，直到确定对方是中国人。敌军还对防御圈东侧的I连发动攻击。在随后一小时内，L连和I连都遭到了猛烈攻击。[18] 
与此同时，中国军队也对法国营第３连发起了攻击。中尉安格·尼古拉（Ange
Nicolai）率一个排守卫前沿阵地，主力部队则位于后方高地上。尼古拉中尉指挥机枪手扫射最危险的方向，直到被手榴弹炸伤。在头一轮攻势中，进攻部队还打伤了6名士兵，其中包括3名军士。正当尼古拉命令部下撤回后方阵地时，又一枚手榴弹将他炸成重伤。法国兵还没来得及撤退，中国人已经冲上阵地，双方进行了肉搏战。机枪手与3名中国人搏斗，拳打脚踢将其赶跑。随后，按照尼古拉中尉的命令，排里的军士率领士兵们后撤。 
第3连连长得知，尼古拉中尉仍留在前沿阵地。他将该排残部集合起来，再加上主阵地的一些士兵，立即发起了反击行动。敌军措手不及，立刻溃退下去。尼古拉被抬到急救站，终因伤势过重身亡。[19] 
5时45分许，蒙克拉尔命重武器连派兵增援苦战中的第3连。连长安德烈·雷马泰（Andre LeMaitre）上尉，派出了24人的增援部队，配备了3挺机枪和一门无座力炮。重武器连仅剩45人，守卫山谷底部的阵地。约一小时后，敌军对重武器连发起进攻，并且冲上了阵地。战斗持续到7时30分，重武器连在工兵排的支援下，发起反击夺回了阵地。雷马泰上尉在指挥架设机枪时，被中国人击毙。 
美法两军使出浑身解数抵抗敌军进攻。除榴弹炮集火射击外，迫击炮也猛烈炮击。炮兵发射了照明弹，使雾气蒙蒙的战场上，笼罩着极为诡异的色彩，令所有参战者终
生难忘。尽管联合国军发射了毁灭性炮火，仍有不少中国人冲进防御阵地，在几处阵地上都进行了肉搏。经过激烈的战斗，守军击退了敌军的攻击。天亮后，战斗暂 时平息了几个小时。指挥官利用这个机会，加固阵地并配发了弹药。[20] 
天亮后的战斗 
在遭到敌军猛烈进攻后，弗里曼上校立即要求所有未参战人员，都在山谷中组织第二道防线，以防备外层防御部队被打垮。下士塞尔日·贝尔德（Serge
Bererd） 是蒙克拉尔指挥部情报科的一名士兵，首次上到前沿阵地便被吓得够呛。几天前，贝尔德奉命叫醒大家，但表现得过分积极，无意中吵醒了蒙克拉尔，当时将军正在
隔壁睡觉。“被下士贝尔德吵醒！”由于隔着墙壁，蒙克拉尔的叫声显得含糊不清。“我们需要休息时，将军被下士吵醒！”几年之后，他仍记得火线上的情景和吵醒将军的事儿： 
我不太喜欢这个样子。我受过一些军事教育，明白与相互信赖的战友们占据着有利阵地、连长随时可命令重武器增援是一回事儿，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站在火线上、既无支援也无指挥、四面被高地俯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蒙克拉尔将军走过来看望我们。他停在我身后，说道；“嗯，贝尔德，你看上去脸色发灰！”我吃了一惊，再加上正很难受地趴在地上，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米什莱（Michelet）上尉给我解了围，他答道：“哦，贝尔德总是脸色发灰，他就是这个样子。”实际上，他们都没错。说米什莱对，是因为我的确不是那种红脸大汉；说蒙克拉尔对，是因为我确实是有点紧张。 
你要知道，虽然我曾在法国挨过“空中堡垒”的轰炸，在印度支那也呆过一年……但我还从未真正参加过战斗。当然，我也嘀咕，将军让我守在阵地上可能是报复前几天吵醒他的事儿。但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蒙克拉尔就像拿破仑那样，喜欢直呼士兵的名字，同时还会挤挤眼，似乎是说：“我们认识，就我们俩。”这对部队的士气非常好。 
哈里斯中士是前沿观察员，昨天才加入M连，负责指挥81迫击炮连对I连阵地前沿的集火射击。6时30分许，他的电台报务员，二等兵詹姆斯·斯特瑞克兰（James
Strickland）胸部中弹，恰好就在野战夹克左胸袋上方。哈里斯亲自用电台召唤卫生员，半小时后将斯特瑞克兰抬走。在等卫生员时，哈里斯的脚部中弹。连长爬到他的散兵坑，声称野炮连和重迫击炮连的前沿观察员均已负伤，哈里斯是I连防区唯一的观察员。上尉察看了哈里斯的伤势，叫他仍然留在阵地上，继续校正炮兵火力，等候接替者到来。连长也呆在观察哨上，协助哈里斯校正3个炮兵连的火力。10时许，替换人员抵达前沿阵地，哈里斯被撤至法国营的急救站，随后又转运至第23团急救站。不到48小时后，哈里斯便躺在了日本的医院里。 
中国军队没有忘记453高地上的法国连。 
