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杂谈之拥抱
八十多岁的舅舅在异国他乡的路上走,迎面一个深肤色的女人过来,紧紧地抱住他,舅舅当然地手足无措之后,也抱住那女人,两个陌生人在黄昏的街头,用最原始的方式彼此依靠一下,随后各奔东西。舅舅说那拥抱很温暖,像两只猫偎在一起。他猜想那女人可能遇到了什么事,需要找个同类安慰一下,我猜想那女人也许看到舅舅龋龋独行,以为需要她来温暖下。
羡慕那纯粹的拥抱。张爱玲幼年跟母亲一起走过车马纷纷的马路时,母女要拉一下手,彼此都需要动用决心和勇气,过了马路,手倏然分开,两人都如释重负。吝啬给女儿最简单最直接的关爱,却期望女儿抛开自我长成她想要的样子,张爱玲的母亲虽然顶着新女性的光环,也脱不开显而易见地自私。在幼年最脆弱时刻没有拥抱的温暖,不曾在爱的氛围里彼此驯养,血缘也无法维系亲密关系。张爱玲拒绝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心里大约有过歉疚,等看到拍卖行发给她母亲遗产的清单时就释然了,母亲的那些好东西都没给她见过。金银财宝固然买不来亲情,隔绝关系却足够,没谁肯对藏藏掖掖的人倾心吐胆,即便那人是自己的母亲。看《老友记》,里面的男男女女开心、痛苦拥抱、互相鼓励安慰也拥抱,他们不需要满世界找那个唯一的可依靠的肩膀,更不需要为之丢掉自己的哪部分,他们尽力去温暖别人,也就深信别人也会如此温暖自己。他们不是凄惶的半个人,他们是完整的一个。说了这么一套,除了小猫也无法放心拥抱谁。母亲可能会像从前一样毫不迟疑地推开说别烦我,也可能因为不好意思推开而窘迫不堪;而那个紧紧回抱的人,未必能感到全世界在怀的安慰,而只以为——那不过是在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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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一窗青山于2024_08_08 15:57:55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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