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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中郎将 -109- DX1 - 离奇的杀人案

送交者: 朝花夕拾myzlj[♂★★木易中郎将★★♂] 于 2024-07-24 15:17 已读 349 次 1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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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警察,在一个叫做秋水的小县城的派出所里一干就是十三年。这些年的工作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不过,在我刚参加工作大约三年的时候所发生的一个案件,却真称得上是一桩奇案了。今天,我就给大家讲讲这个离奇的案子。


1.废井腐尸


那是2010年的夏天,遇上了大旱,白花花的日头天天悬在天上,仿佛下火一般,庄稼眼看都要被晒死了。农民盼不来雨水,只好想办法从地底下抽水浇地。由于前些年一直风调雨顺,好多以前用来浇地的机井都被废弃了。现在事到临头抱佛脚,必须先把这些机井维修一下。


事情就发生在一个叫车轱辘的村子。听名字就知道那村子名不见经传,是个小地方。村子外头很偏僻的一处田里就有一个废置的机井,村民们商量着把它深挖一下,看看有没有水。那天下午,一群人来到井边,掀开破旧的井盖子,还没来得及向里面看呢,谁知道“呜”地涌出一大群苍蝇,一股恶臭扑鼻。一个后生壮着胆子探头往井里一看,吓得惨叫一声,哭爹喊娘,连滚带爬滚到一边去了。大家伙儿围上去一瞧:好家伙,井底森森然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村民们立刻报了警。


我当时正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突然听说有了案子,还是杀人案,立刻来了精神,和同事们倾巢出动,直奔案发现场。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妈,早就黑压压围上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要是没人告诉你说,这是命案现场,我都以为是来赶大集的。看来就算有什么痕迹,也都被这些人給踩踏没了。我和同事只好硬着头皮驱赶人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骂又推,嗓子都嚷嚷劈了,好不容易挤到井边。往里面一看,果然是一具人类的尸体,早就腐烂得面目全非,多处露出森森白骨。此外,阵阵的恶臭从井底涌出,无数的苍蝇在人身上头上乱飞乱爬。我忍不住脸色煞白,胃中翻滚,一下子呕吐起来,连早上吃的虾仁儿都吐出来了。这期间,其他的警员也都陆陆续续赶到了。我们先派人下到井底,把尸骨给弄出来,送上警车拉去法医处做鉴定。其他人又在现场尽可能地做了些勘察,拍了不少照片,也询问了不少村民,但是毫无头绪。


不久之后,法医的鉴定报告出来了。根据报告显示,死者应该是一名男性,体重在九十公斤左右,身高约一米八三。根据尸身上的苍蝇卵孵化的情况进行推算,大致确定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2010年的1月份。死者头骨有明显的凹陷,推断是被钝器击打致死。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尚不确定究竟是什么钝器。死者全身一丝不挂,很明显是凶手故意把他的衣服脱光了,防止别人确认他的身份。种种迹象表明,机井只是个抛尸地,并非第一现场。可是,这么偏僻的一处废弃机井,如果不是对这里环境十分熟悉的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的。所以,凶手很可能就是这个村子及其周边区域的人。而且,死者人高马大,要想把这么重的一具尸体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那凶手一定需要运载工具。所以,凶手应该使用了车辆,也许是汽车、农用车,也许是牛车马车。


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先从确定死者的身份入手。然而,通过对附近区县失踪人口的排查,总共发现有十七名失踪的男性,但是并没有发现和死者的身材与体重匹配的人。这条路看来行不通了,可要是漫无目的地去进行摸排,无异于大海捞针,纯粹是浪费时间。大家都比较郁闷,感觉失去了头绪。我也闷头抽着烟卷儿,心里想,如果我是凶手,现在我会在干什么?突然,我一拍大腿,把同事吓了一跳。小刘问:“你犯什么病了,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把烟头掐灭,兴奋地说:“失踪人口可不一定是受害者,但也可能就是凶手啊!”同事们听我说这话,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全在那里眨巴眼睛,烟头烧到手都没觉察到。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解释道:“你们想想,如果你是凶手,杀害了这个人之后,你会怎么做?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么,继续留在家里,不动声色地继续生活;第二么……”

“对啊!”小刘也一拍大腿:“第二么,凶手可能跑掉了!”

