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彩虹三部曲第一部
革命與玫瑰
第十二章 第十回
李少民飛鴻求諒解  顧月紅焚書斷癡情


演出的巨大成功， 使顾月红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快。 回家的路上， 她不由想起当年，被基地赶出来的慘痛往事， 忆起因为被迫分手，  痛不欲生的李少民，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月红从基地复原後， 李少民给她写了很多信， 诉说离别後的痛苦心情。 在信裏他一再向顾月红表示， 只要顾月红說一聲 OK， 他就打转业报告， 脱军装不干了， 回到她身边。 
开始大概是一个星期一封， 後来两周一封， 半年後就变成一个月一封。 後来的信，就渐渐不再说转业的事， 而是向顾月红讲述基地裏发生的各種事，李少民的情绪，好像也从开始的痛不欲生， 慢慢平复下来。 
顾月红从未给李少民回過信， 说什么呢 ？ 不是她心狠， 她是怕， 回信中一個不小心，给李少民发出错误信号， 她怕李少民犟脾气上来， 不顾一切脱军装回来， 那样不但害了他， 他们也不会有真正幸福。
虽然她不回信， 但是对李少民的每封来信，都看的特别仔细。 她把这些信，和过去与李少民一起拍的照片，收藏在一个精致的苏绣织锦缎盒子裏， 放在枕头旁边， 几乎每晚睡觉前，都拿出来看， 看的泪流满面， 弄湿了枕头。 
那一天演出回来， 顾月红回家第一件事， 就是回自己房间， 翻开枕头查看。 家裏人都熟悉李少民的字体， 发现有信来， 就会放在她枕头下。 李少民最近一个多月没来信了， 她估计这两天应该有信来。 
可是枕头下没有信， 顾月红情绪立刻低落。 她知道因为她从不回信， 李少民终究会有一天，不再写信给她。 
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又怕这一天到来。 虽然她那么坚决地，拒绝李少民和她一起复原， 但是在内心深处， 她始终還盼望有奇迹出现， 让深爱的李少民回到身边。 
顾月红这一夜失眠了， 直到天快亮， 才稍稍睡了一会。  早上醒来，头象炸裂似地疼。 妈妈于娟喊她起来吃早饭， 她说头痛不吃了。 
于娟用手摸摸顾月红额头 ， 发现熱的烫手。 她吃惊地说 ： ”  月红， 你病了。 “
于娟拿出体温计为她量体温， 高烧四十度。 这下可把于娟吓坏了， 她马上打电话给市立第一医院， 请他们马上派医生来。 
市立医院医生一般不出诊。 但是顾月红的父亲是市政协主席， 于娟又是全国著名演员， 所以他们叫医生出诊， 一般還是能随叫随到。 
一个小时後， 一名医生带着一个护士来了， 他们为顾月红做了检查， 医生说是急性扁桃腺发炎， 要立刻住院治疗。 
顾月红在医院裏躺了三天才出院， 医生为她开了一周全休假条。 顾月红回家後，仍然第一时间查看枕头下面， 结果还是没有来信。 这使她感到極度失望， 她现在清楚了， 李少民不会再来信了。
顾月红情绪低落地在家休息， 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是否应该写信，问问李少民， 会不会是他生病了 ？ 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 但是想想还是忍住了。 
“  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  她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 
这样也好， 这不就是自己要求李少民的吗， 忘掉自己， 开始新的生活， 去寻找他可以拥有的爱。 就这样画个句号吧， 少民不能老是生活在，毫无希望的苦恋中。 
想到这裏， 顾月红释然了。 
“ 我也应该振作起来， 让一切重新开始。”  她对自己说 ： ”  我不能老是陷在兒女情長中不能自拔， 不能作现代林黛玉。 “  
从那以後， 顾月红情绪慢慢稳定， 病好後去上班， 全心力投入练功排练和演出中。 
顾月红在事业上不断取得成功， 她现在已经是评弹界，颇有名气的新星。 電台時常播出她的演唱節目，报刊杂志上，不断有她的消息和照片，刊登出来。 
紧接着各种荣誉头衔就不断加在她头上。 她先後被选为江州市和江苏省的政协委员， 全国青年突击手， 全国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 
面对这一切， 顾月红雖然感到成功的喜悦， 但是每天回到家裏， 孤身一人， 那種无法解脫的惆怅和忧伤， 無法排除。 
为了使女儿快樂， 也为了女儿终身大事， 于娟利用各种机会， 带女儿参加各种社交活动， 让她有机会接触，许多年轻有为的男青年。 顾月红明白妈妈的心， 但她却提不起精神， 她还没准备好， 再谈一场恋爱。
