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诱惑,你能经受住考验吗?
书生就是书生,姓甚名谁并不重要,是个孤儿。
书生少年意气,考科举,要金榜题名,可惜,屡屡不中。
书生有个娘子,姓甚名谁也不重要,也是个孤儿。
娘子每日操劳,织织补补,换来银两供书生安心读书。
书生又一次从家出门去赶考的那天,娘子泪眼婆娑的送行。
娘子说,若非这社会下不允女子四处奔波,她真想陪书生一起去长安赶考。
书生也擦了一把眼泪。
书生说:娘子请安心在家等候,我绝不会有异心,不管怎样,此生都只钟情于你一人,再无其它可能。
书生说完就走了,他心中发誓,这次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带娘子享尽荣华富贵。
很可惜,他又落榜了。
落魄的书生漫步在长安的大街上,心中思绪万千。
这次还没考上的话,下一次就没有来京的差旅费了。
书生不甘心,而且,现在回去,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他思前顾后,找到个邮差,这邮差叫做李然,也曾是和他一起科举过的朋友,只是现如今已放弃了,每日辛劳,只为供养家中的病母;书生托他送封信给自己娘子:
娘子亲启
为夫又落榜了,痛定思痛下,为夫仍然不甘心,还想再考最后一次。
但为夫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每每花费娘子血汗钱赶考,却屡屡不中。
所以为夫今年就不回家了,在京备考,干些杂活得以维生,再考最后一次。若还是不中,我才甘信此生与功名无缘。
娘子好生照顾自己,切莫感染风疾,食不果腹。
爱你的夫酱。
书生在长安周围转了转,在城外找了个破庙,住了进去。
书生擦干净庙里原本破旧的案台,用来当做书桌,他捡来一些稻草,堆在一起,这就成了他临时的床。
书生躺在稻草上,阳光从屋顶瓦片的缝隙中射到他的脸上,他竟觉得有些舒服,但又觉得这舒适对不起自己的娘子,于是又起身看起书来。
一看就看到了傍晚,书生掏出兜里的干粮,所剩不多,再一看银钱,也甚少。
书生开始琢磨着生计。
二
书生在第六次落榜的时候,其实就有些气馁了。
当时他开始质疑起了自己的天分,书生想,自己可能行文功力可能确实有限。
所以他当时琢磨着,能不能从其它方面上另辟蹊径,他琢磨着好看的书法也许能为自己的文章加分,所以他之后开始练了很长时间的书法,眼下,也算是派上了一定的用场。
第二日,书生清早起来,将宣纸摊开,细心研墨,临摹了几份名家的作品,自我感觉十分满意,随后来到市集,将字摆开,开始叫卖。
半天过去了,书生都快被太阳晒晕,一副字也还没卖出去,在叫卖的时候,书生还碰上了那个李然,李然见他卖字,愣了愣,叹了口气,说道:“哎,没什么生意的,我当初落榜,之后也练习过很长时间的模仿笔迹的本事,想卖字为生,后来实在没什么生意,就撤了。”
书生不甘心,那李然看书生不听劝,也就罢了,书生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在自己不远处还有不少人也在卖字。书生有些焦虑,家里有闲钱的人来买字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这个市场这么饱和,书生觉得自己很难有出路了。
日上三杆,书生更加焦灼,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将书法摊挪到了菜市场的猪肉摊旁边,要知道,能吃得起肉的人家里一般也买得起字。
果然,生意变好了,买字的人多了好多。
旁边卖猪肉的大叔正吃着老婆送过来的饭,看到了书生,骂了一声神经病。
书生不以为意,他正手忙脚乱,他的脑海里现在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三
书生尝到了甜头,每天都去猪肉摊旁边卖字。
其他卖字的人看了也纷纷效仿,但是因为大众对书生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加上书生的字确实写的不错,所以书生的生意仍然不错。
如此一段时间,娘子的信来了。
夫君亲启
夫君,信已收到。
虽然我很想你,但是我还是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所以还请夫君不要挂念家中,好好备考。
还请不用担心妾身,妾身会好好照顾自己,等你金榜题名归来。
倒是夫君,还请好好照顾自己,苦读之时,不要过于劳累自己,如若支撑不住,可随时归来。
我听说,长安城外,乱的很,夫君还请注意安全。
另,前几日有件事着实时打趣的很。
妾身前日从市集里买回几只小鸡,其中一只面向长得和夫君竟有几分相似。
爱你的娘子。
再底下,还有娘子绘的一副小鸡的画像,书生一看,确实是有那么一些像。
书生拿着信,想回破庙里写回信。
可惜,长安城外实在是乱得很,书生归来时,发现破庙被一群乞丐占了。
其中一个乞丐正睡在自己的稻草床上。
书生愤愤不平:你怎么睡在我的床上。
乞丐讥笑道:“房子有房契,马有马契,而这草床乃天地之间无名之物,怎么就成了你的东西了?难不成你还有这草床契不成?”
