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统计局近日发布数据，我国灵活就业人数达到了 2 亿。抛开语言的艺术，摊开这些数字能看到更多值得思考的问题。例如，在这些灵活就业人群中，约有 1300 万外卖骑手。这意味着，约 1% 的中国人都在送外卖。

前几天，饿了么发布了《2022 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熟悉的朋友知道，路姐也曾兼职送外卖。当我把这份报告发给一位骑手朋友时，他并没有太多兴趣，只回了我一句：跑单呢，回头再说。

当社会的目光注意到某个群体时，群体里的人却好像置身事外。

由于阶层的落差中，人们对于外卖骑手这个行业往往怀着一种 “一厢情愿” 的错误认识。比如很多人认为，骑手的工作就是用时间去换取金钱，作为年轻人为什么要选择 “送外卖” 这样一个没有前景的职业？

路姐住在北京的一个城中村里，这里住了很多外卖骑手，他们中一半以上是 80/90 后年轻人。他们之所以选择送外卖，是因为没有一技之长。相较于在工厂流水线上机器一般重复工作，送外卖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相对自由，可供的选择中，这是份相当有竞争力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送外卖能获得稳定的收入。

在北京，依靠送外卖可以获得上万元的收入，这已经不是什么传说。那些外卖小哥虽然没有值得标榜的学历和技能，依靠自己的双脚，也能够获得和这座城市白领相差无几的收入。

骑手的报告中有这么一句话：“只要电瓶车还有电，手机还有电，我就能赚钱。”

“付出就有回报”，这原本是一个十分朴素的道理。但在当下风行的尔虞我诈的职业竞争中，我似乎只能在那些骑手身上看到这种坚持。

2017 年，80 后骑手郝树稳从河北老家来北京工作，在机缘巧合下成了一名 “蓝骑士”。在饿了么平台做骑士的这五年里，他给家里人赚了一辆二手宝马 mini，还在老家盖了三层小楼。

饿了么长沙骑手邓小严 38 岁辞职做起了 “外卖小哥”，为了获得 “开春优秀骑手” 2000 元现金奖励，他每日工作时间长达 16 小时。但也是外卖这份工作，让他能把家人接到身边，两口子一起努力在耒阳老家买了一套 20 万元的商品房。
然而，这些钱赚得并不容易。越来越多的人看到骑手的辛苦，为骑手的各种保障问题鼓与呼，比如安全、组织、职业发展等。但是这种关注有时与骑手的真实诉求会产生诸多偏差。

例如人们普通认为缴纳社保是增加他们权益保障的重要方式之一。但对于骑手来说，城市社保看上去很美好，实际却很遥远。

去年，北京一位大学生曾对外卖骑手缴纳社保的意愿做了调查，结果出乎意料，大部分骑手都不愿意购买社保。其中的原因听上去令人心酸 —— 不是不想缴，而是缴不起。

一位接受采访的骑手表示，自己在外卖平台每个月收入近万元，其中 5000 元固定要寄回家里，剩余的部分勉强支撑在北京这座城市的食宿。如果购买社保，则意味着每个月要多出约 1 千块的支出，“每天入不敷出，哪有闲钱买保险。”
对于收入稳定的人来说，缴纳社保为未来寻求一些保障，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对于骑手来说，他们之所以选择做骑手，是因为有迫切的现金需求。要买房子，抑或花在子女教育上。对于没有太多存款的他们来说，这些看似最基本的需求，实际已经花费了他们的全部力气。

相比从收入中扣除一部分钱去购买社保，这些堆砌在眼前需要解决的人生任务更为迫切。看似是一种不顾及未来的短视行为，其实更多的是出于无奈。

这个问题并不只发生在这一代进城打工者。

早先，我们经常能看到农民工放弃社保或退保的新闻。资料显示，广东省作为全国农民工最集中的地区，2002 年至 2007 年共办理农民工退保将近 1000 万人次，且退保人次逐年上升。2009 年，深圳市曾上演 1.8 万农民工 “退保” 的场景。珠三角、长三角这些进城务工人员聚集的地方也曾多次出现 “退保潮”。

2019 年，辽宁某工厂的农民功工听说因为缴社保 “到手的钱少了”，74 人签署 “自愿放弃社保协议书”。

尽管在退保过程中，只能领取到个人缴纳的部分，占据保险费用更多的，由单位缴纳的部分无法退还。这些打工者更愿意把现金握在手上。 看上去打工者们只顾及眼前 “因小失大”，实际有更复杂的原因。

以外卖骑手为例，很多骑手都是从农村来到大城市务工，在城乡社保政策的差异下，他们在城市缴纳的社保想要转移回老家相对困难。而他们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在大城市长期定居的打算。如果在城市缴纳一份社保，同时还要在农村缴纳农村保险，相当于要承担两份保金的压力。

路姐想起曾经写过一个发生在云南个旧的故事。2020 年，一位在九江送了一年的外卖的小哥，用积攒下的 7 万块钱，在云南个旧市全款买了一套房。尽管这是一座被时代遗弃的重工业小城，但是相比同样以低房价著称的鹤岗，这里四季如春，空气质量全年优良。

在大城市奔波的骑手，大多数也会和这位小哥一样，某一天会从城市中离场，在另一个适宜的地方安身立命。

去年 7 月，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等 7 部门联合印发《关于落实网络餐饮平台责任切实维护外卖送餐员权益的指导意见》，使得企业在保障骑手权益方面投入更多心思。

以美团为例，去年美团外卖共举办了 100 多场骑手恳谈会，收集骑手意见。在原来的基础上，更关注骑手未来的发展。与国家开放大学合作，让骑手获得学历提升的机会。同时开放了客服、培训师、运营主管等转岗通道，满足骑手多元化职业需求。

原本只能选择黯然离开曾经打拼的城市，在政企共同推动下，也有了一些留在城市中的机会。这是他们努力付出所获得的回声。

之前路姐送外卖的时候，发现美团外卖骑手版内有一个社区，几百万外卖骑手在这里分享自己的经历和感悟。有一位骑手分享的一段话路姐一直保留至今：

“今天晚上最后一单，小美派我过条街取货，等到路口时看到工人搭脚手架，夜色笼罩，埋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有的人白天挥洒汗水，而有的人白天纸醉金迷。有些晚上挥洒汗水的时候，又有一群人过着吃吃喝喝，奢侈弥漫且醉生梦死般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立竿见影。

你选择少壮努力，还是岁月蹉跎，都是你的自愿。”

这些人的梦想和努力同样值得尊敬。

来源：马路青年 微信号：maluqingn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