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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痛快地大哭一场和忘情地大笑一番，都能够缓解压抑在心底的苦楚。而哭，比起笑，效果更明显。
丽花的大哭，宣泄苦闷大于情感表达。的确，没到成人的年纪却主动选择远离父亲的羽翼，独自面对未来。换成谁，都免不了大哭一场。
虽然知道，不单单是因为我的缘故，和黑裙子的矛盾亦是她做出如此选择的原因，可我还是偏执地相信，她离开父亲，是为了彻彻底底地跟我在一起。
我已经十九岁，十九这个数字，用英文讲是nine—teen，虽然在传统观念里，十八岁意味著成年，可在毕竟还在 teen的age里，也就是英文讲的teen－ager，说是成年，却还糊涂着的阶段。
对前途，我是迷茫的。近年来屡试不第，已让我对读大学心灰意冷，即便身边没有丽花，都不见得会做出去外地读书的决定，更何况现在又多份照顾她的责任。而且，在我的想法中，读上大学，也不一定会有个美好的未来。拿音乐学院的学生们来说，每年的毕业生，没几个有机会进入专业团体，大部分都是揣着个文凭自谋生路。同她们相比，即便是读完大学，也不见得会比她们优秀。或许，凭我妈的关系，可以托人找个愿意收留我的专业院团。可业务不好，到头来也得沦为处处看人脸色的配角。
十七岁的丽花，比我更迷茫。异国他乡，身边又没有亲人，能陪她的就剩下我。那种几乎是孤注一掷的选择，对她来说，是把青春双手奉献给我，杀剐留存任凭处置。
「哭吧，大哭一场会舒服些。」我抱着丽花，轻抚着她的长发。
「我没难过！」丽花倔强地昂着头，「就是气不过有人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勾引有夫之妇，确实缺德，明知道。。。」我的脸突然一红，本来想激昂慷慨长篇大论一番，可想到丽花不在时我的所作所为，不免暗自羞愧。
「被勾引的，更是可恶！」丽花的抢白倒是适时地填补上我的留白。
「妳說刚那女的？」
「我在说我爸！」丽花白了我一眼，「刚才那对狗男女关我什么事？」
丽花的一句话，让我精神紧张。不知为何，一提到她爸，我就会想到黑裙子，进而想到黑裙子肚子里的孩子。
那不会是我的孩子吧？该死！我的心开始「扑通通」地跳起来，有如山崩地裂。
「你怎么啦？」丽花抬起头关切地看着我，似乎察觉到我心跳加速。
「没怎么，」我定了定神，「一提到妳爸，我就紧张。」
「紧张什么？」
「怕妳离开我！」我扯了个谎，「怕妳后悔离开他。」
「傻瓜！」丽花一头扎进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这一刻，她是如此相信我。
说来奇怪，她越信任我，反到让我更加难过，或者说，惭愧。我很想全身心地去爱她，照顾她，可总有其他女人的身影，时不时地闯进脑海，让我和她之间，总夹杂着不安的情绪。这种念头在得知黑裙子怀孕之后，变得越发明显，明显到让我一听到有关丽花家里的事情，立刻心惊肉跳。
「要不要去打电动？」我觉得心跳得快要爆炸。
「电动？」
「对，去游戏厅。」这是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缓解心跳加速的方法。
音乐学院东门外所有卖电脑的商铺，此刻已经关门大吉，只有电子大厦二层的电子游戏厅亮着营业的招牌。那是间很大的游戏厅，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除了图书馆和书店，就是来这里一扫阴霾。
拉着丽花走进游戏厅大门，立刻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密闭的环境加上川流不息的顾客，赶走了原本就少有的新鲜空气。
在吧台买到一碗游戏币后，我把丽花直接带到一台「机械战警」模拟机面前。在我的观念里，「打手枪」在任何地方，都能释放压抑，不管拿着什么枪，只要能射光子弹，一定收获得到畅快。
可丽花并不那么想。相对于站在原地双眼盯着满屏幕妖魔鬼怪来说，她更愿意去跳舞机上挥洒汗水。
说到跳舞，我对韩国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在跳舞方面，韩国人都是箇中翘楚。
拿丽花来说，她玩跳舞机，如同表演一般，周身随着劲爆的节奏舞动如飞的同时，脚下该踩到的步点完全不乱，几乎全部都是「Perfect」。而且，身后的横杆，也成为舞蹈中的工具，时不时会借助它回旋一次，如同体操中高低杠选手做「双臂大回环」一般。
如此技惊四座的表演，立刻引来众人的围观。傍晚的游戏厅里，几乎清一色都是男人，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见到一头长发身材曼妙的姑娘，已是垂涎三尺，更何况还在跳舞机上舞动如飞。一曲终了，围观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掌声，掺着几声口哨，更有什者跟着起哄，要求丽花再来一个。
别看一众人随声附和，可丽花真要再来一个的时候，投游戏币的，只有我。
丽花冲我温柔地眨下眼睛，随即选了我最喜欢的「哇」。音乐响起，丽花尽情地扭动着腰肢，和着劲爆的节奏，时而把手臂搭在我肩膀，时而用屁股在我大腿处摩擦。这么一来，周围起哄的人更多，气氛也就越来越热烈。
「小妞真骚啊！」
一个粗重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把其他人的浴火瞬间点燃。
「脱，脱，脱，脱。。。」众人开始阴阳怪气地喊开。
