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热闹的路边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今天突然感到后脖颈子上怪痒痒的，好像有刷子刷过一般。一照镜子——嗬，果然笨得出奇，快赶上八六年的崔健（1）了。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胸前再配上一块银桃子（2），那简直就历史重现了披头散发的刘海仙。这头发自从到了德国，大概是受到了自由空气的滋养吧，像野草一般长得飞快。可惜咱人样子长得不像切·格瓦拉（3）那么帅呆了、酷毙了，要不然歪戴一顶贝雷帽，斜披一件冲锋衫，风一样一路跑过去，蜂蜂蝶蝶花花草草的不迷倒一片才怪。然而由于我目前还不是复古主义者，看来这头发不处理一下确实有些难熬了。不过这里的理发店光顾一次至少要破费二十五欧元，难怪刚来不久的亚洲人往往富含艺术家的气质（4）。
    紧接着王晨（5）跑来找我，神情紧张。他告诉了我一个重大决定：他决定让郭向宁同志帮他理发，邀我同去。我心想，先看看情况再说，风头吃紧，再走不迟。于是一同去。陪他去五号宿舍楼的路上，北风“咻咻咻”地吹过水面，让人觉得这哪里像是去理发，倒像是上刑场，或者犹如荆柯入秦般悲壮。等电推子一响，还没五分钟我就吓跑了。王晨的惨叫声始终不绝于耳。这哪里是给人剃头，这分明是给活鸭子拔毛。第二天我见到王晨，感觉他的脑袋就像刚被一头驴仔细啃过一样。他既然木已成舟，自是有恃无恐，于是对我极尽挖苦之能事。一句什么“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把我气得当天下午就跑到理发店去了。
    这理发店的生意还算不错。店面很大，金碧辉煌的。理发师小姐姐们一个个金发碧眼，长得好似芭比娃娃，十分正点；那真是前凸后撅腿子长，美得冒泡了（6）。装模作样地举着杂志翻了大概十分钟，差不多偷看够了，也轮到我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依着头型把头发铰短了就行。芭比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我就摘了眼镜，闭上眼睛，任其摆布。不一会儿工夫，万事OK。我戴上眼镜朝镜子里一看：西瓜太郎（7）。我就吩咐再短些，又把眼镜摘了，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工夫，万事OK。我赶紧戴上眼镜一看：横路敬二（8）。我这脑门儿上的汗就出来了。想起前些天孙万一刚刚剃了个光头，难不成就是这么来的？权衡了半天，没办法了，牙一咬，心一横，又闭上了眼睛。等这回OK了再戴上眼镜一看：好嘛，聪明的一休。那芭比还老大不高兴地嘟囔，意思是您想剃个光头干嘛还分三步走啊？这里又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9）。
    我从理发店出来，一会儿工夫也没耽搁，就跑进了对门的衣帽商店，花十七欧元买了顶滑雪帽遮上。衣帽店的生意真红火，大概和挨着理发店不无关系吧。我站在大街上想了半天，觉得只有一句话最适合评价我的行为，那就是：“钱多了烧的，吃饱了撑的。”不过有谁知道我的苦衷？一来这冰天雪地的头顶冰凉；二来最近德国的Neonazis（10）甚嚣尘上，以至于议会通过制定专门的法律，以党禁的方式来制止其发展。很多首领被抓，小喽罗们作鸟兽散。另外光头党的势力主要在东德，这里还少见有光着个脑袋、后脑勺上印一个Hakenkreuz（11）标志招摇过市的游勇。我若真被人误以为是光头党，势单力孤，难免吃亏；再加上还是外国人，这么不知好歹，恐怕会令人义愤填膺，进而惨遭正义人士的群殴。所以破财免灾是为上上之策。
    皮肉之苦可免，精神煎熬难逃。回到宿舍楼路过厨房，只见六个家伙正占领了那里围着桌子，吃着火锅儿唱着歌儿。我带着新发型一亮相，他们不涮羊肉片了，开始涮杨中郎（12）了。最可气的是刘涛送我一个绰号叫“杨光头”。说实话这也无可非议，但我总觉得像《暴风骤雨》里的那个赵光腚（13）一样不雅，于是提议改叫“杨光”。谁知大家立即一致否决了我的提议。我陡然理解了我们党为什么死活不愿意搞民主？实在是中国的刁民太多了。