这么一来,豁然开朗。我们又对失踪人口筛查了一遍,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们打算去挨家挨户摸排,询问哪些人在案发后长期离开了家。结果,果然发现,失踪人口中有一个人就是这个车轱辘村的,名字叫张德禄,非常可疑。根据村民们说,张德禄个子只有一米七左右,身形比较瘦小。他绝对不是井里的那个人。这个张德禄单身汉一个,在失踪前承包了村子边上的一块地,经营一个养鸡场。后来他人不见了,养鸡场里面的鸡也都被村子里的人偷光了。他失踪的时间与死者的死亡时间最为接近,所以,无法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后来,我们查到他的名下有一辆私人轿车。再进一步调查发现,这辆轿车一直停在一家汽修厂里,我们就赶紧跑去了那家汽修厂查看情况。


汽修厂的老板正在撅着屁股给零件上机油,听说警察来找他,一时间有点懵圈。我们向他打听那辆车的事情,他查了查工作日志,回忆了半天,说:“这个车主叫张德禄,他有点怪。他把车放在这里多半年了。”


我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问他:“具体是什么时间开过来的?”


“记录上写的是2010年1月23号,可一直到现在也不见人来取。我也不敢随便把车处理掉了啊,就报告给了车管所,可是车管所也不管这事儿。只好一直在这里停着。”我们一起走到那辆车前。我问他:“车主长什么样子?车子有啥毛病?”这个老板抓了抓头皮,拧着眉头道:“这个人挺瘦,看起来挺精明的,个头儿……大概一米七吧。他车子啥毛病都没有,是辆才开了半年的新车。他要求我把车子重新喷漆。”


我们又问:“他的车子被刮花了?”


“没有。”汽修厂老板说,“怪就怪在这里。我说你这车子好好的,哪里也没掉漆,颜色又不难看,干嘛重新喷漆呢?他说,这车是红色的,一个男人开着红车跟老娘们儿似的,非要我给喷成黑色的。我想,人家有钱不怕浪费,我操哪门子的心呢?所以就按照他的要求给他把活儿干了。现在你看这车就是黑的。这人后来就再也没来过。我给他打电话,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就被挂断。现在还没给我付工钱呢。我还得让他的车占着我的地方。”


车主张德禄送车来修理的时间与法医推断的死者受害时间极为接近。这说明,很可能这辆车与此案有关。于是我们把这辆车开回了公安局,然后仔细地进行了检查。通过鲁米诺试剂,在车的后座上面发现了一块很不明显的陈旧血迹,经过省厅做DNA比对,显示血迹与死者相符。这说明,死者曾经在这辆车的后座上出现过。遗憾的是,DNA数据库中并没有死者的信息记录,因此目前依然无法确认死者身份。


事情进展到这里,我们认为张德禄具有重大作案嫌疑。虽然从身高和体重上来分析,张德禄用暴力杀死井里那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如果通过偷袭或者迷晕后行凶等手段,还是完全有可能办到的。所以,找到张德禄,就是现在工作的重中之重。经过后续调查,发现张德禄年龄36岁,失踪前养鸡场经营不善,背负着100多万元债务。他刚失踪那段时间,亲朋好友还都收到了他的一条短信。他的二大妈也有个手机,找了半天翻出那条短信给我们看,只见上面写着:“各位兄弟,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出门躲避一下,等事情了结了就回来。请各位都不用担心我。”收到短信的人都认为他八成儿是逃债去了,所以对他的失踪一直没有太在意。


我把这条短信抄写在了工作日志上,反复读,总觉得很别扭,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别扭在哪里。为了找到他这个人,我们对他的手机进行了查找。他的手机早就停机了,通过信号追踪是无法追查的,但是电信公司的数据记录分析结果可以确定的是,在手机关机前,他这手机信号一直出现在秋水县周边四五十公里的范围内。于是我们又查询了他的通话记录,结果发现,在他失踪前的两个月,他一直频繁地和两个唐山的号码联系密切。但随后这两个号码在今年的一月底都被弃用。


