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兒時瑣記】 第八章  第一節



女班主任

初一一班同学的淘气，在整个学校，是出了名的，  上课时还好， 只要下了课， 不管是课间十分钟休息， 还是中午午餐期间，
初一一班教室裏，吵闹的声音都是最大的，大家在教室里打打闹闹， 甚至有人上桌子互相追打着玩， 就差把房顶给掀了。 

当初学校分班时， 可能是以年龄划线， 把年龄最小的都分到了初一一班。这些人大多与我相同， 都是提前在五，六岁时，就上了小学， 上初中时也就是十一，二岁。都有一种天不怕， 地不怕， 混蒙不讲理的劲头。 

所以学校其他班级的同学， 不仅仅是，比我们年级高的同学， 包括初一级其它班级同学， 都对我们这个初一一班，有些看不惯， 甚至看不起，鄙视我们。  

认为我们就是一群没长大的小屁孩， 什么都不懂。  上了中学， 还这么胡闹， 没有中学生的样子。

可我们自己，却是当事者迷， 并不知道别人，竟然这样看不起我们。 

我们一切都是凭感觉走， 只要什么事情不合意， 有人一挑头， 大家马上起哄架秧子，跟着上。 象我们入学不久，就抬着黑板游行， 要求参加国庆游行， 就是个典型例子。

可是从那以後， 和我们同一级。不是一个班的同学们，就对我们从鄙视， 变的有些嫉恨了。  因为我们那一闹， 不但没受批评， 反而破例参加国庆观礼。 而他们想學我们， 去找校长理论， 却碰了軟釘子，被校长给奚落回去了。 

不过天公不作美， 十一观礼那天， 我们在大雨中，被淋了七八个小时，让雨浇的比落汤鸡还惨。  他们知道後， 就又幸灾乐祸。 

其实， 说良心话， 我们班的人， 淘气归淘气， 但是我们并不是胡闹。虽然没有人刻意从中策划，挑拨和组织，  我们做事还是有底线的。 冥冥中，还是有些不成文的约定， 在约束我们的行为。 我们之所以闹， 都是事出有因， 而非胡闹。 

比如， 我们闹的最多的是對老师。 可是，凡是遭我们调侃捉弄的老师， 都一定是做过，得罪我们的事， 或者是先向我们挑衅。

 比如说， 从初一到初二不到两年间， 我们前三任班主任， 都是被我们气走的。  以至于在初二的第二学期， 校长不得不亲自出面， 又给我们找一个新的，女班主任 。 

第一任班主任， 是政治老师， 号称是学校裏，最厉害的老师。 他给我们上政治课， 对我们永远都是板着个脸。  他从来只知道训斥我们， 吓唬我们， 因此全班同学，没一个人喜欢他。 

比如， 我们抬黑板游行， 要求参加国庆游行， 这件事，连校长都没说什么， 还帮助我们，特别申请国庆观礼机会。  

可是他在事後，却跟我们没完没了， 在课堂上讲，我们这样作， 就是不服从党的领导， 是在向学校黨支部示威。 你们这样下去， 就会走向反面， 甚至走上反动道路。 别看你们年纪小， 照样当小反革命。

同学们当然不愿意，听他胡咧咧了， 所以就决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第一次， 他来上课时， 有人把黑板槽里的粉笔末收集起来， 放在教室门的上面， 当他推门而进时， 天女散花般飘落的白色粉笔末， 撒了他一脸一身。 

他进门後一边拍打身上的笔末粉， 一边气急败坏地问 ： “  这是谁幹的 ？”  当然没有人告诉他。 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们这节课不上了， 你们自己自习， 就回办公室了。 

第二次他又来上课， 还没到门口， 就抬头向上看， 恐怕再中了我们的诡计。  

这次門上面倒是什么都没有， 他没提防脚下，地上有一块西瓜皮， 他踩上去，身子就滑出去， 摔了个大跟头。 

那一跤摔的不轻， 离门口近的同学赶快过去，把他扶起来， 没头没脑地在他的身上和脸上到处乱胡噜， 不知是为他减少疼痛， 还是乘机修理他。 

他气的没办法， 但是又找不出证据，来惩罚我们。  因此， 只幹了一个学期， 聽说自己向校长申请， 免去了他担任我们班主任职务。 

第二任班主任， 也是男老师， 和第一个差不多。  一上来， 就吓唬我们， 企图以力使我们就范。 我们开始都不怎么理他， 只要不太过分， 我们也不出手整他。 

但是他。可能是受了第一位政治老师影响， 一直把我们当成妖魔鬼怪，  总是用敌视的态度对待我们， 所以我们最後还是把他气走了。 

他的离开还很有戏剧性， 不知是谁， 在讲台上粉笔盒裏， 放了一只癞蛤蟆。  当他打开粉笔盒， 要拿粉笔时， 被突然跳出来的癞蛤蟆， 吓了一大跳。  

在他的尖叫声中， 脚下没站稳， 就在讲台上摔了一跤。 很快他就不幹了。  我们都笑话他， 一个大男人， 被一个癞蛤蟆吓跑了。

第三任班主任。 也是表现的非常不友好。  他戴一副金丝眼睛， 看上去就像电影裏的坏人，敵軍參謀長那样， 阴笑着对我们说 ：”  我知道你们厉害，两任班主任都被你们气走了，   可是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呀！ 我今天敢来当你们的班主任， 就是要看看， 你们这些小孙猴子， 能不能翻的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 “