那天晚上为周恩来演出， 总理的夸奖倒是让她有几分欣喜， 我到底还是被这个社会承认了，不过不是一个战斗在军事情报战线上的女军官， 却象妈妈一样， 一个评弹演员。 
中国人说 ：”  龙生龙， 凤生凤， 老鼠儿子会打洞。 “  妈妈是个评弹演员， 看来我这這辈子，也要唱一辈子评弹。 大概这就是人們常说的命吧， 命由上天定， 个人抗争没用。 
这天晚上，顾月红为从北京来江州休息的，人大委员长朱德，演了一个专场， 回家後凌晨两点。 顾月红疲惫地和衣倒在床上， 她习惯地用手伸向枕头底下， 结果象触了电似地，马上坐起来。 她翻开枕头， 一封厚厚的信安静地躺在那里。 顾月红心跳加快， 少民的信， 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月红拿起信来， 顾不上拿剪刀， 就急忙用手把信封撕开， 她用颤抖的手，把裏面的信抽出来， 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月红， 
你好， 好久没写信了， 不是不想写， 而是怕打扰你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 怕给妳带来新的困扰和痛苦。 
从报纸上看到妳成功的消息， 从心底为妳高兴。 经历了那么多次摧残， 打击和灾难， 妳都坚强地挺过来了， 并且有了今天的成功和成就， 我为妳感到骄傲。 
我今天写信给你， 一是向妳表示祝贺， 二是向妳报告一下我的近况。 
实际上， 我今天是以负罪的心情写这封信， 因为在对我们的重聚绝望後， 在極其複雜的心情下， 我接纳了另外一个女孩的爱。 
我们被迫分开後， 我曾下决心， 不再谈恋爱。  我还一直渴望有一天， 上天會创造奇迹，让妳我重聚。 我一直写信给妳， 谈我的彷徨， 我的苦闷， 向妳倾诉我对妳的思念， 对妳的爱。 
我写了许多信， 却从未收到妳一个字的回音。 对此， 我不怪妳， 我理解妳， 我知道妳心裏苦， 而且比我更苦， 妳的沉默， 让我更加为妳感到担心和j焦虑。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莫延红， 这个我们都熟悉的女孩， 再次闯进我的生活。 不过， 她没有直接向我表达爱意， 她对我们之间的爱非常尊重， 但是我知道， 她也爱我， 可是为了怕伤害妳， 她一直拼命壓抑自己的感情。 
看到她那么痛苦地单恋， 我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我辜负了世界上一个最好的女孩， 又让另外一个非常好的女孩， 为了爱我而忍受痛苦。 
看到妳成功了， 看到妳已经从伤痛中站起来， 我的心情慢慢变好一些。 为妳的担心也稍稍减轻些。 古人云， 天生我才必有用， 我想这是上天安排吧， 一个评弹新星顾月红， 可能会比一个情报军官顾月红， 对人民更有用， 对这个世界贡献也更大。 
在这种情况下， 在最近参加战略预备军的军事演习期間， 当莫延红向我表达她的爱意， 把她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獻给我， 在经过短暂犹豫後， 我接受了。 
我无法拒绝她的爱， 因为当我看到，莫延红满怀期望，却又充满担心的眼神时， 我知道，我的拒绝， 将会对她造成多么深重的伤害。 我已经伤了一个好女孩的心， 我不能再伤第二个好女孩的心， 那只能增加我的罪孽。 
演习回来後， 我们订婚了， 明年元旦結婚。 可不知为什么， 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象我们两人，当年私定终身时那种无比欢愉， 連影子都找不到。 古人雲 ： 曾为沧海难为水，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莫延红知道我虽然和她订婚， 但是依然无法忘怀于妳， 她也十分痛苦。 不过她很大度， 对妳的遭遇非常同情。 她经常对我说， 妳和我是天下最般配的一对， 对我们无法结合， 她也深表遗憾。 
她一再说， 她愿意代妳照顾我， 愿以姐妹之情与妳相处。 看到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我对妳的感情， 我心中也十分矛盾，感动和负疚。 我弄的世界上两个最好的女孩， 都那么痛苦， 我有罪。 
亲爱的， 让我最後再这样叫妳一次， 我最亲爱的月红， 我不想请求妳原谅， 因为我的决定是不可原谅的， 可是我应该怎么办？ 
最後， 请接受我最良好的祝愿， 希望妳也能振作起来， 忘掉我， 找到能够属于妳的爱。 
少民
看完李少民的信， 顾月红感到心裏，一阵阵发冷。 理智上， 她知道这事早晚会发生， 她早在与李少民分手时就说过， 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 爱你的好女孩，并非只有顾月红一个， 也并不是只有顾月红一个人，值得你付出真爱。 