书生一时哑口无言,一众乞丐放肆大笑了起来,又补充道:你这书生,放着好好的状元府不住,来和我们乞丐抢这破庙作甚?
乞丐们又大笑起来,书生自觉羞愧难当,又寡不敌众,被迫离去。
书生在更远的城郊转了转,走遍了所有偏僻的角落,才在傍晚时分找到一个更破的小庙,屋檐也是破的,不知道为什么,书生走进去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传来。
四
书生搬到这破庙的第一天就出了事。
深夜,月色晦暗不明,鸦雀乱飞。
书生点着蜡,正在苦读。
书生忽觉额头传来一阵阵的瘙痒,抬头一看,有青丝三千垂于额际,不时触碰。
书生抬头,只见一女子正飘在他身旁,正盯着他。
女子长发飘飘,貌美非常,但却面色惨白,正轻飘飘的飘在空中,是女鬼无疑。
书生吓得摔在地上,咋咋呼呼的一叫:“有鬼啊。”
书生心里一凉,没想到刚搬到一个新庙就遇上女鬼。
那女鬼逼上前来,书生向后爬去,直至退无可退,贴上墙壁。
女鬼慢慢贴近,书生吓得闭上眼,汗水直流,内衣完全浸湿。
书生此时心中想起了佛祖,想起了还等待自己的娘子,正觉得自己死局已定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书生睁开眼,眼见那女鬼正掩嘴偷笑。
书生感觉有些丢脸,恼了:你这女鬼,要杀就杀,大丈夫能杀不能辱,你取笑别人作甚?
女鬼收起笑容,一脸羞愧,点了点头。
女鬼于是又欺上前,面露凶状,书生吓得仓惶大叫:不要杀我。
女鬼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可爱。”
这下书生却是不敢废话了,心里嘀咕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书生故作镇定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鬼轻抚头发,搔首弄姿道:长夜漫漫,我好生寂寞,我们来欢好一番吧。
书生呆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不行。
书生此后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绝对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女鬼:为什么?
书生:“我可有娘子了,我还要回去照顾她的。”
“那又何妨,难道她长得比我漂亮不成?”
此刻的书生脑海中思绪万千,他想起了诸多秀才高中后抛妻弃子再不还乡的故事,他连忙摇了摇头,自己可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反正不行。”
女鬼娇笑一声:可是我看上你了,怎么办?
书生这时嘴一撇道:你这谎言太拙劣了,你无非是想吸取我的阳气。
女鬼面露獠牙,道:若是我用强怎么办?
书生一骇,信掉了出来。
书生正要捡,信飘了起来,飞到了女鬼手上。
女鬼打开信看了看,说道:哟,这就是你娘子给你写的信?
书生着急了:“你还我。”
书生恼了,连忙将信抢回。
书生有些生气也有些害怕,他背对女鬼开始看书。慢慢的,他的心境竟然渐渐变得平和了起来,不再觉得害怕。女鬼许是寂寞久了,对书生似乎也没加害之心,一心只想逗趣着书生,她变换各种性感服饰在书生面前晃来晃去,书生看书。她试着找书生聊天,书生看书。
女鬼终于气馁,瘫睡在书生的床上,不再动弹。
这时候,书生忽然掉过头来和女鬼说道:你们女鬼是不是神通广大,能探知很多东西?