他如果就是这样说说，也就算了， 可是自从他当班主任以後， 好几个同学都因为一点小事， 比如上课说话， 或者上课玩东西， 就都被他叫到办公室，严加训斥。 大家看出来了，他是故意找茬， 杀鸡给猴看， 因此就有人开始想办法整他。 

有一天他来上课， 一到讲台就用鼻子到处闻， 还说 ： ”  怎么这么臭 ？怎么这么臭 ？“

结果他在讲台的第一格发现了一个饭盒， 没盖盖， 那股臭气就是从那个饭盒裏发出来的。 

饭盒裏有一摊黑黄色的物体， 看上去好像是一滩屎。 他嚇的马上把那个饭盒扔到讲台上， 大声吼叫 ：”  好呀， 竟敢把大便拿到教室裏来， 胆子可真不小， 谁干的 ？ “

当然没有人理他， 他一气之下， 跑出教室， 不一会儿就把校长找来了。 

校长这次也认为事态严重， 他要求我们检举，这是谁干的， 为什么把大便放到讲台裏 ？ 如果没人揭发， 全班人都得受处分， 但是就是没有人出来揭发。

就在教室裏气氛紧张， 僵持不下时， 我们班长站了起来， 他慢悠悠地走到讲台旁边说 ：“  让我看看。 ” 

他把饭盒拿起来， 端详了一下， 然后说道 ： “  哎， 这是我的饭盒呀，  谁把它放到这儿了 ？ ”    

然後他转向校长和班主任，说 ： “  这是我的饭盒， 谁把它放到这儿了？ 这裏面可不是大便。“     说完就用手指从饭盒裏，在那貌似大便的东西上挖了一块放进嘴裏， 嚼了嚼， 就给咽了。 

惹的校长， 班主任以及大部分同学，都恶心地不由 ” 呀 “ 地一声叫起来。 

過了好一会， 校长， 班主任才弄明白。 饭盒里装的真不是什么大便， 而是臭豆腐，黄酱和芝麻酱的混合物。这是同学们为了对付学校食堂裏， 那难以下咽的窝窝头， 从学校附近的小卖部买来，中午佐餐用的 。

班主任和校长都有些尴尬， 不过为了收场和面子， 还是把我们训了一通。 最後说 ：”  这次就饶了你们， 下次再闹， 就得考虑处分你们了。 “   

 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走了， 这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 我们班级的臭名，就在全校远扬了。 

到了初二下半年， ， 一开学，校长就带着新班主任，来到我们教室， 给我们作介绍， 看来是为了给她撑腰 。 

这次不是男老师， 而是教数学的女老师。 其实这次校长是多虑了。 因为我们班有个传统， 男不跟女斗， 一般的。我们从来不给女老师找麻烦， 除非是实在太不像话的。 

这位女老师一开口， 就直接了当。 她说 ：“  都说初二一班的同学淘气出圈， 两年裏气走三个班主任。 真是好样的。 ”  

她的话，马上就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怪了， 对于我们前两年干的壞事， 她居然还说，真是好样的。 有些莫不经心的同学， 也都开始竖起耳朵， 听她下面还说什么。 

那个女班主任接着说 ： ”  你们跟我儿子一样， 他小时候，比你们还淘气， 为了他的淘气， 我自己就被学校找过不止一次。 不过有一条， 他学习好， 高中毕业时，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 考上北航。 

你们如果也学习好， 在整个年级名列第一， 你们淘气，就是淘上天去， 我也不管你们。 

不过如果就是淘气， 不好好学习， 那就是傻淘， 将来就是个废物。 现在你们已经长大了， 不是刚进中学大门时的小孩了， 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

当时我们感到，她和过去三个男班主任都不一样， 既不讲大道理， 又不那么凶巴巴，就会吓唬人。 

後来她果然很少对我们说教，  无论我们作什么， 无论怎么淘气， 只要不出圈， 她都是一笑了之。
 
这个女班主任的软功夫，可算是够厉害， 她的低姿态，  使我们那种要反抗的劲儿消失了。 

就好像你打出一拳， 对方就像空气一样， 让你没有着力点，大家就觉得，再闹腾也没意思了。 因此自从她接任我们的班主任， 初二一班的教室， 就比过去安静多了。 

初二一班的变化， 连校长都感到奇怪， 他几次到我们教室巡查， 想发现这个看上去软绵绵的女老师， 用了什么魔法， 把这帮天不怕， 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给降住了。 

其实， 她什么也没作， 就是对我们的淘气，基本上不闻不问。  无论我们怎么闹， 只要不出圈， 她都一笑了之。 对我们来个大撒手， 整个一個无为而治， 结果我们倒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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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8_13 12:11:01编辑

贴主:野山鹿鳴于2024_08_13 13:39:54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