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少校军医的异国恋情——乱世奔波战地情
2020-07-21 16:36·布南温闲谈古今
编者按：

国破山河板荡，一个前途稳定的有为青年，千里逃难，从军报国，在异国遇到了一生的真爱，相互的微笑冲破了语言和习俗的障碍，彼此互相温暖一辈子。
远征军少校军医年轻时
远征军少校军医解仲回忆录，外孙女宝相整理：

结束了仁孝殡仪馆的工作，遵大舅之命，由我护送大舅母和两个表妹到重庆和他会合，1937年12月初，我陪着大舅母和两个表妹乘坐南京最后一班轮船前往四川重庆，一路都还顺利，沿途经过的城市有：安庆、九江、武汉、宜昌、巫山、万县、涪陵等城市。在轮船行驶的几天当中，每到轮船靠岸，就会看到许多神色慌张，牵老扶幼的逃难者拥向船舱。

1937年12月13日晚在轮船上听到南京失守的消息，这天是我们国人的耻辱日！

因得知军政部成立陆军辎重兵独立汽车第五营，向军医署驻川办事处要医务负责人，我申请前往。这个营是个汽车部队，直属交通司指挥。还没有车辆还需要到缅甸腊戍接新车，才能开始运输美方援助的物资。经处里同意，我进了该营，任“三等军医正军医主任”。我们这个营的首要任务是面向社会招收一批驾驶兵，带到贵州修文县的扎佐陆军演习场进行驾驶训练。该演习场是抗战时期中国规模最大的陆军训练基地！我们带着新招的这批新兵，到了扎佐陆军演习场。由申葆先负责训练班的培训工作，连长黄建頩、谢成章、谢召祖参加主持训练，他们都是辎重兵学校毕业的技术人员。

好不容易候到1940年6月份，上级命令我们营从扎佐出发，乘独立三营的车辆去云南边疆驻在遮放，隔数日赴缅甸腊戍接150辆新车（德货柴油车）系美方援华物质之一。遮放当年是国内的第一个转运站，故营部设在南冷村。

为了指挥方便，因当时英方不准中国军队开进缅甸的规定，上级将我们第五营加了群侨分公司的招牌，开进缅甸驻在腊戍的新车站，在分公司的直属下进行运输军政部有关的交通设备和器材。

那时腊戍成为交通运输中心，从仰光运来的援华物资，有的由火车直达腊戍，有的从空中运过来，大多是从公路汽车运至。腊戍作为运输起点，援华物资转运至国内分配到战区。当年除了我们独立汽车第五营外，还有一、二、三、四营，（军队上的军车为最多），西南运输大队，华侨先锋队，以及缅甸的运输公司，华侨运输公司，如梁金山的金鸡运输公司，就有一百余辆车帮助运输物质，每天从腊戍到遮放的汽车数以千计。日夜兼程，抢运抗战物资！

      中国远征军



腊戍，分为三处，一处新腊戍，这是一个行政区域，缅甸人、印度人、英国人、掸族、华人都有住在这里。英国人在此开了一个罗氏分公司，出售高级商品。这个区域有电影院，有华人开的酒楼，和一些缅甸人、印度人，掸族等开的一些商铺，摊贩集中在一个市场。二是老腊戍，这个区域几乎全部都是华人，和部份缅族，是个居民区。三是新车站，上万吨的军需物质仓储在这里。1938年12月，第一批军需物质就是从缅甸腊戍这里运出至中国畹町、遮放、芒市、保山、再转运到昆明。这是滇缅公路运输援华物资的开始！我们这个营是1940年6月份进驻腊戍，接收美国援华物质（德制的150）辆汽车后，立刻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军需物质抢运工作。

在新车站军政部交通司设有一个群侨公司，我们营为其下设的分公司。住的房子全是茅草房，临时性质。该地因无数家运输公司都集中在这里，人多、车多、非常热闹！每天在眼前晃动的汽车川流不息，每张运输车辆不管是军队的、还是公派车、还是商车，都在昼夜不停地抢运抗战物资，形成了争分夺秒的紧张运输场面！

