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10】说到三十年后杰克才说出飞翼背后的故事。证明老总统艾克警惕军工集团的话不是未卜先知。

这里有必要先回顾美国历史。二战结束前，美国有战争部，陆军部和海军部。二战经验总结，1947年国家安全法（National Security Act of 1947） 产生了国防部长职位（Secretary of Defense），负责国家军事机构（ National Military Establishment），空军成为独立军中，但是军种部还是内阁职位。第一任国防部长是海军部长James Forrestal，与杜鲁门因预算问题一直有冲突。Forrestal当政期间影响深远的是1948年美国海陆空三军的Key West Agreement，该协议是划分海空军的空中的势力范围。“共和”篇中提到的Johnson-McConnell协定是此项协定的延申。

1948年大选后，杜鲁门任命Louis Arthur Johnson (January 10, 1891 – April 24, 1966)为国防部长。从实际职位意义上讲，Johnson才是真正的首位国防部长，国家安全法（National Security Act of 1949）修订版正式成立国防部，军种部不再是内阁成员，下属于国防部。同时成立了Joint Chiefs of Staff（参谋长联席会议），需要指出的是这个联席会议虽由最高军衔组成但不在指挥链中，他们的职责是向民选总统提出建议，三军总司令是总统，命令由总统经国防部发出。
上图中黑线是命令链，红线说明联席会议的职责为总统提供军事建议（Advice）。第一是为了防止外行总统领导内行。如果总统问为什么不能用氢弹攻击飓风，将军回答与飓风比我们的氢弹相当于放屁，屁虽不大，但增加的热量只会更糟。第二保证总统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将军与总统意见相左时只能辞职或则被总统Fire掉，这与内阁成员相同。原国防部长疯狗马蒂斯与总统就叙利亚政策就是这么干的。将军最不能干背着总统制定政策，这是米粒将军的错，被瞌睡赦免了。俺不知当时情况到底多凶险，正确的做法是他和国防部长一起与中国谈，但他无这个选择，双马协议中的另外一个Mark Esper已经被fire了。
杜鲁门执政吃二战结束的和平红利原则是尽量砍掉国防预算。怎么便宜呢？这就碰上了空军制胜论加核弹。1949年的美国空军和当代的美空军完全不同，是“战略空军”，制胜派的天下，包打天下，认为海军的航母已过时。他选择Johnson做国防部长的主要原因，Johnson非常愿意，其中有不可言之处。
所以杰克的XB-35不太行也没完全停，反而进化成YB-49，同时还有个XB-36。从技术上说两个项目都有难度，XB-36二战后的喷气时代就未装备已落后，相对来说，XB-36属于常规布局，只要钱给够，是时间问题，而YB-49嘛！就难说了。那么钱从哪儿来呢？海军是最费钱的军种，杜鲁门把原本通过的预算在建的CAV-58 USS UNITED STATES “超级”航母取消了。
杜鲁门这一举动促成了海军将领起义事件（Revolt of the Admirals）。
海军起义事件的起点是一堆“匿名”文件指责B-36项目造假（Fraud），里面不少技术资料，收件人是马丁（现洛马中的M）公司主席 Glenn L. Martin，马丁和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 Millard Tydings是老朋友，收件人还有其他若干国会议员。本来这事可能石沉大海：参议院军委主席和总统同党，但参议院一般离政治远点，他主要担心泄密，而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也与杜鲁门同党。狗咬狗是个好制度，在野党小角色众议员James Van Zandt也收到了文件，他1949年5月提出议案调查B-36中标及其它项目取消的问题，前面说了Johnson有不可直说的原因：他是B-36制造商Convair的前董事，匿名文件直指利益冲突。

小议员提案后，众院军委主席认为不表态自己权威受损，只得硬着头皮开听证会。所谓的“起义”是海军众将在听证过程中不听文职部长的招呼，质疑国家依靠核打击的国防政策，引发民选政府是否能控制军队的疑问。当然，最后杜鲁门的面子还是保下。海军的海军首席军官（CNO）Louis Denfeld被免职，随后以他为首的一众海军将领选择退休。这也可以算杜鲁门此后砍麦克阿瑟的伏笔。在听证会期间还出了件大事，1949年8月29日苏联引爆了第一颗原子弹。
Louis Denfeld
美军流行一句话，所有的作战计划在开战前都完美无缺（All Battle Plans are perfect until first contact of enemy lines）。1950年韩战爆发，杜鲁门自打脸第一时间决定不使用核武器，等于承认此前的国防政策错误。到了9月份Johnson作为背锅侠出局，请来马歇尔将军接任国防部长，国会第一次给未过退役等待期的将军豁免进入文人政府任职。
“起义”这事前因后果和杰克没有直接关系，是军种间战略争执，说到底是争钱。1949年夏天，听证会期间被传唤人中有包括杰克在内的几个轰炸机制造商，当年杰克的证词是YRB-49项目取消“未受不正常压力”。三十年后的1979年杰克接受KCET采访时承认自己在国会听证中“伪证”。杰克采访中指责不是Johnson而是空军部长Symington。杰克的指控是空军部长要求他公司并入Convair，而他认为合并条件对自己不公，拒绝了。而后所有飞翼项目取消。Symington从空军部长卸任后成为Convair的董事会主席。Symington晚年未否认向杰克提出过合并的建议，他的论点是项目取消第一因经费裁剪项目取消不可避免，其二技术难度。
罗克韦尔的老“上校”曾经拒绝艾克总统提名的陆军部长助理职位，因必须卖出公司股票，老上校的抱怨是：国家需要成功人士为政府服务，但又希望成功人士没钱。俺认为这是制度问题。
飞翼作为杰克的一身追求，空军下令销毁肯定难以接受。杰克离开公司是董事会和其自己的决定，他卖出了所有股票，按说衣食无愁，不过杰克不是很好的商人，他1960年代专注的投资项目是预制海景屋，到了1970年代几乎血本无归。1976年左右在老董事的帮助下被聘为“荣誉董事”得以安度晚年。退休杰克唯一与航空业的交集是帮助原来的公司的训练学校独立后成为Northrop University，1990年代初关门。
飞翼资料是罗克韦尔自己销毁，是公司重组的办公室政治。后来的B-2是从零开始的新设计，唯一的借鉴是飞翼肯定能飞的信念。技术上说了1970年代，流体力学计算CFD(Computational Fluid Dynamics )能力开始起步，还有前文的电控等等，所以B-2的成功一点不奇怪。
还记得前文的Vultee嘛？Convair的V是Vultee。这个梁子到目前还没完，且听下文。

【领会】系列
【1】埃克讲话 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4980197
【2】英雄何问出处-北美航空（1）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000202
【3】英雄何问出处-北美航空（2）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020127
【3】背后的故事 -  北美航空（3）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025166
【4】中流砥柱 -  罗克韦尔      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041502
【5】共和之路 （1）   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061419
【6】共和之路 （2）   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081746
【7】共和之路 （3）   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106318
【8】共和之路 （4）   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127079
【9】梦想之翼（1） 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148688
【10】梦想之翼（2）https://web.6parkbbs.com/index.php?app=forum&act=view&tid=5178021

贴主:ming1000于2025_02_16 9:11:1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