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泰北难民村还是贩毒窝子吗——我在泰北当教书匠6
大概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金三角成了喜欢看冒险故事者的热门话题。其标签就是毒品战争,毒枭军阀,凶残杀人,神探冒险;反映金三角题材的电影电视或传奇作品,基本围绕着这些主题来编,越离奇越能吸引人。
泰北的这些难民村正好是金三角范围,而且他们以前确实是贩毒部队转变过来的。我在那里教书时已经是一派祥和景象,老百姓基本能安居乐业。当然一山之隔的缅甸掸邦还是军阀混战的乱世,要说这里完全没有受影响也是不准确的。
还是通过几个小故事来看当时当地的社会环境和治安情况吧。
首先是住的问题,难民营应该是苦难的象征,但当时以华人为主的各寨难民村基本都是砖瓦房或铁皮房,茅草房极少,有的人家可称为豪宅,当年我们云南乡下还很难看到那样的好房子。
有人调侃着总结,寨子里房子分别是:
血汗房——台湾来补给那些老兵,普通士兵每人17万泰币,有官阶的更高;
洋芋房,大蒜房,姜房,包谷房,水果房——种农产品发财的,那几年泰国经济正上升,外贸活跃,种各类土特产也能赚几十万上千万,当然亏本的也有;
烟房—— 过去做大烟生意赚了钱现在金盆洗手;
洞房——女儿去清迈曼谷等地打工赚来,不宜详细解释。
总之,已经没有人再种鸦片。我在多篇文章强调,所谓“金三角老百姓不种鸦片就没法维持生存”是不成立的,毒品与战乱互相依存,泰北已经没有战乱,毒品就没有生存的土壤。那时大的难民村已经基本通公路,大车可以进来拉各类农产品,不管是否拿到泰国公民证,生活在这里的各族老百姓已经有了正当的谋生手段,大部分人不会再去碰毒品,而泰国军警也会随时来缉毒禁毒。
“金三角毒品公开摆着卖”,肯定与这里无关。
但既然金三角的名片是毒品,有人来到这地方就非要写毒品不可。
有朋友给我讲了个小故事,真假不知。
据说有个台湾记者来到难民村采访,一再要求“探访制毒基地”,哪怕遗址也好。山那边的缅甸他不敢去,当然也没人敢领去,出意外谁也负不了责;这边难民村到哪里去找制毒工厂?他还是不信,金三角没有毒品怎么可能?后来有两个小伙子受电影镜头启发:就是那种在草棚里煮着各种药粉,光着膀子的工人在不停地搅,旁边持枪匪兵恶狠狠地盯着,嘴里还不时发出“快!快!”的吼叫。
于是这两个小伙子找到山里一个守地棚,用石头支成三脚架,抬个大铁锅放上去,再弄各种粉末乱煮,让记者去拍“制毒工序”。也不知道这记者是否相信,反正是拍了不少照片,还给两个小伙子采访费。
所以有人去难民村转了一圈,回去写出冒死闯金三角的故事,那肯定是编的。
但是,这地方虽然已经没有人敢公开贩毒,还是有少量人吸毒,名声自然不好,而我在学校碰到的两个瘾君子,情况有点特别,印象深刻。
第一个是才子章立业老师,教英语,兼负责教务,比如排课程,刻蜡纸,印考卷,安排考试,几乎是一肩挑。
但他吃四号成瘾,汪董事对他又爱又恨,开除几次最后还是不得不让他进来,一则他家在本村,不会往外跑,二是教务这块确实离不开他。
接近考试,各班老师的试卷放成堆。这时章立业来到汪董事家,一面做出可怜相,一面理直气壮地伸手: “给我二百铢钱,我要去印考卷,没有力气。”
汪董事皱着眉头把钱递给了他:“赶快去印,不要耽误考试。”
于是整个下午你都会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子,在办公室里飞快地转来转去。间或听到英语歌声飘出来。不用说那是我们的章立业过足了瘾正在光膀子刻蜡纸印刷考卷呢。
不到晚上,考卷全部印出来。他又三脚两步跑到大门口,买一小袋酸酸的凉拌米线,猴子一样地蹲在椅子上,左手揪着袋子,右手拿筷子夹着,搅着, “吸溜,吸溜”几下全部吞进嘴里,随手把脏袋子扔在办公桌上。之后又手脚麻利地把卷子整理好,放在各位老师的办公桌上。
汪董事来了,看见这情景,满意地点点头。背后又自鸣得意地总结: “反正小章就是有这个毛病,你不要管他。只要给他得吃那个东西,他就会拼命给你干了。”
有些村民说闲话:“ 听说这个章老师上课爱打瞌睡,让学生自己闹,这怕要不得吧?”
“我们天天骂小孩子,不准吸毒。你老师就吃着,他能管好学生吗?”
汪董事听到了,便在背后骂:“这些乡巴佬懂什么球?他要不吃那东西早飞走了,还会在这里给你好好地服务?”
我离开没有几年就听说章来师已经去世,不到五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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