女鬼见书生终于和自己说话,高兴的连忙道,是啊。
书生贼贼的笑了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和我娘子有关的东西。
女鬼的眼珠子转了转,鬼灵精怪的说道:你陪我睡觉我就告诉你。
书生翻了个白眼,继续看书,不再说话。
终于一夜无话。
六
第二天一早,书生醒来的时候,女鬼已经不见了,书生估摸着鬼白天应当是不能出来的。
书生照例去卖字,末了,他又买了一些京城特产。
他又去找了找其它的破庙,没有找到,再加上那女鬼似乎没有害他的心思,他就又住了回去。
晚上,他决定回一封信给他娘子,想第二天连同特产委托李然一同邮寄回去。
娘子亲启
娘子画工着实了得,活物跃然纸上,那小鸡也确实和为夫有几分相似,也好,正好得以让娘子睹物思人。
得了娘子的支持,为夫才终于放下心来。
为夫向来崇尚劳逸结合,另,为夫,近来在集市上卖字,生意红火,吃穿倒是不愁,所以娘子还请不用为我担心。
为夫前几日听闻这京城有一特产,香甜可口,故买了让娘子尝尝鲜,如若娘子喜欢,为夫日后定期寄一些回来。
另,京城这几日酷热无比,不知家乡是否一样炎热,如若是,娘子还请做好避暑工作,不要中暑;家里的烛台也早破旧,蜡烛容易滑落,该更换,以免娘子晚上工作疲累时不慎引发意外;娘子去年心心慕慕的衣服,首饰,也可买之——
娘子过去受苦了,现不要为我考试而省钱,为夫银两足够。
爱你的夫酱
之后,书生又工工整整的用书法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连带一点碎银,也一并塞入了信封里。
书生写完信,环视四周,发现女鬼并未出现,才松下一口气。
“怎么了,在找我?”
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书生下意识一抖,信差点掉到地上,随后又连忙护住信。
书生往声源望去,那女鬼正穿着裙子在书生正上方的房梁上悬腿而坐,书生的视线角度正好探入那裙内无尽幽深的诱惑之中。
尽管书生并未看到什么,他仍觉得面红舌燥,连忙转开视线。
那女鬼看书生这般模样,娇笑了起来,随后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改变主意了吗?要和我欢好了吗?
书生这时才缓过神来,决定充耳不闻,继续看书。
书生将书翻开,女鬼又环绕到他身边,娇声道: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你娘子有那么好吗?再说了,这里又没其他人,你干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哦。
女鬼末了又补充道:我保证不会吸你的阳气。
书生开始大声朗诵,来正其心智: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
那女鬼见书生这模样,也开始慢慢悠悠念道:夫为乐,为乐当及时。
书生听后反倒突然又对女鬼有些好奇了起来。
“你这女鬼,怎么也读过书?”
那女鬼又飘到房梁上坐着,说道:“怎么,这有什么奇怪的?”
书生又说道:你既然读过书,应该知道,做出这么轻佻的行为,实乃背礼,更何况,我还是有妇之夫,你这行为,更是背德。
那女鬼笑了一声:我才不管什么背德不背德,背礼不背礼,我现在只在乎我做事有没有背己,有没有遵循自己的心意,所以相比于那些凡规教条,我更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书生一时哑口无言,书上可没写过这么一句话,可他又隐隐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道理。
那女鬼看书生一副沉思模样,又凑上前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喜欢上我了?那不如就从了我吧?不要再回去了。
书生脸一红,说道:那你可想多了。
书生又翻起书来看着:不过你这歪门邪说也却是有一定的道理。
那女鬼倒也不气馁,继续和书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书生一边看书,两人一边慢慢聊着,竟又聊到天边鱼肚白。
女鬼说:我得走了,我白天不能出来。
书生摆摆手,也实在控制不住睡意,终于浓浓睡去。
七
书生一直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
书生将信联同特产,再夹了一点碎银,一同邮寄了回去,之后继续卖字。
每天晚上,书生看书不久,女鬼总会出现,和书生聊天,并试图睡服书生。
书生不为所动,不过对于女鬼的印象倒是慢慢改观了。
如此反复,日子慢慢过去,破庙旁的几株野桃树上的花也开了。
书生读书之余,看着外面的桃花,迫切的等待着娘子的回信。
他常去询问邮差,可每次得到的却总是没有回信的回答。
直到发出上一封信的差不多一个月后,书生才收到了娘子的回信。
书生兴冲冲的将信带回去,当夜,他将信打开。
夫君亲启
特产已收到,果真是香甜可口,妾身很喜欢。
得知夫君衣食无忧,妾身才放下心来;至于其它,妾身会注意的。
近日忙,回信稍慢,还望夫君见谅。
娘子。
看完信,书生皱了皱眉。信有点短。
现在又不是换季时节,百姓不需要添置衣物,娘子怎么突然忙了起来?
