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去年的时候，一次正吃着饭，大概是说起买玩具之类的话题。
多数时候，我都是一次满足一个孩子的要求，如此依次排下去。这样即使不是被满足的那个，他们也都时常会有些小小的快乐。
小孩子么，无非是喜欢新鲜的感觉，不见得是因为厌旧，也不见得是真的喜欢。凡是新的，只要是未见过的，或者未拥有过的，总是会刺动人某些休眠的神经，连带着，就有了那种兴奋带来的快乐。
 
那天是说该轮到给尘儿买礼物了。
凡儿听了不开心，大声反抗着，为什么又是哥哥第一个？
其实是循环着的。只是不是自己的时候，就好象那个圈是直的，总也回不来。凡儿没心没肺，自然也没有耐性等待。
不过，对于凡儿的懂得反抗的为什么，我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挑战权威，也是一种珍贵的个性。虽然，这种个性会让他头破血流。不过，人生在世，不撞撞墙，不流流血，也多少会有些遗憾吧。活得壮烈的人，不虚此行的人，其实多半是这种自我任性的孩子。
 
按顺序来的啊，说好的，一直是这样……
我还没有解释完全，尘儿在一旁插过嘴来，神情严肃，语气郑重：
你想当第一是吗？那你是也想当第一个生出来的孩子是吗？你想当大哥哥是吗？你以为大哥哥是好当的吗？
我要总是让着你们，让你们先玩游戏，吃东西的时候，让你们先吃。还要照顾你们，出去都要给你们开着门，等着你们，帮你们拿东西。我还要帮妈妈干事情。做错事情，妈妈总是先批评我。要是有人欺负你们，我还要出来保护你们……
 
尘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轻松自如，没有搜肠刮肚的感觉。好像这些事情一直是存在他的小脑袋，大约他反复思考过，关于大哥的责任。
我笑着听，其实暗暗心疼。尘儿一直是个敏感的小孩，即使我再用心，也会有疏忽的时候，他的那些退让和承担，想来也会有委屈的时候，而尘儿却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
 
记得萧丽红的《千江有水千江月》里描写过家中老大的特征：“固执，敏感，虽千万人而吾往矣……”想来这世上，总有人会负担多一些。从中国古代以来对长子寄予的倚重和厚望，以及《圣经》中提及长子那种神谕的意味来看，也许是真的，长子总是会与众不同一些。
大概我也会无意中给尘儿灌输进一些责任的思想，并且自觉不自觉地转移部分期望到他身上，总觉得他该格外懂事些，忍让些，有担当些。
虽然我尽量平衡孩子们之间的要求和利益，却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我只是希望，尘儿能平和坦然地对待所有的委屈和不公，不单因为他是长子，还因为，这是人生。
 
凡儿看着哥哥，半天不出声，想是小脑袋里盘旋着哥哥的话。谁的心里没有个小算盘呢，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
终于，凡儿眼睛眨啊眨的，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估计一番加减乘除算下来，凡儿总是知道，大哥，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是啊，谁容易呢？尤其，那个爱护着你，忍让着你的人。
想来凡儿记得哥哥点点滴滴的好处，悄然哑声，也算是有良心的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