于是我们赶紧又对这两个号码进行了调查,结果查到其中一个号码没有身份登记,而另一个却有。登记了信息的这个人叫王显英,住在唐山郊县。我们二话不说,驱车赶去了唐山。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很快查明另一个号码的主人叫赵连海,与王显英同住在一个村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人。据调查,这两人在去年年底一起出门去打工。王显英虽然换了电话,但和家人一直都有联系。而赵连海的家人却和他已经失联多半年了。从赵连海的家人口中了解到,赵连海身高一米八五,五大三粗,大概得有二百来斤重。这么一看,赵连海和死者的特征非常接近。于是,我们赶紧提取了赵连海父母的DNA与死者进行对比,结果显示,死者正是这个赵连海。


案子终于有了一些进展,谁也没想到,死在一百多里地外秋水县城的废井里的,居然是个唐山人。根据赵连海家人说,他们曾经多次联系王显英,打听赵连海的下落。但是王显英声称,他们两人早就不在一起工作了,现在各奔东西,不知道赵连海的情况。我们分析后得出结论,这种说法十分可疑。因为根据王显英原来手机的通话记录,一直到赵连海的手机被弃用为止,二人就没有中断过联络。接下来,就一定要找到王显英这个人,因为他应该是最后和赵连海有关联的那个人了。于是,我们从赵连海的父母那里要来了王显英的新的电话号码,并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向赵连海透露公安来调查的事。赵连海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名,听说这事儿可能关系到自己的儿子,警察又态度严肃,感觉案情重大,就点头答应绝不声张。赵连海的母亲偷偷在一旁抹眼泪,我知道,母子连心,她肯定猜到自己的儿子凶多吉少了。


随后,我们通过电讯技术对王显英进行了定位。这小子躲在一个挺偏僻的区域,我们在一个晚上摸了过去,突袭了他的住处。这小子正在嫖小姐呢,我们在床上摁住了他,一举将其抓获。那个妓女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我们看她姿色和身材不错,顺便都摸了几把,就把那女人放走了。


在审讯室里,我们把现有的证据都给王显英看,包括DNA的检验报告,说明现在已经能够确认是他杀害了赵连海。当然,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一点,不过,当警察的必须特别能说谎,吓唬人,才能诈出嫌疑人的实话来。王显英起初一言不发。也许他看了很多电视剧和电影,很熟悉里面经常出现的审讯场面吧,似乎只要保持沉默,警察就对他没有办法,超过48小时之后,就得放他离开。但是,那是香港警察或者外国警察,我们中国警察不吃那一套。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又把他拖进了刑讯室,对他用了刑。他鬼哭狼嚎,跪地求饶,然后拖着被打瘸了的腿,鼻青脸肿地重新坐回到了审讯室的椅子上。通过这一套大记忆恢复术,他变乖了,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他的确是杀害赵连海的真凶。事情到这里,原本已经可以结案了。但是,随着他所交代的细节一点点增多,我们才发现,赵连海的死,只是这一起错综复杂、诡异离奇的案件的冰山一角而已。


2.自相残杀


王显英和赵连海是一个村子的人。他们从小玩到大,放屁崩坑儿、撒尿和泥儿,就是北京人口中的发小儿,一直都是铁哥们儿、好朋友。两个人长大了,都在家务农,种着几亩薄田。咱中国的农民,不但得不到政府的经济支援,还要把大部分的收成都交给国家,所以生活十分困窘。在农闲的时候,他们就经常一起结伴去城市里打工,好挣些工钱补贴家用。这些离开家乡进入城市做临时工的农民,就被称作农民工。


去年,也就是2009年的夏天,这俩人在秋水县城的饲料厂里打工,给人家扛大包。干体力活儿的工人的工资很低,公家实际上又不保护工人合法权益,也没处叫屈,所以很多厂主为了节省成本,不愿意购买昂贵的传送和装运设备,而是用极其低廉的工资雇佣并压榨农民工完成这些繁重的体力工作。那个饲料厂主让这些农民工把装满了鸡饲料的沉甸甸的麻袋搬运上卡车,这个就叫扛大包。王显英和赵连海身体很壮实,力气很大,干活儿也很卖力。那个叫张德禄的养鸡场老板经常去这个饲料厂买鸡饲料,一来二去地就和这两个兄弟成了熟人。


王显英和赵连海是卖苦力的,赚不了几个钱。他们很羡慕张德禄开着好车,穿着好衣,抽着好烟,一副有钱人的派头儿。张德禄也看出了他们对金钱的渴求,就给他们画大饼,说以后找机会带着哥俩儿一起赚大钱。这两人听了自然是非常高兴,天天盼着有馅饼儿落在自己头上。