更何况,写封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吧?
这个理由有些敷衍,书生想。
看完后,书生一直在思索,书生提笔,写回信:
娘子亲启
收到娘子来信为夫非常开心,上次的特产,听闻娘子喜欢,为夫也仿若心头甘甜可口。
娘子每日忙,实在是让为夫心疼却又忧伤,心疼的是娘子辛苦,所以还请娘子好生照顾身体。忧的是娘子来信变慢了。
因为为夫每日苦读之余,唯一期盼的便是娘子的来信,才得以一扫每日寂寥。
所以为夫还是希望娘子在辛劳之余,能多来几封信的好。
近日夫君居处附近的桃花开了,芬芳艳丽,为夫每次赏花时总在想,若是娘子能在身旁就好了,但天各一方,这在目前注定是空想,为夫只能以此激励自己,来年高中,再携娘子共赏桃花。
爱你的夫酱
深夜,书生正强忍瞌睡看着书,他正读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恍惚间,他彷如真的看到书中走出一个美人来。
他揉了揉眼,再看去,确实是有一个美人从书中慢慢钻出来。
书生仔细一看,这人的长相——这分明就是那个女鬼。
女鬼俏皮道:颜如玉来啦,公子有何吩咐?
书生又好气又好笑。
书生道:那就请你回去吧。
女鬼撇了撇嘴:概不退货。
书生觉得好笑,暗笑一声,继续看书。
女鬼也搬来一个破椅子,就坐在书生对面,用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书生。
女鬼双眼越看越亮,仿若闪着光,书生被这炽热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仍强作镇定。
“对面的书生看过来~”
书生的耳旁传来了歌声,书生装作没听到。
“你对面的鲜花在等你采~”
书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书生摇了摇头,说道:
“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啊?”
女鬼沉思了一会,之后嬉笑着答道:“女鬼自古以来就爱书生呀。”
书生有些被这个逻辑打败了,又问道:
“那你也应该找个厉害的书生啊,我感觉我好像不够优秀啊?”
“对啊,你确实不优秀啊。”
对?书生有些错愕,他本来还以为能套几句被夸的话出来。
女鬼又补充道:“但是鲜花爱牛粪啊。”
书生白了女鬼一眼,虽然被损了,但是白天的悲伤情绪倒是被缓解了一些。
书生转头继续看书,孜孜不倦。
“功名就这么重要吗?”女鬼问道。
书生思绪被打断,他回想起,上次自己刚在家和妻子就着咸菜啃完馒头。之后去乡里的一个举人家里借书的时候,看到举人和他夫人大鱼大肉,一旁还有侍女按摩的时候的触动。当时他就想,自己以后也一定要让妻子过上这样的生活。
“你不懂。”书生说。
书生继续看书,女鬼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两人有一遭没一遭的聊着,又是一夜过去。
八
第二日,书生连同特产和些许银钱委托邮差一同寄回给娘子。
女鬼和书生的关系越来越融洽。
女鬼在书生眼中似乎也变得可爱了一些。
女鬼的目标仍然是睡了书生,可书生仍矢志不移。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那天书生接到了又一封信。
这次这封信来的倒是比较快,书生深夜才开启它,看的时候女鬼就飘在他身旁。
夫君亲启
是妾身思虑不周,让夫君受思念之苦了。
妾身以后也定当尽快回信。
我也相信夫君会高中,到时候与妾身共赏桃花。
爱你的娘子。
仍然很短。
信的第一句话让书生有些不舒服。
让他受思念之苦?难道她不是一样吗?
书生看完信,陷入了困扰,
书生开始思考该怎么写回信。
他写了几句,又划掉。
如此反复。
书生仍在思索,时间慢慢过去,他有点烦。
这时候女鬼咬了咬牙,半认真的说道:
“还写什么回信,兴许,她喜欢上别人了呢?”
“不可能。”
书生的面色变差,女鬼看了眼书生,继续试探性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你想啊,比如什么白衣大侠经过救了他啊?然后她芳心暗许之类的呢?你上次不是问我能否探知到你娘子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探知到的就是这些呢?”