    不过Andi（14）和Domi对我的新名字很满意，他们觉得Sunshine比Zhonglang好发音多了。这两个人上课不太认真听讲，可是笔记却抄得一丝不苟。他们的视力太好了，尤其是Andi，还去报考了德国汉莎（Lufthansa （15））的飞行员。坐在前面他们嫌仰着脖子太累，可坐在后面我又看不清教授那如同蚂蚁爬一样的手写幻灯板书，就只好抄他们的笔记。Domi拿出几块糖来，大家含在嘴里，一边听得兴致勃勃，一边吃得津津有味。我突然发现，这AudiMax（大讲堂）中坐满了人上课的时候，同学们抄笔记时脑袋此起彼伏，错落有致，酷似大型养鸡场里群鸡集体吃饭般壮观，亦可谓一种“百鸡宴”，不禁忍俊不禁，猛然一笑，把那糖块儿差点儿吸进气嗓眼儿里。真是乐极生悲，可见做人不能太得意。不过好在苍天有好生之德，幸亏我食肠宽大，那糖块儿最后还是顺溜地滑进了肚里。
    这堂课还是Gross（16）教授的工程力学。其实这个学期的内容都已经讲完了，可是他想赶进度，大概是为了多给自己攒出几天假期吧，所以继续开下个学期的内容，但考试是涉及不到的。所以尽管老教授在台上讲得十分卖力，学生们在台下却是听得有一搭没一搭。Gross在德语中意思为“身材高大的”，在英语中却是“令人恶心的”。他并不十分高大，不过也并不让人觉得恶心。Gross老教授著述甚丰，可是讲课的时候却经常犯糊涂，导致一些低级错误，在学生中传为笑谈。中国学生更美其名曰“糊涂虫”，使我总想起北外那个客座老教授沈国梁，绰号“鼻涕虫”的，总是耷拉着清鼻涕给我们上课，说话瓮声瓮气，常常不知所云，也是好笑得很。今天这糊涂虫又犯糊涂了，弹性形变分析到最后他发现计算结果和备课草案对不上号，又一时检查不出错误在哪里，课堂上可就开始有些骚动了。渐渐地有人吹口哨，有人扔纸飞机，还有人喊些什么，乱七八糟得也听不清楚。最后教授总算发现前面忘记了一个负号，这个发现竟然导致了Michael Donald（17）一声大笑，真是震惊四座。紧接着无数人跟着起哄，大讲堂的房顶差点儿没被掀起来。Michael不姓Donald, 他和前英国工党领袖也毫无瓜葛，不过他的声音实在太像唐老鸭了，所以得此尊称。这一来，课堂上乱了套。早就憋得五脊六兽好难受的学生们乘机好好放松了一番。
    好不容易恢复了秩序，突然间眼前一闪，原来上次那个让我们帮他作弊拍照片的老记者又来采景了。Andi和Domi赶紧摆出V字手势来，脸上堆满笑容，那边的照相机仿佛也真地向这个方向咔嚓了好几下。第二天在车站碰到这两个家伙的时候，他们正在报亭买Darmstadt Echo（18）。可我们翻遍了边边角角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尊容，最后猜测可能是我这脑门儿太亮，导致相片曝光过度。真是遗憾。
    不过出乎意料地发现MediaMarkt（19）广告说要有大优惠，免除16%（20）的消费税！那天是礼拜四，正好上午没有课。我早早跑去排队，却见早有二十几个家伙在那里扒着铁栅栏门，大有死不松手的气势。门一开，我感觉爱如潮水把我向里推（21），要不是当年练过几天扎马步，难保不会被乱军踏死。废话少说，当此紧要关头，正应了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左突右刺，东挡西杀，冲出一条血路，抢下了一台Dell笔记本，一台HP打印机和一架Canon数码摄像机。买完之后傻了眼，这几个大箱子，我可怎么带回去呢？只好打电话求援。等援兵来的当儿，心想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又买了一个电饭锅。郭向宁和王晨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疯了吧？”脑子一热买了这么多电器，我觉着也是疯了。不过聊以慰藉的是我至少节省了三百欧元。回到家里又傻了眼，原来德国的机器都不配备数据线，这就是说我还得额外自己买。可是在德国这些配件都贵得要死，仅一条短短的Firewire数据线竟然要收12.99欧元。这就是说我还得至少花四十欧元（22）才能把它们连到一起。“要搞统一就得花钱”（23）。德国人向来这么说，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
木易中郎将