31日23时，他们便对法国连的前哨阵地进行了试探性攻击。整个晚上，敌军发动了多次猛烈进攻。第1连防御圈的唯一接近路，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鞍部，直接通向卡斯特里斯上尉所在位置。453高地通过这个鞍部，可进至东南方约1英里外的543高地。凌晨2时至3时，敌军发动了最具威胁的进攻，动用了轻武器、手榴弹、火箭筒和炸药包。这次攻击将最东侧的吉拉尔多（Girardot）中士率领的排逐出了阵地。法国兵的许多武器都因严寒而无法使用，但侧翼各排仍以57无座力炮和手榴弹顶住了进攻。 
在此次战斗的高潮，卡斯特里斯上尉召唤山谷中的重迫击炮连提供防御炮火，随后率领部下上刺刀发起反攻，经过激烈交手战夺回了阵地。在这块孤立的阵地上，该连阵亡约10人，另有更多人负伤。他们还俘虏了敌军1名重伤员，而整个第23团当天仅抓了两名俘虏。敌军在1连阵地上遗尸43具，在阵地前沿遗尸39具。[21] 
天亮后，453高地当天的战斗便结束了。中国人几乎已经胜券在握，但最终却未能夺取至关重要的453高地。当敌军撤退后，卡斯特里斯上尉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才将全体伤员撤至山下急救站。中午时分，一架陆军联络机在几英尺的高度飞掠阵地上空，丢下几箱弹药。空投十分精确，只是砸断了一名士兵的脚踝。攻击453高地失利对敌军影响很大，直到很晚才对山谷中的守军发动攻击。[22] 
黎明时薄雾蒙蒙，不久即浓雾弥漫。对防御圈内守军而言，这无疑是个噩耗。除非天气好转，否则便不可能得到近距离空中支援。无法确定浓雾将持续多长时间，但必须使战斗机提前进入阵位，以便天气好转时立即发动空袭。不久，曙光乍现，射穿灰暗的浓雾。第23团作战参谋杜梅因少校请求师部，尽快将所有可以找到的飞机派来。[23] 
正是在黎明时分，法国营遭遇到当天的首次危机。敌军几乎同时对第3连、第2连阵地发动了攻击。法军重武器连连长雷马泰上尉，命令克劳德·朱巴尔（Claude
Jaupart）中尉带一门75无座力炮，前去增援快顶不住的第3连。巴托罗缪少校在法国营指挥序列中排名第三，蒙克拉尔经常在危急时刻派他执行重要任务。他发现敌军冲上了重武器连阵地，便取消了雷马泰上尉的增援命令。雷马泰上尉正在侧翼架机枪，敌军冲上来后受了致命伤。机枪阵地受到严重威胁，机枪手只好挥舞老拳，将中国人打跑。[24] 
重武器连阵地位于防御圈南端缺口处。如果敌军攻占这块阵地，将同时威胁到营、团指挥所。巴托罗缪命朱巴尔，率尚未参战的南朝鲜连一个排和工兵部队发起反攻。在K连无座力炮火力支援下，他们发起反攻并夺回了阵地。中国人撤了回去，遗尸23具。[25] 
敌军迫击炮对防御阵地的炮击持续了一整天，不过并没有第23团在洛东江防线时那么猛烈。8时许，中国人再次对位于防御圈北侧的I连、东侧的L连和西南侧的法国营第2连发动进攻。这些阵地上的局势一度十分危急。I连和L连间的缺口扩大到了400米，中国人夺取了这块阵地，架起几挺机枪扫射山谷中的美军指挥所。弗里曼命令凯恩中校率部赶走敌军，夺回了山头。同时，他命令在南面守卫公路的第1营立即赶到双洞地区，援助正在苦战中的部队。[26] 
第1营B连离双洞最近，立即开始向北开进。该连进至第23团南侧第37野炮营阵地时，发现敌军已进至其上方山脊。弗里曼认为，野炮营的火力支援对于战斗成败至关重要。于是，他命令B连不必前往双洞，而是留在炮兵阵地上协助防守。士兵们围绕炮兵阵地建立防御圈，其中包括第23团的汽车司机。敌军发动了一次攻击，但被守军击退。[27] 
战斗进行到此时，弗里曼开始担心弹药供应。自从约10天前在原州开始激战后，部分连队的各类弹药从未进行重新补给。按照弹药消耗的速度，不到天黑就会全部打光。弗里曼请求师部，立即前送各种弹药。同时，师部还命令担任预备队的第23团第2营归建，并立即向双洞开进。[28] 
天亮后，敌军再次对法国营第3连发动进攻。巴托罗缪少校认为，第3连阵地最为危险，便亲自在此坐阵指挥。不久，在敌军猛烈火力下，巴托罗缪少校受伤，连长利昂·塞拉（LeonSerre）上尉阵亡。不过，第3连官兵们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松懈。[29] 
9时许，凯恩中校报告弗里曼，I连和L连阵地局势危急。他恳求弗里曼，无论如何派些增援部队。凯恩以头脑清醒、经验丰富而著称，绝不会随意夸大其辞，团部所有人都明白局势已极端危急。弗里曼派出临时组成的增援部队，并亲自指挥一辆双管40高射炮车，扫射敌军占领的第3营阵地。当L连弹药即将告罄之际，一群司机、电话员和担架兵爬上山头并送来弹药。凯恩从尚未交火的K连抽出一个排增援L连。I连所在山头高度仅次于法国兵据守的453高地，他们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部队。成堆的尸体在阵地前沿形成了一道障碍，在山坡上也到处散布着死伤的敌军。[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