书生的脸色一变。
“我看呀,你还是别管她了。”
书生的面色变得更加阴冷,女鬼继续说道:
“从了我吧。”
书生终于发作,脸色涨红,仿佛要把所有的不快发泄到女鬼身上:
“我看你也读过不少的书,大多时候也算是通情达理,但怎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廉耻?”
书生的语气继续咄咄逼人。
“我娘子她知书达理,与我相处极为融洽有共鸣,她聪敏可爱又惹人喜爱,在我眼中恍若那天上那浩瀚的星辰一般;她贤良淑德做事也落落大方,这几年也任劳任怨,一心只为供我赶考;即使我屡战屡败,她也从没嫌弃过我,她在我眼中如此的明亮可人,所以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所以我也只会喜欢我娘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书生停顿了一下,开始一字一句的说话。
“你—听—懂—了—吗?”
女鬼望着书生,眼睛慢慢的红了,眼中充满了泪水。
书生忽然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重了,但是他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为了避免让自己心软,他扭过头去,道:你走吧,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过了许久,书生回过头,女鬼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书生叹了口气,回到书桌边准备继续看书。
书生突然愣住了,他发现书桌上原本空白的宣纸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我爱你。
九
接下来的几天里,书生在夜里再未见过女鬼的身影。
书生长吁了一口气,可不知怎的。没有女鬼聊天的夜里,他又觉得有些寂寥。
怅然若失。
长安城果然还是不太平。
书生也毕竟是书生,没有防范意识。
书生的生意好,自然迟早是要被有心之人盯上。
书生又一次卖字归来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有几个匪徒紧跟在他的身后。
在书生将当日银钱连同往日积蓄存到一起的时候,那几个匪徒跳了出来。
“哟,小子,”
那贼人抡起大棒,就要锤来。
另一贼人也持刀前刺,阳光透过残瓦,通过刀身尽数反射到书生的眼中,书生被光刺的闭上了眼。
书生心觉自己命不久矣,耳边却突然传来贼人的惨叫。
书生睁开眼,正看到贼人向后仰天飞去,再一看,其他贼人也都是面带惊慌,书生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女鬼出来了。
书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忙躲到她身后。
书生突然发现女鬼身子正在轻微的抖动,再仔细一看,她身上正在轻微的冒烟。
书生这才想到,女鬼白天是不能出来的,否则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
书生有些心惊,想来,女鬼应该是在故作声势。
那几个贼人开始逃跑。
那贼人头子走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匕首。
刀上反射的阳光转了转向,照射到了女鬼的身上。
女鬼身上发出滋的一声,身子一抖,险些摔落到地上。
那贼人头子见状,恍然大悟,顿住了脚步。
女鬼强撑身子站在书生面前:怎么,你们还不跑?是要我杀了你们不成?
那贼人头子却突然戏谑的笑了:那我倒是希望你能杀掉我。
他拿起刀,怡然自得的转动了起来,光芒回转闪烁间,女鬼被灼的不停的颤抖冒烟,藏在其后书生甚至能感觉到从女鬼身上传来一阵阵的热浪。
贼人向同伙示意,让他们向书生发起攻击,自己来应付女鬼。
另几人这才反应了过来,提着把刀就向书生攻了过来,书生忙仓促逃窜,却不由得的有些腿软,没跑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另一侧,女鬼被光照着奄奄一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书生被追捕。
歹徒向书生腹部刺去,书生一偏身子,匕首只划中了肩膀,这时另一把匕首又刺来,划伤了书生的背部,这时,又一把匕首又向书生的腹部刺了过来。
女鬼仍在受制,全身发出滋滋的声响,动弹不得,只是此刻,女鬼却突然双眼圆睁,发出一声凌厉的惨叫,身上一下冒出大量的白烟。
她像是燃烧了生机一般,获得了巨大的能量,随后一下冲了出去。
她再不像书生平时所见的那般温顺无害,她最先夺走的是那把正刺向书生腹部的匕首,那把匕首被反向刺入了那贼人的腹部,贼人头子楞了,他又用匕首反射阳光到女鬼身上,只是,这次却不能控制住女鬼,另几个歹徒见状吓得手抖了起来,女鬼盯着他们,语气凌厉:
“谁准你们碰他了?”