2005年08月14日，创作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黑森州，迪堡市
2024年4月14日，修改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萨克森州，开姆尼茨市
注释：
1 公元1986年05月09日晚，北京工人体育馆，崔健身着蓝色工装，裤管一高一低，白袜子褊到小腿上，站在“国际和平年百名歌星演唱会”的舞台上，低开高走，用一首《一无所有》一嗓子吼开了中国大陆摇滚的大门，也吼开了当时闭塞的社会风气和人脑中刻板呆滞的思想。他当时就留着类似的长发。崔健八十年代的歌曲是我最喜欢的摇滚作品。这里是对崔健的致意。
2 参见鲁迅作品《阿Q正传》第八章——不准革命：“钱府的大门正开着，阿Q便怯怯的躄进去。他一到里面，很吃了惊，只见假洋鬼子正站在院子的中央，一身乌黑的大约是洋衣，身上也挂着一块银桃子，手里是阿Q曾经领教过的棍子，已经留到一尺多长的辫子都拆开了披在肩背上，蓬头散发的像一个刘海仙。对面挺直的站着赵白眼和三个闲人，正在必恭必敬的听说话。”这里的假洋鬼子是未庄钱太爷的大儿子，从东洋留学回来，原本剪了辫子的。回国之后，又怕清朝会复辟，故而骑墙。一面留长发，预备一旦清廷东山再起就可以梳辫子效忠皇上；一面又故意披散着头发而不编成辫子，这又不妨碍他可以自诩为进步人士、革命青年。这种人影射了大多数中国人那种没有信仰和是非、只愿意见风使舵、依附强权的投机心理。银桃子，指的是当时的国民党党徽。刘海仙，据说是八仙之中吕洞宾的徒弟，本名刘海，得道成仙后民间称其为刘海仙。其发型为额前像门帘一样齐刷刷地留有一片头发，脑侧和脑后披头散发。如今很多女性在额前留着的头发帘儿被称为“刘海儿”，就是这么来的。许多地方戏中有“刘海戏金蟾”的剧目，尤以湖南花鼓戏最为知名。
3 切·格瓦拉（Che Guevara，1928年06月14日—1967年10月09日），原名：埃内斯托·拉斐尔·格瓦拉·德·拉·塞尔纳（西班牙文：Ernesto Rafael Guevara de la Serna），出生于阿根廷罗萨里奥，号称阿根廷马克思主义革命家、医师、作家、游击队队长、军事理论家、国际政治家及古巴革命战争的核心人物。他是古巴共产党、古巴共和国和古巴革命武装力量的主要缔造者和领导人之一。1959年起任古巴政府高级领导人，1965年离开古巴后到第三世界进行反对帝国主义的游击战争。1967年在玻利维亚被捕，继而被处决。我上大学期间，学校里的话剧社曾排演过与之有关的话剧，其一张头戴贝雷帽、目光炯炯的头像所展现出的潇洒与英俊曾让无数的热血青年为之倾倒，风靡一时，被印到了T恤上热卖。加之网络上对其浪漫主义的革命生涯的美化，使我一度也成为他的拥趸。后来到了国外，读到了很多其他有关他的文件，我才发觉这人似乎是个只喜欢暴力破坏而不知和平发展为何物的杀人如麻的暴徒，只为了革命而革命的“革命者”，并不光彩。
4 对于德国本地人而言，没有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价格比较，可能对这个价格习以为常。女生还好说，但是对于亚洲男学生而言，只不过剪一个普通的发型，而且德国理发师还不擅长处理中国人的发质，那么这个价格按照1:13左右的汇率计算就很离谱了。所以，很多刚来的亚洲学生就选择长时间不剪头发。那时候，我在校园里时常会看到不少长发披肩的亚洲男生。中国人的理发服务在德国一直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目前有些半路出家的人勇敢地进入这行，虽然手艺不精，依然生意兴隆。
5 此处及下面出现的中国人姓名，都是当时的大学同学以及作者本人。
6 参见成龙喜剧电影《A计划》里的桥段。洪天赐（元彪）对从水警改编过来的陆警队伍进行特训时，两个漂亮的外国女士正好路过，太保（张嘉年）和同伴被美色吸引，私底下议论她们的曼妙身材，结果被洪天赐惩罚，站到一边去重复了一千遍，惨到晚上睡觉梦话都在继续说这个。
7 西瓜太郎（Watermelon taro）是日本漫画《新桃太郎传说》中的主角。他的形象所采用的发型好像一个锅盖头。虽然亲切搞笑，但是肯定不符合我正义凛然的光辉形象，所以我要求芭比继续理发。
