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红楼】黄叶村中红楼梦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雪后初晴。一家人按照惯例,京城的第一场雪后必到香山赏雪。著名的燕京八景之—“西山晴雪”便是这里了。赏雪完毕之后下山往东走,到了植物园东南门,入园后一路往北,途经一个人工湖,路过高仁山烈士墓,大军阀孙传芳墓,再往北就是卧佛寺。卧佛寺的北端是樱桃沟,有一石桥,上书“红星桥”,乃郭沫若所提。桥旁有一大石,刻有“退谷”二字,是梁启超的题字。到了樱桃沟的尽头,就是“一二九”运动的纪念地,有纪念碑,纪念亭,纪念雕像和刻有“收复失地”,“保家卫国”的两块大石。1935年家中有长辈参加过“一二九”运动,所以每年京城第一场雪后,我们都要来此纪念。回去的路上,在人工湖的另一侧,可以看见一个小寨门儿,上书“黄叶村”。走进寨门,惊喜发现,这里是曹雪芹纪念馆,曹雪芹最后贫困潦倒的十年就是在这里渡过,而《红楼梦》也是在这里写成的。1971年4月4日,正白旗村39号房的北京第27中退休语文教师舒成勋,他老伴西屋的西壁外墙皮内发现题壁诗文墨迹,他惊奇地发现,墙壁上的一副菱形对联上赫然写着:“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真不错。”这正是200年前鄂比赠送曹雪芹的那副!结果舒老师推测,这题字和曹雪芹有关。 上报之后,张伯驹,吴世昌,夏承焘,钟敬文,周汝昌等人经过考证,这房就是曹雪芹最后十年居住,著书的地方。1984年,多方协商之下,北京市政府决定建造了曹雪芹纪念馆。其实在城内还有一座曹雪芹纪念馆,在崇文门内,那是曹雪芹14岁到33岁在京居住的地方。 门前的老槐化作“西府海棠”,后山“元宝石”演变成通灵宝玉原型,门前“黛石”启发了林黛玉之名。张宜泉《春柳堂诗稿》记载,曹雪芹在此“庐结西郊别样幽”,完成了《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初稿《风月宝鉴》(1744-1747)二稿《金陵十二钗》(1748-1750)三稿《石头记》(1751-1753)四稿《情僧录》(1754)定稿《红楼梦》(1755)后来每次路过这黄叶村曹雪芹纪念馆时,都要坐下喝一杯茶。当时纪念馆规模不大,还可入房参观,现在听说扩建了,规模更大,新增加许多内容,但曹雪芹起居的那排房子已经不能进入参观了。出国之后,好多年没去过了,现如今只能神游黄叶村,如梦如幻啊!西山脚下的黄叶村,残阳将歪脖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茅檐下挂着串干辣椒,被北风刮出沙沙响,倒像是太虚幻境里的金铃玉磬声。瞅着几颗老槐树底下戳着几间灰瓦房,门口立着块木牌牌儿——“曹雪芹故居”,可别当是蒙事的。就这破落的院子,住过咱们中国顶金贵的一位穷书生!早年间这儿可是正白旗的营房,您想啊,旗人老爷们挎着腰刀进进出出,哪曾想后来住进了个拿笔杆子的破落包衣汉军旗?曹爷那会儿穷得叮当响,听说跟看坟的、扎风筝的混得倍儿熟。有回他揣着文稿去酒馆,掌柜的直撇嘴:“曹爷,厕所快没纸了,您快着点儿写啊!”得亏没听他的,要不《红楼梦》早成茅房读物了。随便溜达着,那几棵歪脖子槐树可别小瞧。曹先生当年就爱在树底下编故事,听着知了叫唤,看着突然垂下的吊死鬼儿,琢磨出个宝哥哥,林妹妹。后山沟里有块丑石头,他非说像通灵宝玉!要我说,八成是饿花了眼。倒是门口黛石真不赖,抠块儿能当粉笔使,保不齐黛玉的名儿就是这么琢磨出来的。现如今这破院子可抖起来了,AR技术把曹爷的穷日子还原的得真真儿的:漏风的窗户纸,结冰的砚台,还有半碟子腌萝卜——要不说名人呢!游客们举着手机拍照啧啧称奇:“敢情大作家就睡这床,吃这个?”我心里话说了 “哼!甭管房子多破,能出好文章的就是风水宝地!”这地界儿最妙的,是能让您闻着二百年前的墨味儿。您且看那房檐底下的小家雀儿们,扑棱棱飞起来,房上喳喳叫的喜鹊们,树影间来回窜的松鼠们,倒像是从书页里逃出来的纸片儿人儿。它们活脱脱地要上演《红楼梦》呢!我说啊,曹先生没准儿还在西山顶上转悠呢,玉泉山的宝塔顶端,和一僧一道一起,哼着《好了歌》,揣着手看咱们这帮后人,把他那破瓦房当成了聚宝盆。2018年,黄叶村曹雪芹故居遗址出土书箱,内藏碎纸。经红外光谱分析,显现“卫若兰射圃”“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等残句,证实后几十回确曾存在。箱底残余茉莉香片碎末,或为曹爷提神所用——这抹穿越时空的茶香,恰似《红楼梦》未完的宿命,悬浮在文学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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