结果这馅儿饼很快就掉下来了。2009年年底的时候,张德禄找到了这两人,请他们到大饭店里足吃足喝了一顿,又带他们去浴池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最后给他们一人安排了一个妓女爽了一下。这两个穷棒子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不禁对张德禄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感激涕零。赵连海拍着胸脯说:“以后,您就是我们俩的大哥。大哥要是有什么事儿,兄弟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以为也就是客气客气,就跟电视里经常演得那样。谁知道张德禄抽了一口烟,嘿嘿笑道:“还别说,哥哥我真就需要二位兄弟给我办件大事儿。”


“大事儿?什么大事儿?”这俩农民工满脸疑惑。


张德禄夹着烟,盯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帮我杀个人。”


吹牛可以不上税,但杀人那可是要抵命的。这哥俩儿虽然没啥文化,但是最起码的利害还是明白的,所以俩人都很尴尬地坐在那里抓耳挠腮,龇牙咧嘴。张德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接着说道:“这么大的事儿,我之所以找你们哥俩儿,一是因为我信得过两位兄弟。二是因为你们身强力壮,干这事儿成功的把握大。三是因为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要让自己兄弟得着。这事儿不是白干,只要成了,我给你们十万块钱。你们看咋样?” 说着,拿出二千块现金,在手心里拍了拍,接着道:“你们要是同意,这两千块钱立刻给你们,全当是定金和活动经费。咋样?”


十万块钱!要知道,那可是2009年。农民工累死累活地干整整一年,不吃不喝不休息,工资还不到一万块呢。再看着眼前这唾手可得的两千块现金,这哥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都亮了。王显英一拳砸到自己大腿上,说:“他妈的!富贵险中求。既然大哥看得起咱弟兄,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了!你说,弄谁?”


张德禄拿出一个人的照片来,指着那上的人说“他叫李广财,是和我一个村儿的。这个王八蛋,专门干的是往火葬场拉死人的营生。他欠我好多钱,赖账不还,还对我动粗。我要是不弄死他,气得连觉都睡不成。我给你们两个月时间,把他搞定。一定要弄漂亮,不能露出痕迹。要是屁股擦不干净,我也得进局子,你们也别想拿到辛苦费了。” 


这俩碎怂一看到钱,乐得连自己亲爹姓啥都不记得了。平时这俩怂货没少看港台电影,最喜欢看那里面的杀手执行任务的情节。王显英和赵连海一合计,打算动动脑筋,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搞个暗杀,制造个意外死亡,人不知鬼不觉把人干掉,让大钱到手。两人越想越兴奋,觉得真是怀才不遇,大器晚成,一个个摩拳擦掌,急不可耐。


说干就干。第一个计划是制造车祸,结果发现行不通。因为俩人都只会开农用车,连摩托车都没骑过,而李广财工作时候开的是拉尸体的厢式货车,平时出门都坐小轿车。拿农用车去撞货车和小轿车,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最终放弃了。他们冥思苦想,又打算执行第二个计划:制造爆炸,把李广财炸死。于是两人打听了好多地方,费了半天劲儿,从黑市上购买来了定时爆炸装置,趁着天黑偷偷安装在了李广财的车地盘上,然后两个蠢货就裹着大衣躲在角落里等天亮,要看着李广财上车以后被炸死。按照他们的想象,这就和香港电影里面演得一样:李广财一开车门,顿时爆炸,火光冲天,车子炸成废铁,李广财四分五裂,而他们哥儿俩呢,就在硝烟、火焰和背景音乐中轻飘飘潇洒离去,还得是慢镜头那种。这事儿想着,简直睡着觉都要笑醒。正得意呢,那炸弹已经爆炸了,把哥俩儿吓了一跳。可是,炸虽然是炸了,却威力不够,只是把车给点着了。更要命的是,李广财还在屋子里睡觉呢,根本没有上车啊。这俩家伙顾不上找原因了,赶紧逃走了。原来这种黑市的三无产品,也都是蒙人的东西,根本没有真正的炸药那么大威力。后来李广财发现车着火了,赶紧出来救火。他做梦也想不到,现实生活里还有人想制造爆炸弄死他,他自己还以为是车年久失修,突然自燃了呢。


