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杨坚：残害亲骨肉之废立太子
原创 梅桑榆 好文大家看 2024-01-27 08:11
残害亲骨肉
他无奈之下，爬到树上，对着皇宫方向大声叫喊，希望父亲听到，得以接见，声音凄厉，悲不忍闻。
杨坚见了这些“罪证”，又惊又怒，气得两手发抖，吼曰：“天下竟然有这等事！杨秀这个孽子，我绝不饶他！”
胡折腾到如此地步，隋朝宗室行将灭亡的结局，天下百姓都知道啦。
杨坚共有五子，长子杨勇、次子杨广、三子杨俊、四子杨秀、五子杨谅。杨坚与独孤氏结婚后，曾经发誓不与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因此这五个儿子，皆是他与独孤氏所生。
按照人情常理，杨坚夫妇应该疼爱这五个亲生儿子，然而，杨坚猜忌之心太重，且轻信谗言，不但对功臣勋将不放心，而且怀疑儿子们要害他。而独孤氏却因偏爱次子杨广，助其争夺太子之位，从而挑起兄弟互相构陷残杀的开端。
杨坚一当上皇帝，便对五个儿子大封特封。开皇元年，杨勇被立为太子，其余四个只有十来岁的儿子都被封为王，而且加授柱国、上柱国、大将军、总管等一大堆显赫的头衔。反正天下是他老杨家的天下，想怎么封就怎么封，想给儿子们加什么官爵，就加什么官爵。当此之时，杨坚对他的儿子们是一视同仁，没有什么偏倚的。他曾得意地对群臣说：
“前代帝王，被身边的小人所欺骗怂恿，以致时有废立。我没有别的姬妾，五个儿子都是一母所生，全都是真兄弟啊。哪会像前代帝王有许多妃嫔宠幸，致使诸妃妾所生的儿子相互嫉恨争斗，导致亡国呢！”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坚老两口开始对这些儿子有了爱恶之别，首先遭到爹妈厌恶的是长子杨勇。
1．废立太子
杨勇性情宽和仁厚，为人本色，从不弄虚作假，且好读书，能写词赋。起初，杨坚对他十分信任，为了培养接班人的执政能力，“军国重事及尚书奏死罪以下案，皆令勇参决之”，并经常采纳他的一些改进时政的建议，但是后来便渐渐对杨勇不满。
杨勇生活奢华，爱穿华丽服装，并在铠甲上加上纹饰。杨坚发现后大为不悦，认为这是奢侈的开端，把他教训一顿，并对他进行忆苦思甜教育，给他两件自己以前穿过的旧衣服，要他时常拿出来看看，作为警戒。到了冬至节，百官都到东宫朝见太子，杨勇身穿官服，大奏音乐，坦然接受祝贺。这又让杨坚气愤，认为儿子这么干，违反礼制，混肴君臣的等级差别，这简直是想和老子平起平坐嘛！便发火曰，“百官到东宫，不能称‘朝’，应该改称‘贺’，只能三五人自发前往，随来随去，有司为何要发通知，让百官齐聚！”发完了火，仍觉不解气，干脆下诏说，皇太子虽是接班人，但仍是臣与子，百官节日不得前往东宫祝贺。从此开始猜忌起儿子，对他恩宠渐衰。
杨勇不但引起老爹的猜忌，而且让老娘嫌恶。他妃妾很多，特别宠爱小老婆云氏，以至待遇上和元配相同。大老婆元氏，门第煊赫，是独孤氏为他选定的，但却不受宠爱，后来突患心绞痛，两天后死亡。独孤氏主张一夫一妻，不但严于律已，也以己律人，她最忌恨男人妻妾成群，宠爱小老婆，而且管得很宽，一见诸王和朝臣的小妾怀孕，便叫老公训斥他们，或将其罢免。她怀疑元氏是杨勇害死，非常气愤，时常派人监视东宫，寻找杨勇的过错。
老二杨广，早有取代太子的野心，杨勇渐受爹妈嫌恶，他却极力伪装，越来越受杨坚老两口的宠爱。
老爹不是反对奢侈，崇尚节俭吗？他便把王府的陈设搞得很简朴，又扯断乐器上的弦，放在显眼处，使其落满灰尘。杨坚到王府看儿子，见无一奢华之物，又摸了摸那些断了弦的乐器，抹了一手灰，可见已长期不玩，便以为他生活朴素，不好声色，非常高兴。
