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
家乡的旧居有二口井,一口在厨房,另一口在门前小园,园子不大,只有十多平米,日常只放父亲和母亲的自行车,后来哥哥上中学,多添一台自行车,他的自行车就贴近井边了!
厨房的一口井,用一大酒酲盖上,以防煮食时失足堕井,我年幼时喜欢到厨房看妈妈煮饭,妈妈会禁止我坐到酒酲上。
两口井分工,厨房的井水是饮食专用的,园子的井水是于日常洗涤衣物和清洁家居的。井水很清甜的,我很喜欢喝刚提上来的水,无须煮沸直接就喝,一旦煮沸了,我觉得味道变得平淡。
某年夏天,爸爸下班买回一个西瓜回来,大哥马上到小园提水,把西瓜浸着,晚饭后父亲操刀把西瓜切开,分了数片给我,很冰凉的,比以往吃的感觉好得多,之后我家吃西瓜,都先用井水浸上半天!
城市化入侵我的乡村,村委公告各家可申请自来水,每户都能安装一个水龙头,我家钟情井水,本不打算安装,但村中老人说这是村委办的福利工程,一切喉管和施工不收费的,只添置一个水标和水龙头就可以,若果放弃,日后如要申请,不单要经村委审批,还要自付费用,接驳在大街的主水管,数十米的喉管和工程费颇大的,最后父亲在厨房装了自来水。
这个水龙头在初时没有用武之地,妈妈在水龙头下用绳缚上一个勾,每天由街巿回来就把蔬菜肉类挂在水龙头上,然后自行提水煮食。
我家没有消耗自来水的,但连续二三次要付费,这才知道有最低收费这回事,为免浪费金钱,开始用上自来水煮饭,但饮用水和洗涤衣物,还是在井提水的。
高中毕业后,我跑到广州干活,这口井水,只能每次放假回家,才能品尝了,假期完毕,我还装了两塑料瓶的井水带回广州,但多数在中途已把井水喝完了!
旧居破烂不堪,父亲将房子推平重建,新居的厨房移到另一角落,水龙头亦移到新厨房位置,原来的井被建材掩盖了,幸好小园的井还在,让我继续享受清凉的井水。
千禧前数年,乡村外围的众多工厂拔地而起,把井水送进了历史,不少工厂违规排出工业废水,最终渗入地底把地下水污染了,数户乡民肚疼入医院,还有一个村民休克,搞卫生的来抽验村中大街的井水,亦验了数个村民家中的井水,结果证明井水不宜再饮用,村委紧急封闭了数口公井,并劝谕乡民不要再食用家中的井水。
父亲找来一块不规则的大石把园子的井封了,我看到那块大石,就像被它压着心脏般难受,我感到很无奈!我怀念井水的清甜,但在工业化的世界,尤其我迁到大城市的香港,要喝上一口井水,是奢望的!
我不想在这说政治,但地球的「井水」正被日本排进海洋的核废水污染了,我同样感到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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