但是当事情真发生了， 她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 虽然是她坚决与李少民分手， 狠心不回李少民的信， 但在内心最深处， 她却从没有放弃过对李少民的爱， 也从没放弃，盼望在将来某一天， 李少民回到她身边的奇迹发生。 
可是这封信， 却把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打碎。 虽然她知道， 她心底的希望， 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 但是她却一直在期盼和等待。 现在， 看完这封信， 她彻底绝望。 
顾月红把装李少民来信和照片的盒子拿出来， 将裏面的信和照片都倒在床上。 看着散了一床的信和照片， 自言自语地说 ： ”  该结束了， 都该结束了。 “
顾月红把信和照片又都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把它们重新装到盒子裏。 她到厨房，找到一盒火柴， 然後就抱着盒子， 向门外走去。 
顾月红到了院子裏， 用火柴把信点着， 然后把盒子裏的信和照片一一扔到火裏去。 她看着红色， 蓝色的火苗把信和照片一件件吞没， 看着它们燃烧， 卷曲， 直到化为灰烬。 
烧完後， 她把烧过的纸灰，再装进那个锦盒。 
” 姐姐， 妳在干什么 ？ “  顾月红的妹妹顾月珍，从屋子裏出来， 向姐姐问道。 
”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  顾月红说。 
听到姐姐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 顾月珍知道，与今天的来信有关。 今天是她把信放在姐姐枕头底下的。 看到这次姐姐收到信後的举动， 与过去每次收到信後的表现大不相同， 她真怕姐姐神经了， 因此关心地问道 ： ”  姐姐， 妳没事吧 ？ “
”  我很好， 没事， 妳去睡吧， 我要出去一下。 “  顾月红说 。
“ 这么晚了， 妳要去哪里 ？”    顾月珍关心地问。 
“  不用妳管， 我睡不着， 出去走走。 ”
“ 我陪妳一起去。 ”  顾月珍说。 她怕姐姐一个人， 看上去，神经兮兮的， 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 会出事。 
顾月红没表示反对， 就打开自家院子大门， 用双手捧着那个装著纸灰的锦盒， 出了院门， 向外面走去， 顾月珍紧随其後。 
街道上静悄悄， 一个人也没有， 昏暗的路灯， 为两姐妹在路上，留下长长的身影。 
走了半个小时， 到了她们平时游泳的小西湖断魂桥上。 顾月红站在桥上， 静立了十分钟， 才将锦盒打开， 将裏面的纸灰， 向湖水中撒去。 她看着纸灰随波逐流而下，慢慢漂去， 嘴裏喃喃地说 ： “  去吧， 去吧， 你，自由了。 ”
等到纸灰全部漂得不见踪影， 顾月红把那个锦盒也扔到水裏。 
看着姐姐作的这一切， 顾月珍心中猜到八九分， 看来姐姐和李少民的关系， 现在是彻底结束了。 
她想这样也好， 都这么久了， 她还无法忘怀那个李少民， 日子过的太苦。 其实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 ，  姐姐条件那么好， 还怕找不到一个好丈夫 ？   何必这样苦苦折磨自己 ？
顾月珍让姐姐在桥上，静静地站了一会， 對他说 ： “ 姐姐， 回家吧。 你病剛好，这裏气温低， 别感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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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自2024年九月二十七日開始， 在留園網野山鹿鳴論壇连载發表，至2025年三月十四日全部連載完畢。
作者野山鹿鸣享有本作品完整的著作权，受国际及相关国家著作权法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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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山鹿鸣
二零二五年三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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