老爹既然对老大接受百官朝贺非常反感，他每次进宫都轻车简从，对老爹非常恭顺。他知道宫中的使者，就是老爹的耳目，因此凡有使者来，无论身份高低，他都要出门迎接，礼敬有嘉，并要塞上红包。
爹娘不是厌恨儿女不孝吗？他便发挥表演才能，一说到就藩在外（当时出镇扬州），不能朝夕侍奉父母，不用滴眼药水，眼泪就汩汩地流出来了。受宠若惊的宫使们听了心酸，回去后都在杨坚面前夸老二仁孝。于是杨广声望越来越高，为诸兄弟所不及。
老娘不是反对多妻，忌恨男人宠爱小老婆吗？他便表面上只与萧妃厮守，而后庭多藏美女。为了不让老娘看出他另有所宠，小老婆生下的孩子，都被他悄悄弄死。老娘派遣婢女来东宫探访，他总是让萧妃与她们共食同寝，并馈赠礼物，这些婢女自然在独孤氏面前大说杨广夫妇的好话。独孤氏见他如此不好女色，满心欢喜。
杨广的矫饰伪装，使质朴本色的杨勇黯然失色，杨坚老两口更加宠爱杨广。
寻常百姓之家，多子女的爹妈若是偏爱某个孩子，不过在生活上多点照顾，额外偷偷塞给他一点银子，当着外人多夸赞几句；皇帝若是偏爱某个儿子，关系就大啦，那可能关系到龙椅传承问题、江山社稷问题。当然，闹得不好，还会引起骨肉相残，乃至引起夺位大战，杨坚是皇帝，因此偏爱老二的结果便非常严重。
杨广知道老爹有怕老婆之病，于是在矫饰伪装的同时，把老娘当作主攻方向。他知道，只要老娘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说话，取代太子之事，就也成功大半。他于离开京城，回扬州任所时，借辞行之机，在独孤氏面前伏地哭诉：
“儿自知性情愚笨，见识低下，因此非常遵守兄弟本分，但不知何故得罪了太子。他千方百计要加害于我。我唯恐惑众的谣言让母亲也跟着怀疑，吃饭喝水时都担心有人下毒，整日战战兢兢，不知哪一天被太子害死。儿这一去，恐怕再难与母亲见面了。”
独孤氏大怒，喊着杨勇的小名骂道：“睍地伐越来越叫人不能容忍，我给他求得元家女，一心指望他兴隆基业，他竟不把元氏当妻子，专宠云氏，使她生了那么多猪狗崽子。元氏本来没什么病，忽然间就死了，分明是他指使人投毒。事已至此，我也无法追究了。想不到他又对你动此恶念，我死后，他岂不把你当鱼肉一般宰割？我一想到东宫没有正妻所生嫡子，等你爹千秋万岁之后，你们兄弟要向阿云那个贱人的儿子跪拜问安，这真是莫大的痛苦啊！”
杨广得知老娘厌恶老大，心中暗喜。他知大臣之中，现在只有杨素说话，他爹能听得进去，于是又与杨素等人勾结，大搞阴谋诡计。杨素为了在老皇帝死后，能继续得到新皇帝的宠信，“长保荣禄，传祚子孙”，便竭力为杨广效力，在杨坚面前不断诬陷杨勇，说他心怀怨恨，恐有变故，要杨坚严加提防。独孤氏也派人刺探东宫的情况，把一些细微小事添油加醋，报告杨坚，并大吹枕头风，说杨勇如何混蛋，杨广如何孝顺节俭，如何德才兼备，要他早下决心，改立太子。杨广又指使人收买东宫官员姬威，要他把杨勇的言行密告杨素。
一时间皇宫内外，谤言四起，杨坚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太子这样那样的过失。他对杨素等人的谗言坚信不移，整日惊惊诈诈，生怕儿子突然袭击，把他弄死。他在东宫周围遍布密探，侦察儿子的动静，命令他们凡事要随时向他报告。又下令将东宫的宿卫侍官以上，皆归皇宫卫队指挥，不受东宫调遣，强健的兵卒，全部赶走。
杨广为防万一，又在扬州暗做准备。他把洪州总管郭衍约到杨州，与他密谋，由他诈称桂州百姓造反，再由杨广上书推荐郭衍率兵镇压。杨坚不知是老二的阴谋，当即照准。郭衍于是大造兵器，广募丁勇，暗作准备，一旦杨广不能扳倒杨勇，当上太子，便发动兵变，占据江淮，恢复梁、陈旧国，与老爹对抗。但这个真正的谋反者，却被杨坚老两口识为“仁孝”之子。
