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彼岸与此岸
飞机落地那天，洛杉矶的阳光很烈，照在机场宽阔的玻璃墙上，像银色的水洒满地。陈雅棠站在人流中，身边是中文招牌和不怎么熟练的中式口音，她看到姐姐走出通道的时候，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皮肤晒得有点黑，但眼睛还是熟悉的——那种既仰慕又要紧紧咬住的目光。
“棠棠。”她喊她。
她不习惯这个称呼，太亲热，太像小时候抱着她睡觉时姐姐叫的那种声音，像是要让她依附，又像是要把她整个吞下去。
她笑着点点头：“走吧，我车停得有点远。”
姐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说：“你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直，走路带风。”
“还好，我老了。”她回答。
“你不老，你永远年轻。”姐姐说得很轻，那是一句赞美，但陈雅棠心里一阵寒意。
回到她租给他们住的小公寓，一切都已经收拾得很干净。她在冰箱里准备了鸡蛋牛奶，厨房有中式锅铲，甚至洗衣粉都买的是他们喜欢的那个品牌。
姐姐在屋里转了一圈，忽然眼圈红了，说：“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她递给她一杯热水：“以后好好开始，学点英文，找个合适的工作，不急。”
“嗯。”
那天晚上，姐姐睡在她精心铺好的床上。她看见姐姐侧卧着，小心地把她准备的毯子抱进怀里，动作就像小时候拿着她的花被子那样。
她没有多想。她太容易心软。
可没过多久，一切就变了。
先是姐夫单独给她发短信：“我们这阵子想清静一下，别总过来了。”
她一愣。
明明昨天姐姐还在电话里说“周末来吃饭”，她刚买了排骨，想着明天做糖醋的。
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对面没有回答。她打电话过去，三天三夜没人接。
她坐在沙发上，手机紧握着，指节发白。窗外月亮很亮，那种冷白色，像旧照片上的光。她想起小时候她发烧，姐姐也三天不理她。直到她好了，才过来说：“我不想听你被夸。”
她不想听她被夸。
这句话像回声一样，在脑子里回荡。
她终于明白了。不是他们想“清静”，是姐姐受不了她的存在。
姐姐搬到这里，本该是开始新生活。可对姐姐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入侵，一次“共享”她人生的方式。
不是离开故土，而是借着她的翅膀飞。不是生活的改善，而是角色的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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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她听说姐姐和姐夫开始频繁吵架。姐夫受不了她事事控制——从穿什么、吃什么，到跟谁说话。她甚至偷偷改了姐夫的手机密码，只为了看看有没有和陈雅棠联系。
她听到这些消息时，只是笑了笑：“她还是那个样子。”
有一次，她心软又过去看他们。刚到门口，门却没开。她听见屋里电视的声音，有人在说笑，但门死死锁着。
手机响了，是姐姐的短信：
“现在不方便，你走吧。”
她在门外站了几分钟，忽然明白，她从来不是“欢迎”的宾客，而是一个必须被关在门外的参照物。
姐姐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帮助，是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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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她决定彻底收回所有给予——房子、物资、情感的施舍都停止。她开始对自己说，这是两条河流，哪怕从同一条源头发出，最后也会流入不同的海。
她是彼岸，姐姐是此岸。
而此岸的水，已经发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