我们的医疗点设在新车站群侨分公司里，医疗地点小，只是一间小小的茅草房，医务所配有三个医务人员，我们的主要工作任务是保证我营驾驶兵和长官的身体健康。缅甸属热带季风性气候，痢疾流行也很严重，我们营里患该病者为数不少，当时驻地简单，没有多于的治疗地点。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将车作病房，把患痢疾病人的车子集中在一起，在车厢上给患者诊疗和打点滴。当年我们的经费很少，药品和药水缺少，病患多，得了痢疾病必须靠服用奎宁片和打针才能治疗好，因为这个病我们在贵州的扎佐就领教过了，患者都知道对付该病的秘诀。为了解决药品问题，我专门找到军医署长胡兰先，将我营缺少药品的情况汇报给他，当时西南运输处的廖医生也在，胡长官就对其说让他给我一把西南运输处医务室的钥匙，如有需要可以直接到他们医务室取药。但这位廖医生并没有照办，我们也只好自已想办法解决了！

我们这个营有150辆军车用于军需物资的运输，每天一大早就从腊戍出发运至国内遮放，第二天再由遮放运往保山军仓库。每次出车都要安排两位医务人员随之去，留两名医务人员在驻地看护患病的弟兄。

       中国远征军

提起滇缅公路，至今仍然记忆深刻，虽然我不是当年奔跑在这条路上的驾驶兵，但作为一名军医，一名随车军医，我也常拌着这群驾驶兵辗转在这条被世人称之为生死运输线上。在这条路上曾遭遇过一次翻车险情，至今身体受伤部位还时时会隐隐作痛。滇缅公路是一条战时公路，为抢救援华物质而修筑的。因工期短，路基不牢固，常常塌方，道路弯多陡峭，雨季路滑难行，当年整个滇缅公路上，好似一条长龙，弯弯曲曲不知有多少辆运输车行驶在这条“生命线”上。那年、那月也不知有多少驾驶人员车毁人亡，葬身于万丈深涯之中！

在腊戍待了近两年的时间，邂逅了和我相伴一身的老伴宝露西。当年在腊戍，我们医务所对面，有一户掸族人家开的一个杂货店，常常会看见一位漂亮的掸（傣族）姑娘在看铺子，皮肤光滑细腻，体态婀娜多姿，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们每天都会见面，看着她不断变换的掸族服饰，感觉漂亮极了！在内地是看不到的。每天见到她，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对她展现我灿烂的笑容，她也会害羞地回以我一抹浅笑。我们的恋情是由笑脸而来的！笑脸使我们相识、相知、相爱了。经过接触，对露西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露西从小是她祖父母带大的，也是一个苦孩子！露西在腊戍是和她的姑妈一家生活在一起的，她没有念过书，但她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经常会到奘房去拜佛。每当我要远行的时候，她总是要带着我到奘房去，让佛爷为我祈祷，保佑我们运输车队平安顺利，不要再出现翻车险情。说真的，自从和露西相爱以来，多了一份佛祖的保佑，每次出车，总能很顺利的往返！

在腊戍我每月的薪水是135元，每到发薪水日，我总会带露西坐上小的士到电影院看场电影，腊戍街上跑的士随时可以坐得上，价格也便宜，一个站才一安（缅甸货币）。当年腊戍电影院是我和露西约会的地点之一，不管播放什么电影，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只要能握住露西的手，我就心满意足了。看完电影我还会带露西到印度人开的小饭馆，来上两份咖喱炒饭，再来上两杯香喷喷的印度奶茶。有些时候我也会随露西到当地掸族人家开的餐馆去就餐，其目的就是赶紧学会吃傣家菜，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做傣家人的姑爷了。我和露西在沟通上还是有些障碍，她讲的我听不懂，我讲的她也听不懂，但是爱让我们都冲昏了头脑，听着从她口中讲出的带着浓浓傣音的生疏汉话，怎么就那么中听，我还特别喜欢听露西讲傣话（傣话和掸和是相通的），虽然听不懂，但我就是喜欢听！
掸族一家人，左边就是露茜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作出重大决定，决定让露西成为我的新娘。傣族是个开放的民族，男女双方自由恋爱，只要双方愿意，做父母的绝大部分是可以通过允许的，露西带我拜访了她在腊戍的亲人们，露西的亲人接纳了我，露西告诉我说她的亲人们都夸我是个帅小伙，听了心里感觉好舒服。我和露西的婚礼是在奘房里举行的，佛爷用红线将我和露西的双手拴在了一起，在他的祈祷中我和露西成为了一家人。带着亲人的祝福，离开奘房。回到了露西姑妈为我们准备的婚房，开始了我在腊戌的新婚生活！