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杨坚在仁寿宫（位于今陕西省凤翔县）休养了大半年，于九月下旬返回京城，在此期间，他不断听到关于杨勇的谗言，以为朝臣也知杨勇之恶，次日上朝，故意叹曰：
“我刚刚回到京师，心情本应愉快，但不知为何，反倒愁苦得很。”
不料，吏部尚书牛弘却说：“因为臣等不称职，以致使至尊愁苦。”他不知，此言大违杨坚旨意。
杨坚见并无人揭发太子奸恶，便疾言厉色地对东宫官员说：“仁寿宫离京师不远，但我每次从那里回来，都严加警卫，如入敌国。我因担心有变，都不敢脱衣服睡觉啊。昨夜为了如厕方便，本打算住在后房，但怕有急变，还是住到前殿。都是你们这些人破坏国家安宁！”
一席话说得东宫官员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杨坚当场下令逮捕东宫官员唐令则等人，交刑部拷问，并令杨素当堂陈述东宫情况。他这么干，等于在处置太了之前，先向朝臣打个招呼。
杨素平时在杨坚面前诬陷杨勇，说得头头是道，凿凿有据，且罪状很多，但当着群臣的面，不敢随意捏造，故说不出多少事例。杨坚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
“这小子早就不能当接班人了，皇后屡次劝我把他废了，只因他是我早年所生，又是长子，所以我希望他能逐渐悔改，一直隐忍至今。”
他说着说着竟扯下了线，不顾一国之君的身份，当着百官的面，说杨勇怨恨他娘没给他取个好媳妇，并指着他娘的侍婢说：“以后她们都是我的玩物。”这话足以表明他欲图谋不轨。又说，杨勇媳妇的死，他十分怀疑是杨勇指使人毒杀的。他曾责问杨勇，杨勇竟气冲冲地说：“我要杀掉元孝矩（元妃之父）！”这是想害他爹而发邪火啊。甚至说杨勇的长子是在外与云氏乱搞生下的，那云氏她既然不守妇道，于未嫁之时与男人偷情，我就怀疑孩子未必是杨家的血脉。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搅乱了宗族社稷……东扯西拉，琐琐碎碎，所言大多是独孤氏平时向他吹枕头风时扯出的家务事。他乱扯一通之后，总结道：
“我虽然德行比不上尧、舜，但绝不能将天下万民交付给这个不肖子。我一直怕他加害，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
被杨广收买的东宫官员姬威，为了邀功，干脆越过杨素，直接向杨坚打小报告，诬告杨勇如何骄奢，打算接班后要大建宫苑。并说，朝臣们若胆敢进谏，我杀他上百人，自然无人再敢说话。东宫所要物资，尚书按照规定不给，他便大怒，说：“自仆射（宰相）以下，我杀他一两个人，教他们知道轻慢我会有什么灾祸！”更恶毒的是，他竟敢诅咒皇上，说皇上的忌日在即位后第十八年，这个日子快要到啦。
杨坚听说儿子如此骄侈横暴，并盼他早点翘辫子，气得老泪直掉，叹曰：“这畜生难道不是爹妈养的吗，竟然可恶到这种地步！”遂下令将杨勇及诸子全部禁锢，并逮捕其部分党羽。
仅凭一些“反动言论”，就把太子废了，恐怕难以服众，于是杨坚又命人搜查东宫，希望能搜出谋反的证据。结果在东宫的库房里搜出数千支小火把和一堆艾绒，奉命搜查的人觉得奇怪，便问姬威，太子收藏这些东西留作何用，姬威阴笑道：“太子收藏这些东西，别有打算。他还养着一千多匹快马，说是从京城拜谒仁寿宫，骑快马一宿就到了，若是突然夺取城门，切断皇宫内外交通，里面的人就会饿死。”
杨坚听说搜到了谋反的证据，立即传讯杨勇，以姬威所言责问他。哪知那些火把艾绒不过是取火之物，一次，杨勇去仁寿宫问候老爹的起居，返回途中见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干粗约五六围，便问左右：“这东西能派什么用场？”有人答曰：“古槐特别适宜做火种。”当时卫士取火都靠打火石，杨勇便命木匠把古槐锯倒，做成小火把，准备分给他们。至于养马千匹，杨勇说：“国家有马数万匹，我身为太子，养了一千匹马就是想造反吗？”
