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被子
第二章:花被子花被子是那年冬天妈妈给陈雅棠缝的,一面是暗红底碎花,一面是温和的淡粉。那是全家最漂亮、也最温暖的一床被子。被子刚拿回来的时候,家里还停着电,母亲用手去摸她的小脚:“冷不冷?”她笑着摇头。其实冷,但她不想说。因为她看到姐姐眼里那种异样的神色,一种不明显的、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光。第二天早晨她醒来,花被子不见了。她走进隔壁间,只见姐姐缩在床角,睡得极沉,身上盖着的正是她的花被。姐姐的脸贴着被角,神情安宁得像做着一个甜梦。她没有叫醒她,只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床,用原来那条起球的旧棉被裹住自己。那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到——姐姐不是在跟她分享,而是在试图夺取。她什么也没说,但妈妈看出来了。第二天晚上,妈妈故意说:“花被是给雅棠的,你怎么拿走了?”姐姐垂下头,不说话。她用两只手捂着耳朵,好像是要挡住什么声音似的,过了一会才说:“她有的为什么我就不能有?”“那是她期中考了全校第一,老师还专门打电话来的奖品。”“我小时候考第一你怎么没缝被子给我?”“你小时候……也不是没缝过。”“是补的。”姐姐的声音一下尖了起来,“补过旧的你给我,全新的你给她。你们都说公平,其实从她出生起,你们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空气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僵住了。母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陈雅棠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那以后,姐姐开始对她的所有东西感兴趣——她用的钢笔、她写的作文、她收到的贺卡。甚至有一次,她发现自己日记本的锁被撬了,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她去问,姐姐先是否认,然后愤怒,最后哀伤,抱着头哭:“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母亲叹了口气,轻轻拉她出去:“你让让她吧,她心里苦。你成绩那么好,外头人都夸你。她就剩你这个妹妹了。”她就剩你这个妹妹了。那年她十三岁,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阵发冷。她不是姐姐,是一个把“妹妹”当成替代人生的通行证的人。她记得有一次,她发高烧在床上迷迷糊糊,半夜睁眼,看到姐姐坐在桌前,对着她的照片在画什么。昏黄的灯光下,那双眼睛不属于画里的人,也不属于姐姐。那是一种模仿者的狂热。她不敢出声,闭上眼睛装睡。第二天起床,她的衣柜里少了一件最喜欢的红毛衣。她没有问,她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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