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聊陪聊，收获老金表
前几年一次回家探亲，瞄上了老爸那块老手表。心里盘算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哎呀，爸爸，这块手表真好看哦”。老爸一听，直接“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没听见，完全没有任何表示。真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不过，因为是亲爸，心里虽然有点小气，可我也不好说什么。哥妹上班都跑去各自抢银子，我难得一年一次回家探亲，乘人不备，我要多多地也只能乖乖地陪着他闲聊。
说到老爸的家乡，还有一幢老房子，原本是让佣人照看着，没想到一管就管到现在。每次老爸回乡，这个佣人的后代听到风声，都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家里人全部倾巢外出，其实他们完全想多了，老爸哪是那种“胡汉山”啊。老爸自己心里明白，这也不是上海房产，就算他真能把房子拿回来，上海家里几十口人分到手，拿到的不过是湿湿手一眼眼，诱惑不大。所以，他也懒得去管。真正有遗憾的，是带着爷爷和小爷爷全家来上海的堂哥，也就是我们口里的大爷爷。
在爷爷奶奶墓地不远处，有一块孤坟，埋着一位孤苦伶仃的老太太。她是爷爷最大堂哥——大阿爷的二房太太。奇怪的是，我们后代都叫她“大阿娘”。大房在解放前就去世了，她的葬礼时，海上闻人W J R还派人来吊唁（我听了差点眼珠子掉下来，居然是书上说的那个大人物，老爸是否喝醉酒说糊话）。每年清明，她的坟前总是那么冷清，除了我们家每年去都会加点新土。
大房的儿子们在解放前夕去了香港。每当香港有游行示威，我不禁想，他们的儿子孙子是不是也有参与？不过，说实话，就算他们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就算我们还有一点点血缘关系。小时候，我曾看到一张照片，一家四口穿得很讲究，挺养眼的。大人西装革履，女人卷发旗袍；两个小孩穿着漂亮的连衫裙和西装背带短裤。比起我们家的朴素，实在是太时髦了。
爸爸也曾提起过一件趣事。解放前，大阿爷在上海白道黑道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交通运输生意做得相当兴隆。他还在CY路上开了一家饭店——其实这饭店不算他挣钱的主业，就是他的后厨房。当时，我刚上班时，它还在，妈妈有次听她同事说起这间饭店，还提到了老板的名字，妈妈听了，这不是我大爷爷的名字吗？后来公私合营，但如今早已没了踪影。我真后悔当时没去现场看一下。
有一次，国民党沿着外滩计划从黄埔到虹口，杨浦一带抓共产党人。他们正好来到了大阿爷的饭店，要抓他的两个伙计。巧得很，大阿爷那时正好回来吃午饭。接下来，这事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爸爸津津有味地讲了出来。
大阿爷也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几句话就把那些国民党兵打发走了。他说：“你们搞错了，他们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是共产党？有什么事，我担保。”结果，两个伙计真的没被带走，其中一个伙计还在YF手下工作。更离奇的是，这个饭店居然是共产党的秘密联络点，大阿爷的几个伙计竟然都是共产党的人，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这剧情比电影还夸张。后来，解放时大阿爷成了“意外英雄”，保护了这些共产党人员，自己也因此躲过了许多灾难。60年代风云突变前，他因为病故去了，但如果他活到文革，估计也是“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说到爷爷，爷爷年轻时得过一场重病，身体一直不太好。爸爸曾讲过，爷爷的亲弟弟——小阿爷曾是大阿爷公司里的账房先生。年轻时身材高大，衣冠楚楚。但每年过年，我都很怕去小阿爷家。虽然他长得和爷爷很像，但他总给我一种很远很冷的感觉，不爱笑，除了打个招呼，基本不跟我们小孩子说话。直到最近，我才从妈妈嘴里知道，小阿爷在文革时，原本要去农场改造，但由于妻子生病、孩子年幼，他坚持不去，结果幸运地被留在了上海。不过，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做一些收“泔脚”的活，整天在大街上干那些又脏又累的事。你能想象吗？曾经身着光鲜的账房先生，最后竟然干起了这种活。活着，就意味着活着。
每次经过某坊，妈妈总会告诉我：“几号几号，那都是大阿爷的房子。”大阿娘曾经很喜欢你爸爸，你爸爸小时候聪明又调皮＂。对了，我们家那件漂亮的红木带镜五斗橱，就是大阿爷送给我爸爸的。
大阿娘在80年代时，每月都会来看我家老太太。她穿得很独特，像个老古董，深蓝色的锻面料，头发梳得亮亮的，短短的身材，眼睛大大的，不太好看。她操着浓厚的宁波口音，总让我觉得她是广东人。虽然她从不多说话，但她和我家老太太聊天时，总是那么得体、优雅。她的女儿很少来照顾她，唯一有时来的是她的外孙，每次来都特别甜，嘴巴特别甜，找爸换工作，做一行恨一行。如今，他好几年没来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爸爸和三伯伯每月都会给大阿娘补贴生活费，直到她去世。三伯伯后来安排我堂姐和大阿娘一起住，但两人的生活方式差距太大。大阿娘是老派人，而堂姐是个活泼、自由的小姑娘，最终两人同住的不愉快，三伯伯非常失望。大阿娘去世后，她的唯一一间当时没没收的房子根据政府规定被收归国家。90年代改革开放时，大房的儿子们从香港回来要求收回房产，但政府一句话，官僚资本家的房产，一律充公，不能退还。
现在，那些房子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高楼大厦。谁还记得几十年前，这片土地上曾经住过谁？又发生过什么故事呢？
听爸爸讲这些故事，饭桌上的一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说实话，以前我从没耐心坐下来陪爸妈这么长时间聊家常，但现在，爸妈说什么，我就老老实实听着。顺便，这不仅能增进感情，还是写博客的好素材，一举两得，简直是双赢。
结果，吃完饭后，我在厨房刷碗，妈妈笑着招呼我进他们的房间说“你爸爸有东西给你”。我心想：妈妈有时会给我金银财宝＂，爸爸，那个“铁公鸡”不会吧？结果，爸爸拿出两块奥米伽手表，一块新的，一块老的。他说：“你选一块吧。”这是什么情况？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毫不犹豫地选了那块老手表——18K金的。

这块表特别薄。我不让我爸知道，偷偷换下了18 k金表带，皮质更附合我的气质。
手表戴着看看可以，拍了照片看上去老旧的。手表的年纪至少七老八十了，我戴了也四五年了，不是每天戴，我有点不惜物，仔细一看，表面已有刮痕，老爸给我表时，给我看了一张发票，他曾经去专卖名表的店清洗给，用了4500元人民币，我心里想，这老头子真舍得，我平时大手大脚的也不舍得呀。还有老爸至少给我十块手表，有全新的，也有旧的，以后聊。
妈妈笑着说：“你爸爸今天真开心，你陪他聊了那么久。”我心里得意地想：“我也挺开心的，不用动脑子，轻轻松松就能写成一篇大作，赚点点击率，还顺便得到了一块金表，真的是双赢，不，三赢，老爸吹牛，我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好听众，父女感情也深了。三赢，三赢，我赢得一塌糊涂，我赢了一天世界。
贴主:翩翩叶子77于2025_03_13 10:55:15编辑

贴主:翩翩叶子77于2025_03_13 12:18:23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