起初没觉得异常，可没过多久，便发现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盯着丽花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邪恶。
丽花并没有察觉，此刻她的眼中就只有屏幕上的「方向号」和我。
「回家吧！」气氛已经变了味道，我拉住扭动的丽花，分开人群向大门走去，就要出门口的时候，一伙人拦在面前。
「别急着走啊，再玩一会儿吧！」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人色咪咪地看着丽花。
「闪开！」丽花凶着脸。
「别那么凶啊，」男人推开我，站在我和丽花之间，「光陪一个人多无聊，也配我们哥几个玩玩？」
「滚！」丽花显然有些害怕，紧张地看向我。
「你们要干嘛？」我一巴掌按在背对着的男人后颈处，用力把他推向一边。
刚把他推开，其他人就一拥而上，把我围在中间。
看来挨揍是迫在眉睫，毕竟四个人对付我一个。就当是对丽花不忠而受到的惩罚吧，我心里想。
正想着，突然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乎了巴掌。扭过头一看，之间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抓住其中一个围住我的，接连赏了他几巴掌。
我一愣。这人并不认识，八成是遇到仗义出手的大侠。有人撑腰，我也就不再顾虑，挥起拳头，扑向面前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四个男人并没有还手，而是一哄而散。我抱住惊魂未定的丽花，对「大侠」连声道谢。
「别客气，刚才这帮小子也调戏我女朋友来着。」大侠一闪身，身后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不管怎么说，刚才谢谢你！」我伸出右手，跟大侠的手握在一处。
「没说的！」大侠的手一紧，我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力。
「你这么大力气。」我把缩回来的手在空中甩了甩。
「他是体育学院练散打的！」漂亮姑娘抢着说。
「难怪！」我学着电视里的模样，冲着大侠抱拳，「真像侠客啊！」
「不算什么。」大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得出我这句话让他很受用。
「我们要走了，一起去吃个夜宵么？」我发自肺腑想感谢一下大侠的见义勇为。
「不去了，想再玩一会儿。」大侠说。
「喔，那留个电话吧，我真想请你吃饭。」我看到丽花也点头，应该是有同样的想法。
「改天吧，」漂亮姑娘抢着说，「我认识你，你是高院长的儿子吧？」
「妳也是音乐学院的？」我问。
「嗯，跟施颜同班。」姑娘笑了，笑容有些鬼魅。
「那改天吧！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这里有点乱。」我冲他们挥挥手，搂着丽花走出游戏厅。
穿过音乐学院的大院，继续向东，经过一条大街便会见到一座宏伟的大楼。那是陆军总医院的住院处。住院处再向东，是一排矮矮的房子，大概有一层半高。矮房子的大门敞开着，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厅内摆着灵堂，大侠就静静地躺在布置成灵堂的大厅中央。他的脸上平和自然，还被涂上一层淡淡的红色，看上去栩栩如生。那应该不是他临死之前的表情。据说，那天夜里，被打的四个人不久后找来他们的「大哥」，并在「大哥」的鼓励下，用刀子刺死大侠。
「我不是在做梦吧？妳能掐我一下么？」我看着身边同样一身黑衣的丽花。
「闭嘴！」丽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侠。
我们随人群围着大侠的尸体走上一圈，然后站回院子里，猛然发现，大侠的女人，正躲在角落里啜泣。
「真抱歉！竟然发生这种事。」我拉着丽花走过去，小声地对她说。
她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
「有什么能帮妳的么？」丽花也压低声音。
女人并没说话，而是盯着丽花，目光之中竟透着愤恨。院子里静得骇人，只听得到树叶在微风下沙沙作响。
半晌，她终于开口。
「你能帮我个忙么？」她看着我说。
「可以，无论什么都可以！」我试着装出大侠救我们时的仗义，可开口时才发现，那东西根本不是能学来的。
「你过来。」她示意我靠近。
我把耳朵凑了过去，以为她会悄悄地讲给我听。
突然，她的胳膊圈住我的脖子，紧接着用嘴唇死死地贴在我的嘴巴上。
我大惊失色，想要把她推开，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反被她死死咬住嘴唇，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
院子里依旧静得出奇。我咬紧牙，一声不吭地忍着痛，鲜血已然从嘴角流下来。我看向丽花，只见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圆睁着双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瞬间，我仿佛回到那天夜里，满身刀伤，疼痛难忍。而大侠的女人，就在不远处，像丽花那样，满脸恐惧地盯着我看。 。 。

贴主:woshidayedi于2022_06_20 8:13:50编辑楼主设置：谢绝布衣用户参与回复交流

贴主:woshidayedi于2022_06_20 10:27:01编辑楼主设置：谢绝布衣用户参与回复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