就这样,这两个蠢货忙活了将近两个月,钱也花光了,任务还是没有完成。张德禄一看,十分泄气。就当这两个笨贼给他提出第三个计划的时候,也就是要策划高空坠物把李广财砸死的计划,张德禄彻底后悔了。“我怎么找了这么两个不够火候的东西来做这么大的事儿?我真他妈脑袋被驴踢了。”张德禄想让这两个家伙滚蛋,但是雇凶杀人这种事,要是被他们捅出去,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要是以后再被这两个穷鬼给讹上,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思前想后,他心里冒出一条毒计。他单独找到了王显英,对他说:“看来李广财命不该绝。既然弄不死他,就算了。不过呢,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这十万块钱既然说要花出去,就一定得花出去。这样吧,如果你把赵连海弄死,这钱就给你。你要不敢,我就告诉赵连海弄死你,他拿钱走。你说咋办?”


王显英一听,吓得目瞪口呆。可是后来又一想:“妈的,慈不带兵,义不养财。要不心黑手狠,哪里有赚钱的机会?我要不杀他,他肯定为了这些钱杀我。罢了,兄弟,别怪我,我得保命啊。”所以他就答应了。他朝张德禄又要了几百块钱,买了把大号的锤子,放进一个帆布袋子里。又买了些熟食和两大瓶烧酒,放进袋子里,盖住锤子。等回到他和赵连海两人合住的出租屋里,他掏出酒肉,拉着赵连海一起吃喝起来。赵连海不知是计,被他劝了很多酒,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他趁着赵连海睡着,走到床边,用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几下子就把他打死了。事后,他给张德禄打了电话。张德禄趁着黑夜开车过来,和王显英一起把赵连海的尸体用被子裹好,放在汽车后座上,然后摸黑开到了那个废弃的机井旁,把尸体扔进去,又盖好井盖。张德禄就是车轱辘村的人,小时候就常去那个井边玩,所以他非常了解这个井的情况。弄完这事以后,王显英拿了剩余的钱,赶紧买了车票跑去了外地。他杀了人,又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肯定也不敢举报张德禄了。至于张德禄后来去了哪里,王显英说他真得不知道了。


我听着他的讲述,不知不觉中抽了半包烟,整个审讯室里烟雾弥漫。大家都有点感觉像听评书一样。审讯员接着问他:“你说不知道张德禄的去向,我看你是把他也杀了吧?!”王显英大呼冤枉,他说:“我都承认杀了赵连海了,杀一个是死罪,杀两个也是死罪,我要是真杀了张德禄,我何苦不承认呢?”大家觉得有理。后来经过进一步的侦察,也确实表明,张德禄失踪的那段时间,王显英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这么看来,难道张德禄真地是躲起来了?


3.逆转反杀


张德禄消失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显露出任何生活的痕迹。他没有给家人进行过电话联系,也从来不动用银行卡和身份证。按理来说,在这个年代,一个人在社会上不用电话、银行卡和身份证,简直就是寸步难行。这十分令人疑惑。我们手里仅存的有关张德禄的线索,就是他失踪前给亲朋好友群发的那条短信。晚上,我躺在床上反复阅读这条短信的内容,还是总觉得它有点不对劲儿,可是又一下子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别扭。突然,有人给我打来电话,我一看,是我爸的,就赶紧接起来:“爸,有事儿啊?”


“没有,没有大事儿。”我爸在电话里说:“你三姑父大后天出殡,你怎么也得回来送送。打算宰几只小母鸡儿,你明天回来吃饭,你妈要给你红烧了吃。”


“行,我明天回去。没事儿就挂了,回去再说。”我刚挂了电话,突然灵光一闪,我终于想明白到那条短信的蹊跷之处究竟在哪里了!我赶紧再看那个短信的内容:“各位兄弟,我最近有些事情要躲避一下,等事情了结了就回来。都不用担心我。”要知道,这可是我从他二大妈手机里抄过来,他他娘的难道敢对他爹妈和大爷大妈都称“兄弟”吗?很显然,这不像是他发出来的,倒像是另一个人拿着他的手机以他的名义发出来的。而这个神秘的人是谁?为什么能掌握张德禄的手机?张德禄为什么无法阻止他?