他们的匕首被夺,然后也带着他们走向了黄泉路。
最后,女鬼转向了那个贼人头子,原先还叫嚣着让女鬼来杀掉他的贼人头子,此刻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女鬼饶命,大侠饶命。”
女鬼面色阴冷。
“你既寻死,那我便如你所愿。”
最后一把匕首,也准确的刺入了贼人头子的眉心。
所有的歹徒都毙命,女鬼强大的气场霎时间荡然无存,奄奄一息摔落在地上。
女鬼姣好的面容再也无法维持,在此刻变回了她自己生前临死时的模样,满脸都是烧伤后的痂痕,看起来着实可怖。
可书生却毫不在意,甚至于,在他心里,此刻的女鬼,比之前的模样要好看的多。
书生抱着怀中的女鬼,面色悲戚。
“那天说的话,对不起。”
女鬼笑了笑,摇了摇头,突然又面色一紧。
书生着急的问道:“你身上是不是很痛?”
女鬼原本惨白的脸色在此刻变得更加的苍白,她握住书生的手。
“我不痛啊。”
书生的手抖了抖。
“这有什么好痛的,生老病死,人生常事,我早已体验过一次了。”
书生的眼眶湿了。
“你这谎言太拙劣了,太拙劣了。”
书生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若不痛,为何浑身抖动不止。”
女鬼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这次真的没骗你,我身上确实不觉得痛,我痛的是——”
女鬼的身影正随着她的话渐渐消散,逐渐化为雾气,书生的眼泪流了出来。
“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女鬼的身子终是化成了一团如这句话一般虚无缥缈的雾气,随风飘去。
书生嚎啕大哭,哭了许久,复又止住。
书生的心中出现了一杆秤,左边是女鬼,右边是妻子,这杆秤犹如汪洋大船摇摆不定。
书生沉默不言,坐了良久,到天黑,复又天明。
“来生予你。”
书生说。
十
秋往春来。
书生与妻子继续保持通信,书生也仍会按时邮寄一些东西回去。
妻子自从那次被书生指责后写信也再没那样过,之前的异状仿佛书生的错觉。
一切都回归现状,似乎一切都从没发生过,又似乎一切都发生过,就像此时蔚蓝天空上那一丝半缕薄云,难寻踪迹。
书生正捧着几卷诗书站在大街中间。
这是书生刚从名家大贤那里借来的名迹,书生觉得自己看了它对于科举肯定有大大的裨益,他早已对此梦寐以求了好久。
书生谨慎的看了看大街左右,仿佛觉得会有人来抢了他的似的,将它夹在自己的衣服内层。
旁边卖猪肉的大叔见状骂骂咧咧道:“神经病。”
书生不以为意,见四下无人后,才开始将书逃出来边走边读。
书生看的很认真,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错道了,迷路了,他走到了胡同堆里。
书生在胡同里乱转,盲目的在里面转了几圈,还是没找到出口,但是他却看到了另一个人,是邮差李然,他正侧对着自己坐在一个桌子前。
书生缓缓靠近,正要打招呼,却被眼前所看到的画面愣住了。
邮差正一边吃着自己给妻子准备的小吃食,一边在模仿书生娘子的笔迹写着信:
“你在干什么?”
邮差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看到书生才明白了。
邮差求饶道:“饶命。”
书生怒不可遏:
“你还敢说饶命?”
书生停顿了一下。
“怪不得我从去年底开始就觉得信有些反常,原来一直都是你在写信,你居然为了这些吃食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你真是枉为读书人。”
邮差试图辩解道:
“这事可不能全怪我,不是我不想送,她可早就因为家中出现意外而死了。你想,人在这种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哪有不贪的?再加上我家最近的情况你也不是我不知道,我母亲她——”
邮差还在嘟囔着,可书生已经听不见了。
书生的身子一抖,夹住的书松了,掉在了地上的水坑里,书生一脚从书上踏过,揪住邮差的衣领,面红目赤的道:
“她——她死了?你——你可不要胡说,大不了,大不了这些东西我不找你算账就是——”
“我真没骗你,我那日去送信亲眼所见她的尸体,所以——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我不信,你肯定是为了逃脱责任才在撒谎。”
邮差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骗你。”
书生这下才如遭雷击,他原本宏大的气势突然颓了,他如同一滩软泥一般瘫倒在地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爬起身,眼神涣散的问道:
“她怎么死的?”
“被火烧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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