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的春天,我们几个知青在闽西河龙度过一段难忘的日子。
由于三明文化局下放干部老陈等人和河龙大队书记及团支书之间的矛盾渐渐表面化了。老陈也不留情面的对团支书说,人家反映,你老婆从来不下田劳动,到底是知青还是大小姐?在家养得白白胖胖的,老百姓有意见,干部要带头,不能搞特殊化,不然影响大队领导威信,以后讲话就没人听了。
团支书也很无奈,就叫他老婆到大队部附近生产队的田里干活。反正他们家也不差这几个工分,按他老婆的体力一天顶多2个工分,几分钱的价值,买一个鸡蛋都不够,那时的鸡蛋已经开始涨价了,一元钱14个。
为什么涨价?和我们这些外地人有关系,本来一斤母鸡7角钱,公鸡5角钱,鸭子也是5、6角,番鸭5角都没有人吃,说是鼻子红红的有毒,农民就爱吃狗肉和老鼠干,狗肉3、4毛钱。河里的蚬子没有人吃,下放干部,福州人去后,才开始有人吃番鸭和蚬子。所以,农民怪我们这些人把物价吃上去。
团支书家就住在大队部的旁边,我们食堂的对面,这里有一条小溪从石板桥下流过,这里的整条街是以城镇居民为主,有商店和食油加工厂、医疗诊所、邮所、理发店、肉店、碾米厂等等,感觉比附近的几个大队条件都好很多。其他大队都没有这些商店等等。
小溪的流水很干净清沏,附近的人包括我们食堂,都是喝这里的水过生活,洗米、洗菜、洗衣服、做饭,全靠它了。
我们到了饭点时就会聚在大队食堂附近,小溪边上聊天、抽烟,晒太阳。
这时候团支书的老婆就经常会扛着锄头从我们面前走过,当然,主要是给老陈看,意思是我也下田干活了。
她走到小溪边上,挽起裤腿,露出雪白细嫩,白里透红的脚和脚丫子在水中仔细洗起来,然后洗锄头,洗手，洗脸。之后走过我们面前和我们几个打打招呼,就回到对面街上自己的家中。
这里一整排房子都是杉木建的,而且连到前后左右全是木房子,好是好,一二百年不蛀虫,但是,我心想就怕火,要火烧连营就全完了。
有一天,江西有个村庄着火了,烧的很大,公社打电话来要河龙的人去救火。我们河龙的几个下放干部、3个知青加上大队书记、团支书和几个民兵,一行20多人,就向江西方向进发,翻山越岭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只见远处火已基本灭了,烟还在冒着,走近看,到处是烧焦的木房子还在冒着烟,房子基本烧光了,农民在门口哭,还有一二头被烧死的猪,气味很难闻,听说有一个人被烧死。
我们也帮不上忙,火灾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事靠当地政府救济了。我们在那里呆了一二个小时,就原路返回。
我记得调到县城工厂后,有一次山林起火,要我们全厂住宿舍的员工半夜起来去救火,根本无法靠近山火,温度非常高,一阵风吹过来到一棵树上,几秒钟就冒蒸汽,刷的一下整棵树就变成一个火把,很快的,人工救火效率底,而且很危险,只能靠消防车,现在有无人机救火,应该效率高。
这一段时间是我们最好的黄金时间,但是太好的日子往往不长久。有人去公社反映,说我们3个带薪知青,太清闲,拿了工资不下地干活。
虽然,我们并没有拿公社的钱,是县里依政策拨下来的,完全是国家的钱。和公社一点关系没有,但是,在他的地盘上,他们还是能管到我们的,不然今后选调时,评语乱写,你也害怕。
公社领导说,这么多小学还缺教员,叫他们三个人都去小学当教员。老陈通知我们,说是公社领导的决定,他也没办法。
河龙的小学,里面的老师我也熟悉,有时过去玩,有一个很喜欢拉二胡,走调千里,吱嘎,吱嘎的,有几个是永安师范毕业的,小学条件很差,但基本的条件还是有,毕竟这里曾经是个河龙乡。虽然条件比不上城里的小学,但是还有两座二层楼的教学楼,窗户、门和课桌还是有。还有教师宿舍,食堂,勉强可以呆的。
但是,问题是这个学校只需两个人,要有一个人去高阳小学。原来我那戏子儿子的邱同学在靠后搞鬼,他对老陈说,我的个性比较乐观,去高阳小学不怕。
没办法,老陈都开口了,就我一个人去高阳小学,邱同学和陈同学留在河龙。第二天,大队部派了一个地主帮我挑行李,行李太多,这人挑不动,我就留下一个木箱和一床被子,交给陈同学保管。