接上锋指令，1941年11月，西南运输处奉令结束，我们营奉命回国。回国后安排我们营驻扎下关，第一连驻凤仪，第二连驻镇南（现在的南华)，第三连驻下关，营部也设在下关，我随营医务所亦设下关。露西未随我回国，仍留在腊戍，因为我们商量好由我先到下关安顿好，再来腊戍接她，顺便回遮放拜见我不曾蒙面的老丈人一家。暂别了露西，怀着不舍的心情，随着营部的车辆回国了。一路上脑海里佛现的全是露西漂亮的身影，心里很平静，我的第六感官告诉我，我漂亮的太太此刻就在奘房向佛爷为我祈祷，这一路上一定会平安顺利的！有佛祖的保佑，我们营顺利的来到了下关。

下关是滇缅公路全线较中心地区，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大战，但它却是战时后方指挥部，设有干训基地和军医院。记得当年下关、大理之间人员川流不息，汽车流量大。“新市场”是下关的商业、金融业、娱乐业汇集中心。滇西第一家股份制影剧院就设在下关，在该影剧院可观看到国产黑白有声电影和美国、英国彩色大片！

             中国远征军

我在营部外和一私商家租了一套住房，作为我和露西在下关的爱巢！一个月后，将手头的工作安顿好，和营长告假，到腊戍去接露西。

1941年12月向营长告假，随我营汽车到腊戍接露茜，顺便到露茜遮放的家中拜访了她在遮放的亲人。

把露茜带到下关开始了我们的新生活。在下关生活较艰苦，当时我的月薪135元，肉价每斤3元。营部的贪-污风盛行，营内带汽车的军官有汽车可以私运商货！因为种种的不如意，心里有了打算，盘算着如何脱离部队。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露茜已经怀有身孕,在下关待了近3个月，露茜想家了，开始对下关的生活感到不适应，时常闹着要回家看亲人。于是于1942年3月底向营长请假10天送露茜回遮放待产！

10天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看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实在不忍离去，没办法只好接着又向营里请了一个月的霸王假，留在遮放陪太太。下关暂时就不回去了！

战争的味道越来越浓，1942年3月8日仰光沦陷，但是留下来生活还得继续，决定冒险利用这个月的休假日跑遮放-腊戍的生意。坐上第五营的军车，带着我从下关购买的15斤水银，开始了我从军后的第一次生意！

来到腊戌住在位于老腊戌王老板家里的客栈（茅草房），因仰光已经沦陷，腊戍到处布满了失魂落魄，携家带口，腰缠细软的难民们。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整个腊戍的大街小巷，生意无人问津！带去的水银无法脱手，战事吃紧，必须尽快离开腊戍。和王老板商议将15斤水银存放在王老板的店里请他代售，好心的王老板看我手中无钱，很仗义的佘了一些生活日用品给我带回遮放销售，跟随第五营军车顺利回到了遮放！

1942年4月初看着一批批后撤的逃亡大军经过遮放逃往内地，心里倍感不安！露茜的预产期马上就要到来，前线战事不容乐观，出境征战的十万大军自身难保，抢运援华物资的工作和后撤事宜正在紧张地进行中。因为惦记着留在腊戌的那15斤水银还有王老板的货款需要去了结，考虑再三决定再次下腊戍去一趟。

1942年4月10日乘坐我营汽车又一次踏上了前往腊戍的路程。通往腊戍的路人车拥挤，互不相让，逃生之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抵达腊戍，见到王老板，他告知家里的住房已经被火烧了，损失惨重，15斤水银也随着这场大火化为乌有，看着留在地上的水银痕迹我欲哭无泪！绝望，懊恼顿时涌上心头，水银生意流产了！王老板心存愧疚地对我说：“解长官：水银损失了，我也很难过，我的仓库里还有些存货，看有什么好卖，就拿去卖吧！反正我也准备带着家人逃难去了”听着王老板的话，心里得到了少许的安慰和酸楚。跟着王老板到了他的仓库拿了一些葡萄干，白布，和被单准备带回国内。稍作休整，3天后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回家后得知在我离家两天即1942年4月12日遮放发生了一场大爆炸,部分仓库物资被这场爆炸毁灭殆尽,数十人死于非命。火势和爆炸声一至延续到次日。这次大爆炸得到了上层的重视，西南运输处主任宋子良，副主任龚学遂，警卫稽查组长张炎元等官员均从重庆赶赴遮放爆炸第一现场。1942年4月29日腊戍失守，后撤的人越来越多，溃兵难民如潮涌至，车比人还走得慢，大溃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