这些问题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性:张德禄很可能已经死亡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被人杀害了。经过技术侦察,张德禄的手机最后活动的地点就在车轱辘村里。这么看来,他很可能就是在这个村子里被害的。而发出这条群发短信的人,就八成是杀死他的凶手。既然王显英不是杀害他的人,那么这个人隐藏在哪里呢?


第二天,我们所里正在开会,忽然听得有人上门送锦旗。我出来一看,原来是李广财。李广财说感谢我们抓住了曾经对他展开暗杀行动的凶手,保护了他的生命安全,对我们千恩万谢。我说:“嘿!你消息倒是很灵通?谁告诉你的?”李广财向我递来香烟,打哈哈道:“谁没有个仨亲俩好的呢?”我就和他聊了会儿天。我说:“现在还不清楚张德禄对你动杀心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如果你要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和我们沟通。现在张德禄失踪了,你觉得他会去哪里呢?”李广财说:“他自己长着腿,谁能知道他去哪里?我就觉得都一个村里住着,从小一起玩大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平时井水犯不着河水,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竟然要找人弄死我。把我没弄死吧,最后竟然还耗子动刀——窝儿里反了,自己人杀了自己人。真是两个蠢得冒脓的家伙。他们还想炸死我,要是我,哼,才不这么笨,早把他们放进锅炉里烧了……”他突然自知说得过分了,尴尬地笑道:“你瞧我这嘴,也没个把门儿的,一说快了嘴秃噜了。”我想起来,他是做殡葬行里的生意的,就问:“你具体做啥殡葬生意?我家亲戚最近有人去世了,不知道用不用得着。”李广财一听,拿出个名片给我,说:“我专门负责给火葬场运送尸体。我有两台运尸车。您家那个亲戚要是用得着,找我,我给半价。”聊了一会儿,李广财就告辞了。


李广财走了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张德禄和李广财的矛盾这么深,都到了雇凶杀人的程度,李广财不可能毫不知情。事实绝不像李广财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李广财隐瞒实情,也许是为了避免给自己惹麻烦,但是否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就是他杀害了张德禄呢?张德禄有害李广财的心,为什么李广财就没有害张德禄的意呢?一个受害者,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加害者呢?想到这里,我点了一支烟,平复一下剧烈的心跳。我接续思考:如果是他杀了张德禄,他又是怎么处理的尸体呢?抛尸?掩埋?还是……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又想到他无意中说得那些话,突然汗毛倒竖:他就是专给火葬场运送尸体的,难道说……?


我赶忙向领导报告了我的想法。他们一听,也十分重视起来。经过深思熟虑,李广财的嫌疑急剧上升,因为不仅从动机上,而且从处理尸体的条件上,他都是具有充分条件的。然而,仅仅靠猜想不能定罪,必须要寻找证据。我们立即赶去了和李广财合作的火葬场,调查了从张德禄送车去汽修厂的日期之后的一个月内的火化记录。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又把调查时间扩大为张德禄送车去汽修厂的日期之后至今,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我闭上眼睛前思后想这件事:如果我要是李广财,想把一具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烧掉,这是非常困难的。首先,我要给尸体开出一张死亡证明,以及伪造或者获得他的身份证。这些东西虽然不好作假,但是如果我和火葬场的人很熟,也完全可能用假证瞒天过海。这张假证明和假身份证会对应一具尸体,但是这具尸体应该没有亲人,因为有亲人的死者,骨灰需要亲属领走,那么一定容易露馅儿。李广财必须确保这个骨灰可以被他随意处置。想到这里,我睁开眼睛,向领导汇报了我的想法。于是,我们决定走访在张德禄失踪之后所有被火化的尸体的亲属,逐一查证。经过细致的工作,每具尸体都有相关亲属做出了确认。不过有一具尸体还是有问题,是个老头儿,名叫马贵田。据马贵田的亲属说,这个老人确实是在这家火葬场被火化的,不过时间不对,比火葬场的档案记录上的时间要早三个多月。我们赶忙又去火葬场,按照他们所说的时间点调出火化记录,果然发现了端倪:马贵田居然在相距三个月的时间里,前后被火化了两次!