临走时,我千叮咛万嘱咐,说这箱子里装的是我家中长辈的旧照片,还有40多套邮票及很多散票,从小学开始集邮,什么金鱼、菊花、体育、第一个五年计划、第二个五年计划,抗美援朝纪念等等,都是好票。
交代完,我和地主就一起向高阳进发,走的是一条很小的山路,只能走路,手扶拖拉机也不能走,我想那个厦门教授的女儿怎么可能骑单车到祠堂买豆腐呢?应该也是一路扶着单车,快到河龙公路了,才能骑一段路。能骑的路程只有几百米,而走的路却要几华里。
这条路很偏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地主挑着我的行李一个樟木箱和被子等等。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讲话,他在前,我在后,因为他认识路。
这条路后来我一个人走过很多次,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头土狼,和我对峙了十几分钟,当时汗都冒出来了,后愧没带打狗棍。地上一时也找不到石头、砖块的,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但是,我回高阳,必须要过去,之后,我突然弯腰,作势在地上捡到东西的样子,然后,猛向土狼冲过几步,扬起空空如也的手,把它吓跑了,一下不见踪影了。
终于,到了高阳大队了,我发现,每一个大队前面都有一大片平坦的农田,高阳也是一样的,只是规模小,而且一眼看过去,什么商店街区都没有,真是名符其实的穷乡僻壤。
到了高阳小学,一个非常破烂的建筑,教室的门都是破的,关不上,比河龙小学差太多了。学校前面是一大片水稻田,靠近学校的前面是一条小河沟,周边有一些野花。
除了空气新鲜之外,一无所有。真是穷的干干净净。
我拿着介绍信,走进小学的办公室,没想到,接待我的是上次在祠堂买豆腐时挺着胸脯,傲慢的厦大教授的女儿,洪老师。
知道我的来意后,她倒是很热情,和蔼可亲的样子,全然没有以前傲慢的印象了。她说:学校共有3个老师,一个负责人梁老师,永安师范毕业,今天不在家,去公社开会,明天才回来。
另一个是南安来的志愿兵,之前说过,志愿兵都是各地高中毕业生,也算知青,一个月26元。这个人因为姑妈在香港,现在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过一段时间要去香港了。
她本人是厦八中高中毕业,姓洪,跟随父亲,厦大教授下放在高阳大队,在这里当教员,待遇按志愿兵26元月薪。厦大共有两位教授下放在高阳,一位姓陈,一位姓洪。她的父亲是姓洪那位。
帮我挑行李的地主要我写一张字条,给他带回去作证明,到生产队可以算工分的,我就写了一张纸条给他。我解开行李,洪老师说:早几天就知道有人要来,接替南安志愿兵。
床铺都准备好了,就在办公室里面,前面一间是我的,一张办公桌,一张简易木床,后面一间是梁老师床位,再后面是一间厨房,厨房外面有一块菜地,没有食堂,要自己作饭,我一听到没有食堂,马上头就大起来。心想,完了,又下地狱了。
洪老师帮助我打床铺,很简单,一会儿就好了。棉垫上一个草席,一床被子加一件风雪衣,晚上挡寒足够,蚊帐也挂起来,山区的地方还要防蚊虫之类的东西,有一种小黑虫,比蚊子小,咬一口,不得了,要痒上好几天。
我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是谈的很投入,我说厦八中如雷贯耳啊,文革开始时的「八二九行动」不正是你们吗？
我印象很深,可以说,福州文革的第一把火就是「八二九行动」,当时厦八中学生打赤脚,从厦门步行到福州乌山脚下的福建省委门口静坐绝食。这一段时间正是1966年的8月20几号。
厦八中学生要揪四清工作组组长福建省教育厅厅长王于畊回厦门批斗。王于畊是福建省委书记叶飞的夫人,怎么肯让学生揪回厦门呢?于是一场轰动全省影响深远的暴风骤雨就要来临。
好！先到这里,谢谢各位看官,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贴主:空行菩提于2024_11_07 22:22:42编辑

贴主:空行菩提于2024_11_08 5:28:25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