杨坚没审出啥名堂，又命杨素把东宫比较精美的服饰珍玩，陈列在庭院中，让文武百官参观，算是杨勇生活奢侈的罪证。
一些看风使舵的家伙见皇帝已下定决心要废太子，觉得献媚邀宠的机会来啦，被杨勇请去驱邪的术士萧吉，在东宫装神弄鬼，折腾了一番之后，回来竟向杨坚报告：“太子不当在位。”接着，靠投机献媚得杨坚宠信的太史令袁充又上书称：
“臣夜观天象，皇太子应当废黜。”
杨坚暗喜，答曰：“你说的天象恐怕早就出现了，只是群臣无人敢说出来也。”
袁充等于为杨坚提供了废除太子的理论根据，既然上天都昭示应该废掉太子，群臣还有啥好说的？
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十月九日，武德殿前，甲兵列阵以待，如临大敌。杨坚身着戎装，升殿高坐，文武百官立于东侧，诸皇亲立于西侧，杨勇及诸子被押上大殿，立于庭前。杨坚命薛道衡宣读废太子诏书，说杨勇“品性昏暗，才学平庸，仁孝一无所闻，亲昵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所犯罪愆，难以一一记述”，将杨勇及其封王、封公主的子女全部废为平民。
诏书宣读完毕，杨坚又命薛道衡转告杨勇：
“你的罪恶，人神共弃，你想不被废，那是不可能的。”
杨勇跪拜谢恩曰：“我本当被弃尸街市，作为后人的鉴戒，幸蒙父皇哀怜，得以保全性命。”说罢，泣泪沾襟，再拜而去。
朝臣明知这是一起天大的冤案，但皆不敢为他说话，只能以沉默表示同情。
杨勇离去后，杨坚又命百官会集于广阳门外，命薛道衡再宣读一道诏令，声称已查获以元旻为首的太子党，命将元旻、裴弘、唐令则等七名大臣及东宫官员处斩，妻妾子女全部没入官府为奴。另有三人勒令自杀，四人处以杖刑一百，本人与妻子儿女没官为奴，资财田宅全部没收。
诏令宣读完毕，杨坚的本家侄儿、广平王杨雄答诏歌颂杨坚的英明决策说：“至尊为百姓割骨肉之恩，废黜无德，实为大庆，天下幸甚！”
随后，杨坚又亲赴刑场，亲眼看着七名太子党要犯的脑袋被刽子手的屠刀砍落地上，才起驾回宫。
当年十一月，杨坚立杨广为太子，把杨勇交杨广处置，囚禁于东宫。杨素等人与刑讯杨勇有功人员，皆颁发丰厚奖品，以资鼓励。
杨勇的长子杨俨，上表请求担任宫廷宿卫，留在爷爷身边，言辞哀伤凄切，杨坚看后心生怜悯，想同意孙子的请求，杨素进言道：“皇上要像被毒虫蜇伤一样有壮士断腕之心，不可为亲情所困。”于是杨俨也被囚禁。
杨勇的种种罪名，都是杨素等人诬陷，被关押期间，频频请求面见老父，当面申明冤屈，但皆被杨广拒绝。上书申诉冤情，也被杨广压下。他无奈之下，爬到树上，对着皇宫方向大声叫喊，希望父亲听到，得以接见，声音凄厉，悲不忍闻。杨坚隐约听见杨勇的呼叫，问杨素怎么回事，杨素奏曰：“杨勇被疯鬼附体，情志昏乱，已经没救啦。”一句话，打消了杨坚见儿子的念头。
可怜杨勇，只有在囚禁地等待他的亲兄弟、死对头杨广的处置了。
仁寿四年（公元604年）七月，杨坚病死，杨广伪造诏书，赐杨勇死，追封其为房陵王。不久，又将杨勇的长子毒死，其余九子，皆流放岭南，然后传旨将他们全部杀害。
《隋书·文（帝）四子》论曰：“房陵王（杨勇）源于骨肉之亲，深明君臣之义，经营缔造国家之初，经历诸多艰险，领军监国，计二十年，虽然臣事君、子事父、幼事长之三善做得不够完备，但恭孝没有阙失。恩宠一旦转衰，便谗言纷起，从中离间，母子关系，立即远隔人情常理，父子关系，遂灭绝了人之天性。胡折腾到如此地步，隋朝宗室行将灭亡的结局，天下百姓都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