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很安静，连风也走得悄悄的。夏天如有一阵凉风忘乎所以地掠过，人们就会闭上眼睛摊开双手，诗人一样享受地“啊”一声……天热，火气大，但架不一定吵得起来，你只要声音高一点，马上街坊们就都来了，尽力真心地劝解，不一会，双方就各有一圈听众，兴趣勃勃地耐心守着你……诉着诉着，你觉得这事情也不是那么不得了……大家于是慢慢一边劝解着，一边撤退回家，安静也就又回来了，只剩一只黑猫，不慌不忙懒洋洋地穿过街道。   
  小时跟着父母，不知有没必要地在小城里到处搬家。其中有一处屋子让我印象深刻，至今仍时时想起。   
  两层的大宅子，却有四座楼梯，还带花园，在一条古色古香临河的青石板街上。只住了一对年轻夫妇和我们一家四口，还各有出入口。那屋子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有两个巨大无比的阳台，它们一层之差，高一层的那个有18平米，另一个是它的四倍。有单独的楼梯相通，下面就是北仑河。应是旧时有钱有识人士之所，月夜在此开晚会，真是能容很多人，而且还景色迷人浪漫无比。我父母从未使用它们。我有时扒在栏杆上，对着河水发呆。心情好时，会在那里孤零零地练舞。
  
  花园占地很大，另一边是一个国军军官气派的三层大洋楼。花园没人打理太久，已无流水，小桥亦崩塌荒废，我进进出出，从不多看它一眼，只依稀记得，它有些植物，在蓬勃地生长着。  
  后来县武装部占用了三分之一大块地方，修了个小两层，当他们职工的宿舍。 
  
  一天深夜，突然隔壁传来男人凄厉的叫声，街坊全被惊吓到了！我父亲昏吓到不知使用侧门，竟直接十几阶梯下楼到厨房，从后门跑下十几级阶梯，又再往上跑二十多步阶梯，也不知是第几名到达的现场。我扒在阳台边，看见浑身是血的男人压着一个女人……男人喘着气对来人说：“先把刀拿走！”
  ……昏暗的灯光，忙慌的人影，乱晃的手电……男人呻吟痛叫，女人一声声气也没有……
  母亲驱赶着我：“还看！等下你还睡得着！明天还上不上学！”现在却记不起那夜睡得如何……     
  后来听大人们说，那俩原来是一对恩爱夫妻，不知怎么的，女的竟得了精神病。那天晚上，女的说要吃宵夜。男的正做呢，女的从后面给了他一刀……再后来，听说女的进了精神病院，男的调走了。  
 恩爱夫妻，没听说他们吵架……正在为她做宵夜，怎么就有了背刺一刀呢？我那个时候想不明白，现在也想不明白……哦，那女的是精神病。大人们都告诫孩子们远离她。男人没跟她离婚，应算是有良心的吧？
  除了那夜的扰众惊民，那女的也很安静。在那里住了几年，从没见那女的跟人说过一句话，是个灰蒙蒙影子一样的存在。觉得，就是有精神病，对小城的安静也是尊敬的吧！

贴主:Vivian32817于2024_09_18 13:44:19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