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关系 #中美脱钩
2023-12-07 08:36:56
据华尔街日报，9 月中旬，华盛顿地位最高的中国批评者来到纽约，会见了华尔街最著名的一些金融家，任务是劝说他们停止在中国投资。

威斯康星州共和党人迈克·加拉格尔是众议院中国问题委员会的主席，他惊讶地发现这些人根本不需要怎么说服，这些人告诉他，已经在减少在中国的投资。

但是他们的动机不是中国的人权记录，而是经济。在外交关系委员会的闭门会议上，金融家们列出了他们的担忧： 中国的经济放缓正在加深。史无前例的房地产萧条，让持有中国开发商数千亿美元债务的投资者感到恐慌。而习近平对国家安全的强调限制了数据的获取，警方对评估中国投资风险的外国公司进行了突袭和调查。

中国官方数据显示，今年截至10月，机构投资者持有的中国股票和债券资金减少了310多亿美元，这是自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最大的净流出。

对冲基金，包括桥水联合基金（创始人雷·达里奥长期看好中国市场），都大幅减持了中国证券。包括凯雷（Carlyle）在内的私募股权公司，削减了亚洲基金的募资目标，或完全停止募集面向中国的基金。

先锋（Vanguard）和范达投资（Van Eck Associates）等共同基金管理公司要么退出，要么中止了中国计划。

过去十年间，针对中国的私募股权基金平均每年募集近1000亿美元。数据公司Preqin的数据显示，今年到目前为止，这些基金仅募集到43.5亿美元。

多年来，美国公司一直对在中国开展业务的风险保持警惕。然而华尔街却看到了巨大的盈利潜力，并全力以赴。华尔街曾是中国政府在美国最值得信赖的啦啦队，如今开始退却，更证明了中国长达数十年的繁荣正在终结。

不过，华尔街没有人想可能在中国再次赚钱的情况下关门反悔。许多金融家公开表示，他们仍然致力于中国市场，而且他们似乎害怕得罪中国政府。

总部位于华盛顿、为跨国公司提供咨询的奥尔布赖特石桥集团合伙人艾米·塞利科说："华尔街撤出中国的动作一直非常缓慢，今后也将继续如此。一旦中国经济趋于稳定，他们就会准备好加大活动力度"。

11月15日，当习近平在旧金山的一次晚宴上起立致辞时，黑石集团首席执行官苏世民、贝莱德集团首席执行官拉里·芬克和桥水集团首席执行官达里奥，带领约350名美国商界领袖起立为习近平鼓掌。

在当天早些时候中国领导人与拜登总统会晤后举行的晚宴上，三人都与习近平坐在主桌。黑石集团和贝莱德集团是此次活动的企业承办者，达里奥也被列为个人承办者。

高管们曾希望从中国领导人那里得到一些保证，因为中国政策已使外国公司经营的风险加大。但习近平没有为赢回美国投资者做任何宣传。他淡淡地谈到了人文交流和美中友谊，令在场一些众所周知的看好中国的人感到失望。

这番话引来了一些华尔街人士的称赞。据在场人士透露，苏世民在离开时说："习近平发表了一场伟大的演讲。"

一位与苏世民关系密切的人士说，他很欣赏习近平关于需要稳定中美关系的讲话。

达里奥在一份书面声明中说，他与中国交往已超过38年，一直在努力促进美中之间的相互理解。他说："这次晚宴非常棒，因为双方的许多老朋友都怀着友好的精神齐聚一堂。"

对中国的两面人态度，也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几乎所有在9月11日与加拉格尔会面的华尔街高管都提出了不公开姓名的条件。熟悉内情的人士说，当时有包括摩根大通、高盛和花旗集团的代表。

多年来，华尔街通过投资中国初创企业、为中国机构管理资金以及将中国公司上市牟取暴利。华尔街与中国政府的关系一直是交易性的。从中国投资中获得巨额回报的前景，意味着中国政府可以依靠华尔街游说华盛顿放宽贸易和投资限制。

华尔街资金的减少，对已经面临外国制造商和其他公司外流的中国经济来说是又一次打击。自 20 世纪 90 年代末以来，第三季度流出中国的外国投资（如工厂和商店）首次超过了流入中国的投资。

金融家们在 9 月份与加拉格尔及其助手会面时，一些人表示，中国的政策制定变得更加难以预测，他们不能再依靠历史数据来构建以中国为重点的基金。参加讨论的一位人士说，美国金融高管对中国投资风险的认识 "有了一些觉醒"。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

贝莱德和富达国际（Fidelity International）已获中国批准在中国建立共同基金业务，仍希望进入中国数万亿美元的养老金市场。不过，贝莱德在 8 月份的一份报告中警告说，中国的经济增长将低于疫情前的趋势线。