很显然,一个人不可能被火化两次。那么这具多出来的尸体究竟是谁?会不会就是张德禄呢?于是我们旋即把李广财控制了起来。这家伙正在家里喝酒,被我们推门而入,不由分说就铐起来带走了。到了派出所里,他一反常态,保持沉默。很显然,他无法对这件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他知道,尸体被他处理了,现在我们还不掌握任何物证,但是一旦他自己承认他杀了人,他就彻底完了。所以,无论我们问他什么,无论怎么打他,他都不予回答。


既然从他口里问不出口供,我们只好另辟蹊径。我们让村长把李广财的老婆田莲花叫到村公所里来,向她打听李广财有什么异常表现没有。田莲花一提到自己丈夫,就流露出止不住的厌恶。她翻着白眼儿说:“这个死鬼,天天和死尸打交道,身上一股子死人的臭味儿。天天喝酒,喝完就撒酒疯,和我说不上一句话就得打架。我都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你要说他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儿,那不是去年年底,他趁我不在家,把沙发垫子拔下来,到院子里浇上汽油,都给烧了。后来给沙发换了套子,又换了些新垫子,颜色也不配套,天天看着堵心,别别扭扭的。”我们听完,就去李广财家里进行勘察,特别仔细地检查了那个沙发。结果在沙发靠背上发现了些暗色斑点。经过化验,证明是干涸的人血。又通过与张德禄的父母的DNA进行比较,证明这些血迹就是属于张德禄的。很明显,张德禄曾在李广财家的沙发上坐过,而且留下了血迹。当我们把这个证据摆在李广财面前的时候,他终于叹了一口气,招供了。


原来,李广财的老婆田莲花嫌弃李广财天天和死尸打交道,两人早就同床异梦,婚姻名存实亡。李广财在外面包养女人,田莲花也没闲着,早和张德禄勾搭成奸了。李广财也知道他头顶上早有了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但是农村里都不讲究离婚,怕乡亲们说三道四,为了孩子有个妈,李广财也不想离婚。他也乐得和田莲花各玩各的,谁也不搭理谁。李广财虽然做的是死人的买卖,但是很赚钱。他养着三台车,房子也是村里最气派的,还有几百万的存款。相比之下,张德禄的养鸡场经营不善,还欠了一屁股债,于是张德禄就动起了歪脑筋。张德禄打算害死李广财,然后收了田莲花做老婆,连同还能占有李广财的财产。张德禄在和田莲花在床上搞破鞋的时候,把这主意和她说了,田莲花也支持干掉李广财,还从自己私房钱里拿出来二十万给张德禄去雇佣杀手。于是他就迫不及待地雇佣了王显英和赵连海两个笨蛋去充当杀手。结果李广财没有死成,赵连海反倒被王显英杀死了,张德禄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么张德禄是怎么死的呢?原来,李广财不傻,他几次逃过暗杀,也意识到有人要杀害自己。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张德禄。有一天在家里,李广财拿刀架在田莲花的脖子上,结果从老婆嘴里得知张德禄密谋雇凶杀害自己的怀疑,原来是确有其事。李广财恨得咬牙切齿。他思前想后,咽不下这口气,就酝酿了一条毒计,打算杀了张德禄报仇。刚好是张德禄处理了赵连海、把车送去修理厂之后那两天,李广财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把张德禄请到家里来喝酒,一人一瓶酒,偷偷在对方的酒里下了迷魂药。张德禄以为自己做的事李广财根本不知道,所以毫无防备,表面上两人称兄道弟,猜拳行令,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张德禄喝下了药酒,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李广财随即用绳子勒死了张德禄。感觉不够解恨,他又用尖刀给张德禄的身上捅了几个窟窿,结果大量的血流到了沙发垫子上。他只好赶紧把垫子烧掉。为了处理尸体,李广财利用自己的职业之便,偷梁换柱,李代桃僵。他用以前烧过的一个老人的信息伪造了死亡证明和身份证,那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和他十分熟悉,干脆都没检查他的文件,就直接归了档,把人给烧了。李广财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多嘴多舌的一句话,终于让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直到今天,我每每回忆起这件案子来,还禁不住要慨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啊!世间有多少人,无论他是被害者,还是害人者,如果深究起背后的故事来,可能谁都不值得被同情!


(完)2024年5月10日,木易中郎将,开姆尼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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