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零点，平客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非常小心，害怕跌倒，担心会引发
“鬼进城”那样的事故。

四周静得出奇，脚踏在地面上居然都听不到声响。月光散在地面上，泛起一片惨白的光雾，看上去让人心尖发紧。一条拉得长长的影子匍匐在地上，灰黑色，轮廓有些模糊。平客抬头望了一眼，一轮满月正高挂在当空，再低头看影子，心中顿生疑惑：月亮在前，影子也在前，颠倒了不是吗？更奇怪的是，影子似乎不是跟着人在移动，反而是双脚正被影子牵引着一步步向前走。平客感到一丝不安，但没有停下来，依旧紧紧跟随着地上的影子，在他看来，有的跟随总比自己乱撞更安全，如同非洲草原上乌泱乌泱的角马，只要不问青红皂白地跟从，总会有草吃，正所谓：丛林法则放之四海而皆准。

来到一处岔路口，突然，一阵嘈杂声从背后传来，平客顿觉一股凉气从尾骨顺着脊梁直窜到后脑，心率骤然飙升，暗中惊惧：刚刚经过那里时，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路边只是一片废墟，怎么会突然间冒出了声音？劫匪？吸血鬼？僵尸群？外星人？再或者...... 情况紧急，不容再做多想，平客本能地选择走为上，正要撒丫子狂奔，猛然发现影子不见了，地上反射出眩目白光让他立刻失去了逃跑的方向。

“完了！完了！”平客惊呼，预感到大限将至，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悲凉，思绪以超音速般的速度迅速掠过自己并不算长的一生。从上幼儿园那天起就被教导要遵守这样那样的规矩，成人后更是要凡事依照指示，早已经习惯了无脑盲从，谁会想到有一天要自己想办法走夜路。如今事到临头，怨天？怨地？怨父母和老师？但其实最该怨恨的还是自己，后悔之前太迷信权威了！唉—— 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不听专家言，吃亏在眼前；听了专家言，吃亏在后边。

嘈杂声继续不断传来，平客无奈，只好闭起眼等着魔鬼上身。

过了一阵，并没等来九阴白骨爪，反倒是后面的声音越发变得清晰起来，仔细辩听，不是鬼哭狼嚎，似乎更像人语。平客壮起胆回过头观瞧，惊讶地发现不远处豁然耸立起一座巨大的用冰块雕砌而成的中式牌楼，那物晶莹剔透，发出幽幽的绿光，暗夜中格外耀眼。牌楼高达数十丈，左边雕玄武，右边刻朱雀，正中高悬一块水晶样透明匾额，上书“京东美食街”五个大字。从门中间望进去，里面恍惚着一片灯火摇曳的街市，嘈杂声正从那里边传出来。

平客轻轻舒了一口气，暗嘲：虚惊一场！普通夜市而已，百分百的唯物论者什么时候也变得迷信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诺大一个灯火通明的夜市，刚刚经过时怎么会没看见？此外，时值盛夏，到处都是高达摄氏40度的水深火热，为何这么巨大一座冰雕可以岿然屹立而不融化？妥妥和普世自然规律相悖，如此超自然现象，究竟是诡异呢？还是神奇呢？那冰牌楼后面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地上的影子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和之前一样，平客的双脚又一次被拖拽着向前，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冰牌楼方向移动。

平客惊恐万分，急忙想抽回腿，可还是迟了，步子已经迈出。

说来奇怪，就在迈出一这步的同时，平客忽然悟出了其中答案 —— 见到了海市蜃楼。

觉悟之后，平客的心情大变，由恐惧变得无比喜悦，海市蜃楼，教科书上描绘得美轮美奂的人类最终极理想家园，居然被亲身见证了，太不可思议了！真的要感恩生在一个美好时代，若不是赶上“百年未遇之大变局”，怎么可能见得到如此奇观。

平客兴奋地朝冰牌楼奔去，由于跑得太快，影子都被他甩在后面。在距离冰牌楼大约五米左右的时候，一团寒气扑面而来，这一击倒是像极了九阴白骨爪，把平客打得差一点趴下。

当万丈热情遇到这股冷空气，立刻凝聚成额头上的冷汗，同时也让平客稍稍清醒。他为难了，进，仅凭这股至寒之气就能断出会有危险；不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要白白错过。一时间，好奇心驱动左腿，恐惧心操控右腿，就这样，两腿盘桓，人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

“左转？右转？左右难辩。东行？西行？东西不明。”有人在说话，清亮的童音。

平客向牌楼里边望过去，见夜市里一群人正站在一家店铺门前有说有笑，急忙招手高喊：“喂—— 请帮个忙！”希望人群中有人会过来，这样就可以打听些情况。可那群人只顾自嗨，居然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向外边瞥上一眼。

“究竟，究竟，没有究，何来竟？你说呢？”童音又一次传来。

这一次平客听清楚了，声音不是来自那群人，而是就在身旁。他环顾左右，并未见一人，除了自己，牌楼之下其他的活物就仅是一只蹲在墙角边的黑猫。

平客看着黑猫，黑猫也还以目视，四目相对，各自好奇。

“是你在说话吗？”平客问。黑猫不答，依旧歪头看着平客，双色眼睛里泛出神秘的光。

平客被猫眼晃得头晕，猛然生出一股冲动，伸手想去摸那猫。黑猫闪躲开，平客伸另一只手要抓住那猫，黑猫身子一纵，从他双手间滑走了。平客跨前一步想再抓，突然脚下一拌，瞬时整个人轻飘了起来，接着便是一阵恍惚。

等到平客回过神来，发觉黑猫已经没了踪影，自己却站在了冰牌楼的里面。从这个角度望去，夜市里面的情景看得更加清楚，只见店铺门前客人们进进出出，各式招牌花样繁多，五光十色的灯笼把整个街道照得绚烂无比。

“此市，入还是不入？是个问题。”正在平客进行着自我考问时，一阵奇异的气味飘然而至，然后慢慢散开，缠绕，最终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那气味很特别，是一种比芳香还要芳香的芳香。平客陶醉了，全然忘记了恐惧，循着香气，朝夜市中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