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小摊贩
纽约地铁站中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已存在很久了，尤其在一些特定的路线。我通常匆匆赶路，很少对这些摊贩多加注意。但也许是因为疫情开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坐地铁，当一切逐渐恢复正常后再坐地铁，发现自己对很多东西都会不知不觉多看一眼，其中常让我多看一眼的是地铁站中的小摊贩。那卖甜油条（Churros）和卖袋装切好水果的摊贩似乎像雨后春笋般到处可见，而且大都是说西班牙语的妇女，有些还带着稚龄的孩子。
夏天时，即将要升八年级的儿子参加了一个在中央车站附近为期两周的数学复习课程，从时代广场到中央车站，坐七号地铁很方便，短短几站就到。几天接送儿子上下课后发现，这一站月台上的摊贩似乎特别多。有一天看到一个卖水果的年轻妈妈，双手忙着切水果，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目不转睛在看手机。看着那一幕，我忍不住想，那个小男孩要看多久的手机，他的妈妈才能把那摊水果卖完呢？当我正在犹豫该不该跟她买一袋水果时，地铁来了，我也就上车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日子如常过，我不再有特别的机会坐七号地铁，那地铁中的摊贩们也逐渐被我淡忘了。
直到那个星期天和儿子去下城看圣诞市集，回程转车时，在拥挤的地铁站中看到一个卖甜油条的妈妈，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我问价钱，三条五块美金，我打开钱包，发现没有小钞，只好给她一张二十元钞，她把甜油条放在纸袋里递给我，然后从口袋掏呀掏的，掏出了三卷用一块美金卷成的小钞，看起来每一卷应有五张一块钱美金。
我转身要离开，但莫名觉得还是算算她找的钱吧。我打开那皱折卷曲的小钞，第一卷有五张，算到第二卷时发现少了一张，第三卷也是……，我转身要去询问那摊贩，没想到她们已朝过道的另一端跑去，那个妈妈推着她的小摊在人群中拚命向前，那个小女孩则边跑边频频回头望我，我手中握着那叠小钞，心中无比惊讶，原来那不是无心的错误，原来她们是知道的。
我把钱塞进钱包，和儿子继续赶路，上了下一班地铁，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为了多赚那几块钱，她们每天需要像这样落跑几次呢？会不会有顾客追上她们理论呢？小女孩渐渐懂事后，还会愿意跟着妈妈这样跑吗？在诚实与羞愧之间她如何选择？有无选择？这样的现实困境，对一个稚龄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难承受了呢？
我想得出神，几乎忘了坐在身旁的儿子，他推推我说：「妈妈，妳还在生气那个人拿了妳的钱吗？」我想了想，说：「没有，我没有生气，我觉得她比我更需要那两块钱。」
真心希望那几块钱能给她一点帮助，更希望有很多人买她的甜油条，让她可以更诚实地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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