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片云（12）    
有人说：年味是欢乐，是团圆，是小孩手里举着的糖葫芦，是妈妈包的饺子，蒸的年糕 ，我说：   年味就是屋里、庭院、胡同飘着的肉香。
        过年，在我们老家开展的活动比较多，如备年货、扫房子、祭灶、杀年猪、贴春联、放鞭炮、吃年夜饭、穿新衣、拜大年等。
春节期间，家人团聚，走亲访友，增进彼此的了解和情感。
         谁家添了娃， 谁家娶了新媳妇， 谁家了有好事， 这个年总要好好过一番，心气自然高。
         家里出了第一个大学生， 父母自是高兴， 早早就张罗过年的东西，老两口合计着将喂了一年多的那头猪杀掉，好好过个年。
             腊月二十六那天，我还在睡梦里,  听见父母窸窸窣窣穿好衣服,  打开屋门,  一股凉气冲进来,  在屋里打着转,  扫荡热被窝。大黄狗撒欢冲进来，“噢,  噢,  噢……”直叫, 爪子扒着炕沿, 哈着热气, 等我起床。
大黄是我最好的玩伴。我在热被窝懒洋洋伸出一直手, 拍拍大黄头说:” 知道了, 知道了, 等我一会儿啊。” 
铁锅里的饭香一出,  我立刻起床, 因为这一天家里有大事:  杀猪过年。  
吃过早饭, 父母就忙叫姐姐烧几锅开水, 叫哥哥再去请屠夫二楞,  嘱咐我看好大黄。不一会儿, 院里的叔叔、哥哥们都来了。
二楞是我们村的名人, 一般要请两遍才会临门,  要好烟、好茶招待。
二楞披着件破了洞的军大衣, 倒背着手, 嘴里叼着半截熄灭了的旱烟卷,  一走一晃,  带着一股横样走进家门 。 家人忙帮他换上带过滤嘴的大前门香烟，用洋火给他点上。


这天可是二楞最荣耀的日子，他在院里一站,  身上便有一股杀气,  平日凶猛的大黄,  见状不甘乱叫, 夹着尾巴躲在我身后,   我拍拍大黄的脑袋:  ”别怕,  别怕”。
猪从圈里放出来, 从小天地来到大院有点不适应, 居然大摇大摆扭起屁股来,  事到临头, 还摆阔气！ 
二楞左手在空着亮了一个手势, 男人们便弯下腰, 动起手来。有的抓猪腿, 有的摁猪头, 有的揪猪耳朵, 有的拽猪尾巴,  刚才还在闲庭信步的肥猪,  就被死死地摁倒在地, 嗷嗷直叫, 大黄见状,  蹭的一下, 窜进了屋,  躲到了门后。
二楞使劲咳嗽了一声，猪头部位闪出一个人的空隙, 他一松肩膀, 军大衣滑落在地, 从右手衣袖里滑出一把明晃晃的三棱刀, 那刀光寒气逼人。只见二楞顺手从猪脖腔部位一刀子捅下去, 真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暗红色的血液汩汩喷涌而出，流入下面接着的大盆里。血在盆里打着转儿, 泛起大小不一的泡泡，黑猪每叫一声, 每蹬一次腿, 那血流就变大一下, 一股一股， 逐渐变小, 可怜的黑猪也逐渐停止了哀嚎。不知道怎的，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两句白居易的《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二楞踱到猪屁股处, 拎起一只猪后腿, 划开一个口子，抱着猪腿,  鼓着腮帮子, 使劲在皮下吹，把猪吹得像皮球一样鼓起来。都说牛皮不是吹的, 猪皮也不是谁都能吹的！没有两下子, 可真干不了这差事。二楞真行,  开眼了。
接下来就是浇热水, 死猪不怕开水烫。前身烫好，再烫后半截，边烫边刮猪鬃。去完毛，砍下猪头，将滑溜溜, 白白皙皙的猪身子高高挂到树上，开膛破肚,  取内脏,  逐块分肉 。
二楞临走前, 用掉在地上的军大衣包起两样: 猪耳朵一只, 猪尾巴一个。猪耳朵说下酒, 猪尾巴说给儿子吃, 据说他儿子八岁了还在流哈拉子(口水)。
婶子、姑姑还有关系不错的邻居们见二楞出来了, 便一窝蜂涌进院里, 有的拿盆, 有的端碗, 叽叽喳喳, 来分属于自家情分的那块肉。
孩子们的嬉闹声，女人们的叽喳声，砍肉的咔咔声, 弥漫着整个院子, 热闹无比,  寒冷劲没有了, 只有欢笑,  只有兴奋，个个脸上洋溢着过年的笑容。
             天一擦黑,  庭院里便飘出煮肉的香味。香味通过胡同, 传遍半个村庄。小朋友们各自回家, 别人家吃家常饭, 我们家是大餐: 吃肉、 啃肉骨头, 馋的大黄又叫又摇尾巴。我马马虎虎啃了一下猪腿肉, 便将骨头高高一扔, 大黄一跃而起, 接住, 美美的啃上半天。 大黄兴奋,  我也快乐。
                 中国人过年，最讲年味。在吃喝不愁的今天，望着天空，看着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常常会想起老家过年杀猪、煮肉的场景，似乎天空中的每一片云都带有肉香。
又是一年冬来到。你记忆中的年味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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