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街道每逢星期一倒垃圾，早上上班时，我总见到行人道上一对老人，男的颤抖掀开路旁垃圾桶的盖子，把拐杖插进桶里翻搅，伸头探看寻找塑料瓶、汽水罐、玻璃罐等可卖的回收品，然后递给女的，女的接过后把它放进助行车上的一个大胶篮。


他们从街头到街尾，垃圾桶一个接过一个地找。男的艰难乏力、摇摇晃晃地掀起垃圾桶盖，看去有随时跌倒或失手被盖子卡住的可能，而女的又不良于行，一拐一拐地推着助行车移着蹒跚的步伐。我有点纳闷，两位衣着整洁、七、八十岁的老人，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游民，为何要做这样危险的事？


一天，我在街角意外见到这对老人在一座豪宅的前院浇水，我的天，他们竟然住在这里，而且还是我同事阮福的房子，难道他们是阮福的双亲？我和阮福虽交情不浅，但只是在工作的地方碰面交谈，从不过问他的家庭私事。上个月一个星期天，我意外地接到阮福的电话。他的车出了毛病，但他的父母又急着要他把回收品载去变卖，问我是否可帮忙？我二话不说开了车就去，阮福早已把回收品分类装成几个袋子，回收站离家大概二十分钟车程，几袋东西卖下来，还不到十二美元。


回家路上，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阮福：「为何你还让年迈的伯父伯母做这种事？全家大费周章就只为了这几块钱吗？」阮福苦笑：「邻居也曾问过我这问题，我不知如何解释。你瞧，回收品才卖得十二美元，但我回去会交给他们五十美元。」「为什么？」「他们把每个月卖得的钱凑起来寄到越南去。」「接济在越南的亲戚？」「不是，帮助农村贫困的儿童。你知道，我们当初是坐船逃出来的，所以一家人许愿从此要做善事。」「他们不懂英语，怎么汇款？」「街头的超级市场不是有一个代人汇款的摊位吗？」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曾告诉我父母，捐款可以向我要，用不着去捡垃圾，但他们说要靠自己双手才有意义。他们还说捡垃圾和做晨运一样活动筋骨，一举两得。」回到家里，他又掏出手机，给我看网上一位善长仁翁正在派发救济品的视频：「我父母就是寄钱给这位慈善家的。」


上个星期好几天没见到阮福来上班，原来他父亲在捡垃圾时伤了手臂。阮福把父亲送进医院，才发现另一个比手臂受伤更严重的问题，他父亲长期接触垃圾，又没戴口罩、手套防护，年纪大抵抗力差，肺部、鼻腔、呼吸道都被感染。


在照顾父亲当时，阮福见到父亲的口袋里一大叠汇款单，上面收款人的姓名及地址他觉得很眼熟，思索良久，才记起不久前曾在一份越文报纸读到有关越南胡志明市公安部门侦破一宗诈欺案的新闻，抓到的主嫌姓名住址正是这收款人；这罪犯专门在网络上诈骗海外善心人士，打着救助农村贫困儿童的幌子，实际上收到的汇款全部进入他私人口袋，过着奢靡帝王般的生活。


阮福回来上班后私下告诉我：「我父母靠拾荒一分一毫攒来的捐助善款，竟然落入一个骗子的手里。」


我也为他们不值，我向他建议：「目前网络上的欺骗手段五花八门，圈套防不胜防，何不把捐款直接寄给医院、孤儿院、疗养院或寺院、教堂等？这样也许可降低受骗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