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杂谈之长途短途
最近常坐火车。短途的,从起点到终点,全程十二分钟。那个车站有两趟车到我的目的地,在不同的站台,前后相差一分钟。
第一次选了预报早到一分钟那趟,到了时间,当当当,旁边站台来了一趟车,眼看着人们下车又星散,隔着铁轨,要跑过去只能上楼经过大厅再从隔壁通道下去。不想玩得那么心跳,选在原地等。那辆车敲锣打鼓地走远,我的铁轨还空荡荡没个车影,不禁起了恐慌,装作若无其事晃到休息室另一边,还有一个人正茫然四顾,于是放了心又踱回去。果然,走了没几步,身后当当响,我的车来了。
那个原该早一分钟的车多数的时候都晚。
不着急天气又好的时候选它,靠在站台的柱子上边吃东西,边看人。隔壁的火车来了,身边的某个人沉不住气飞跑,上演追火车的真人秀。先是通道里的楼梯一片响,在心里陪他跑过大厅,接受大厅里哪个人同情的注视,再看着他出现在对面电梯通道里,三步并作两步,只顾盯着火车,正要上车的列车员停下来等也看不见,保持着飞奔的姿势从他眼前掠过,一步窜上车。
有人看见那边车进站毫不犹豫开跑,有的人纠结一会儿跑,想追的人总追得上。
十二分钟的旅程,有三五分钟在钻山洞。火车一边缓缓地开着,一边有节奏地当当响,以防隧道口有人。在车里,当当声比在站台上听到的遥远,也更加柔和,好几次,这声音成了催眠曲,睡意朦胧中,不知欢庆什么胜利,钟鼓齐鸣。
那车下一站是终点站,列车员的报站声中能听到清晰的兴奋。进站前车缓缓滑着,戴着平顶圆帽子的他们也跟乘客一样背起背包到门口等。有一次,有个列车员只顾准备下班忘了收票,快停车时站在门口喊:有人没给我票吗?我举着票走过去,身后几个人笑着下车,没理他。
有个特别和善的列车员,每次拿到我的票都笑,笑得像我们在玩个坐车游戏。他们用一种钳子检票,清脆的喀嚓声连响几次,很有仪式感,是诚信声明,乘客和检票员双方面的。车票的有效期是一个月,没有检的票是可以再用的。
下车的时候跟列车员一起出站,有时候还坐同一辆轻轨,他们的工作结束了,我的旅程还在继续。有一次,有个列车员上了车就把帽子摘下来放到座位上打盹,在某站惊跳起来跑下车,又跑上来,捞起帽子再跑下去。他差点丢了帽子。
常坐的一趟远程的车要走一个半小时,路边旷野、各式各样的小房子连同它们的前院后院,双层车视野也宽,本来正好看风景,偏偏的,所有的车窗都雾蒙蒙。挑遍整节车厢都没找到一扇清楚点的玻璃,只好一路雾里看花。今天又坐那个车,走在站台上看那些雾蒙蒙的玻璃,想起包里有湿纸巾,我自己擦一小块怎么样?只一小块,就能有一个半小时的清晰视野,看得清路边灌木的叶子。一扇扇窗子从眼前掠过,终究没动手。
吃点东西、喝点水、手机上忙一阵、再小睡片刻,火车上的一个半小时过得飞快。目的地不是终点站,不敢放心睡,合上酸痛的眼睛时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真睡。疲倦翻滚着涌上来,自我感觉一点点消退,正当将在睡眠里沉下去时,哐啷一声脆响,被惊醒的每个毛孔都忍不住笑,一定是哪位老兄睡着了,手机掉在地板上。
最佩服一个体型庞大穿大红外套的,他的手机一路上滑落了两次。他几乎半躺,每次他从睡梦里起身准确地钻进过道对面的座椅下,拿回手机反身回到原来的姿势,连手机按在肚子上的位置都没变。不是目睹全过程,看不出他动过。
火车每站有固定的停车时间,到站前,广播里会一遍遍报站,略带急促的语气,催人做下车的准备。我每次如闻号令,第一时间站起来,慢悠悠走几级台阶下到一层,下车的等候区沿车厢有两排对设的椅子,车上人少,那些座椅通常都空着,在这个中转站停留几分钟,车就靠站了。
下车没走几步,火车就缓缓向前,渐渐加速,车声、气流、身边匆匆的行人,如身处一条喧嚣的河里,不由得跟着加快了步伐。转眼间,火车不见了,人也不知去向,空荡荡的站台只剩了我一个。
车站挂的高高的黑框的灯近看大得惊人,晚上一片晕黄很使人安慰。路边台子上大片常春藤,正从灰绿的沉睡中明亮起来,碰一下它们的叶子,刷刷响,让人迷惑是一瞬的灿烂好,还是这枯寂的长春好。其实不必费心,反正谁也没得选。
山一程,水一程,长途共短途,从一个驿站到一个驿站,伴着火车的当当声,和一路的欢声笑语。
小贴士:系列叢書《漸行漸遠金瓶梅》和《日日雜談》已在亞馬遜上架,搜索一窗青山即可找到,後續預計將陸續上架《金瓶梅》賞析文章二百多篇,《日日雜談》小品文五百篇和《紅樓夢》賞析多篇,供大家消磨時間、佐茶佐酒,敬請關注。
贴主:一窗青山于2025_03_19 5:10:25编辑
已标注为一窗青山的原创内容,若需转载授权请联系网友本人。若违规侵权,请联系我们
所有跟帖: ( 主贴楼主有权删除不文明回复,拉黑不受欢迎的用户 )
楼主前期社区热帖:
>>>>查看更多楼主社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