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那年、西江上、接生
马客
1982年，原发性肝癌的病因学研究列入了国家重大专项。
按理，这个分题的负责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地应该是我的导师X教授，他是这个领域的“老子天下第一”。然而，就没有然而了。浑身不咋搭界的G教授成了分题牵头单位和负责人。
于是，我和G教授教研室的老师和技术员们成了好同事兼好朋友，G教授的大弟子迎军和我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课题组的并列首席打工。
很快，我俩酒逢知己心有灵犀，在工作上、生活上、包括文体爱好上节奏合拍，团队和谐，课题进展顺利。
第二年春天，我和迎军参加在广州召开的协作组会议。会后，G教授让我们去广西扶绥去看看。全国两个原发性肝癌流行县，一个是江苏启东县，是我们常来常往的课题现场。还有的就是这个扶绥。
那时从广州到广西，走铁路，得从株洲转。
那个火车票，“卖糕的”，真的难搞。就那几趟车，好多好多的旅客。中山医学院附属肿瘤医院凭关系带介绍信去购票，说是要等2-3天。
介绍一下迎军。他与老任（正非）一个辈份的，62年医疗专业入学，68年毕业时，去了河西走廊，一待就是10年。78年我们是一起考研的“同年”。他是“正品”上海人，情商智商都NNGX的比我高。他总是满脸笑容，如女排教头陈忠和。我听过他上的课，那个思路清晰，那个言语风趣。。。。。。
我们在等车票的同时，迎军和招待所的老广聊的很HIGH，很HIGH的结果是我们上了沿西江而上的客船，一夜到梧州，再转去扶绥。
这次水路走的绝对值得，一路上山秀水清，先顺珠江南下，遥望港岛后再溯西江而上，两岸风光无限。那次没带相机，兴致和遗憾一样的无限。
第二天天蒙蒙亮，船过都城，再有三五个小时的水路，就到梧州。
在夜色和晨曦变奏中，我和迎军在都城码头买了早点-肠粉、包子和鱼片粥，那时我快而立，迎军近不惑。遥想“公瑾”当年，年轻的自我妒忌。
码字时回想，这段故事也是如歌“老朋友怎能忘记掉这幸福时光。。。。。。我们也曾终日逍遥荡桨在微波上”，感觉好的很。顺便说一句，迎军唱歌的听众杀伤力，不是OK，而是KO！特别是苏联歌曲。
回到故事正题，有个快临产的孕妇也在都城上了船，往梧州赶。
第一次广播求助时，我和迎军还在船尾吃早点聊天。
船不大，我们回到船舱，听到播音器的第二次广播求助，也听到了孕妇的痛苦呻吟。
等第三遍播音求助时，我们领悟了除了我俩之外，在船上应该没有医生护士或类似的品种了。
我看着迎军，片刻，他说，我们试试看吧。
到了餐厅，迎军搓着双手，留有后路的说：我们是医学院的老师。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船员打断：赶快吧。
很奇怪，当船员给孕妇介绍我们：这是上海来的大医生。孕妇看到救星似的安静了很多。
我们剪了指甲，用热水和肥皂仔细的洗了手。
迎军注视着孕妇，用上海话不动声色的与我交谈：侬接生过伐？
我也不动声色：没动过手，妇产科实习时，帮过忙。
迎军后来告我，他在张掖农村十年，十八般兵器全武打，就是没有接过生。
我俩投降般地举洗干净的双手，看着孕妇，但心里一点没有数。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胡扯，比如下一步是不是要备皮之类的废话。
没几分钟婴儿就哇的一声顺产降临了。我用沸水煮过的剪刀剪断脐带并用煮过的棉线结扎了。迎军仔细地检查了胎盘，完整无缺。母子平安。
后来我们反省，我们忘了重要的步骤：检查并缝合可能的创口。我们互相安慰，即使有创口，我俩也无能为力，总不能用针线包来缝合吧。
当船员给我俩端来热气腾腾的两碗八个红糖煮荷包蛋，奇怪，我们刚刚吃完丰盛的早饭，又稀里哗啦的把荷包蛋干得干干净净。不是我们年轻胃口好，应该是因为紧张，肾上腺素分泌是大量消耗ATP的。
这是我空前绝后的一次接生，这孩子属猪，今年三十八了，是个双眼皮的小贝勒爷。
 
2021年10月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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