华尔街对中国的兴趣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20 世纪 90 年代末，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请美国投资银行家，帮助重组中国大型银行堆积如山的坏账。朱镕基支持美国人的建议，将中国最大的四家国有银行的股权出售给美国投资者。

作为加入世贸组织的一部分，中国同意开放金融业，但几十年来，美国的银行、经纪公司和其他公司在中国仍然是小角色。近年来，中国政府向西方金融服务公司发放了更多的许可证，让它们管理中国投资者的资金。

达里奥已不再参与桥水的日常决策，他于1984年首次来到中国，并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将自己11岁的儿子送到北京一个当地家庭生活了一年。他曾多次告诫桥水的投资研究人员，不要对中国写出赤裸裸的负面展望。

2018年，桥水赢得了梦寐以求的在中国境内募集资金进行投资的许可，在中国的主要基金目前管理着约 40 亿美元的资产。

最近，桥水大幅减持了中国证券。监管文件显示，第三季度，桥水清仓或减持了约三十多家中国公司的股票，其中包括小鹏汽车和拼多多。截至 9 月底，公司持有的中国公司股权价值比去年同期减少了 60%。

公司在 9 月 30 日的一份研究报告中表示："中国正处于长期去杠杆化的过程中，可能需要多年才能完成。增长仍然弱于预期"。

2013 年，在习近平上台后不久，黑石集团的苏世民捐赠了 1.17 亿美元，用于资助一项奖学金计划，将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学生带到中国领导人的母校清华大学。

从那时起，苏世民就开始参与中美关系，并与中国高层领导人建立了联系。在特朗普政府与中国政府就中国贸易行为发生冲突期间，他是担任对话者的金融家之一。

然而，2021 年，在监管机构对私营企业进行全面打压期间，由于中国监管机构的审查拖延，黑石集团不得不放弃斥资 30 亿美元收购房地产开发商 Soho 中国多数股权的计划。

众议院中共问题特别委员会主席加拉格尔，一直对华尔街参与中国事务持批评态度。他在给《华尔街日报》的一份书面声明中说："太多的美国投资者，风险资本家、捐赠基金和资产管理公司正在资助那些与侵犯人权行为同流合污并为中国军队制造武器的中国公司。这种行为必须停止。"

他要求旧金山晚宴的组织者同，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和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提供付费与习近平共进晚餐的个人和实体名单。鉴于他所说的中国在新疆的侵犯人权行为，他称这些人的参与不合情理。中国一直否认在新疆虐待维吾尔族人和其他穆斯林少数民族的指控。

在中国，美国金融家长期以来一直免于官方批评。但现在，他们在北京受到了怀疑，尤其是受到了习近平提拔的中国 "安全官员 "的怀疑，这些人监视着他们认为对中国不利的投资者。

今年早些时候，在高盛的分析师建议卖出一些中国大银行的股票后，一家国有报纸将矛头对准了高盛，称公司的分析是基于对中国银行业的 "悲观假设"。

高级经济官员仍在与华尔街高管会面，主要目的是试图减缓资本外流的步伐。10 月 20 日，在提振房地产市场的措施未能重建投资者信心之后，中国央行行长潘功胜在北京会见了苏世民，除其他事项外，还讨论了政府修复受困行业的计划。

加拉格尔一直试图向与中国有联系的美国企业施压，认为这些企业助长了中国的超级大国野心。在谈到来自硅谷和华尔街的美国资金为中国科技公司提供资金时，他多次援引红杉资本（字节跳动的投资者）的说法。

红杉今年 6 月表示将分拆中国和美国业务，并列举了分拆的几个商业原因。

加拉格尔的团队在 9 月会见华尔街高管时，一些高管承认，如果中国市场好转，目前的资本外逃趋势很可能会逆转。加拉格尔的委员会希望永久阻止美国投资流入中国，尤其是华尔街基金对列入黑名单的中国公司股票和债券的投资。

几年前，贝莱德和摩根士丹利资本国际公司（MSCI）决定将中国股票纳入主要指数，帮助中国吸引了美国养老基金和捐赠基金的投资。目前，这两家公司都因涉嫌为资金流入中国提供便利，而受到加拉格尔委员会的调查。

据熟悉这两家公司的人士透露，贝莱德和摩根士丹利资本国际公司都在与委员会合作，并提供了与调查相关的信息。贝莱德表示遵守所有美国法律，而摩根士丹利资本国际则表示正在审查委员会的调查。

风险投资公司Lux Capital的执行合伙人乔希·沃尔夫，曾在9月份为加拉格尔团队举办过一次午餐会，他表示，Lux 五年前就决定不在中国投资，因为中国政府越来越多地使用技术进行社会监控，这似乎是国家控制加强的预兆。

沃尔夫说，他相信资本将继续撤离中国。他说："这是一种现实的转变，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