8 横路敬二（田中邦卫饰）是日本电影《追捕》里的主要配角之一。《追捕》是改革开放后中国从日本引进的第一部电影，在中国掀起了观影狂潮，从此杜丘冬人（高仓健饰）和远波真由美（中野良子饰）就成为那个年代男女青年找对象的标杆了。剧中，受长冈了介（西村晃饰）指使，横路敬二与妻子横路加代（伊佐山博子饰）一起陷害检察官杜丘冬人，后被长冈了介陷害，被迫服下神经毒素“AX”，双双成为精神病患者。出演该角色的是日本著名演员田中邦卫，他出演过非常多的角色，但是“横路敬二”给二十世纪而八十年代的中国观众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八九十年代的人们在现实中经常用“横路敬二”形容一个人脑子有问题，一度成了傻帽、脑残、二百五、神经病的代名词。
9 当年在高中时上政治课，天天要背诵“中国人民的儿子”小平同志创造出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三步走理论。芭比小姐自然不能像我一样需要背诵儿子的教导，她只是不满意我干嘛不上来就明说剃光头。
10 纳粹主义从来就没有被彻底消灭过。它其实是独裁统治思想和经济贫穷的民众混合而成的一种思潮。它的幽灵不仅在德国上空游荡，也广泛存在于世界各个国家。希特勒的纳粹党统治让世界深切感受到了它的邪恶与恐怖，并由此给它命名为纳粹主义。我来德国留学时，两德统一已经十几年了，但是原东德地区的经济状况一直逊于西德地区。故而纳粹主义分子死灰复燃，被称作“新纳粹（Neonazis）”，并有愈演愈烈之势。为此，德国议会出台了“反右翼极端主义和仇恨犯罪法（Gesetz gegen Rechtsextremismus und Hasskriminalität）”，以国家力量加以阻止。
11“Hakenkreuz”德文本意是“绞肉机中的十字转刀”，其实就是纳粹党旗帜上的“万字符”。当年很多新纳粹分子都会剃光头，更有不少成员喜欢在后脑勺上纹一个纳粹的万字符，被称为“光头党”。我变成了光头，但是没有万字符，怕被人误以为是同情新纳粹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打记号的欠揍分子。当然，事实上没有那么恐怖，这里面戏谑的成分很大。
12  作者。
13《暴风骤雨》是周立波于1948年为推进中共在东北地区的土改而编撰的一部长篇小说。其中有个农民角色，叫赵玉林。土改前穷得叮当响，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白天出门换着穿，半夜里全家光着屁股到地里干活，被人发现后得了个外号叫“赵光腚”。土改时最积极，杀了地主老财韩老六，抢了他家的财产，陡然而富，自己也光荣入党。可惜在后面的保卫胜利果实的战斗中一命呜呼。当年的赵光腚们，如今要么比韩老六还要韩老六，要么又重新沦落为新时代的赵光腚。而坑了韩老六和赵光腚的周立波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另一波比他还坑爹的货给坑了，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深刻领会到了社会主义铁拳的恐怖。当然，此周立波非上海的那个清口周立波。
14 此处开始出现的外国人名都是德国的同学、老师等。
15 汉莎航空公司是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最大的国际航空公司。
16 这是我当年的一个理解错误。在德文中，只有groß（高大的）这个拼写法，而没有gross这种拼写法。当时老师解释ß和ss是一样的，其实它们的用法不同，不能混淆。
17 詹姆士·拉姆齐·麦克唐纳（英语：James Ramsay MacDonald，1866年10月12日—1937年11月09日），英国政治家，工党出身，1924年01月至11月出任英国首相兼外务大臣，1929年06月至1935年06月第二度出任首相。这个笑声特别像唐老鸭的学生确实叫Michael，德文版的麦克。他的姓氏不甚明了，但肯定不是Donald（唐纳）。由于他的声音与Donald Duck（唐老鸭）神似，所以大家都叫他麦克·唐纳，不过是为了搞笑。准确来说，Michael Donald与MacDonald并不是一回事儿，只是中文的翻译听起来完全一致，故而我在文中将其联系在一起。这是为了增加句子的丰满度和趣味性而常用的一种故意东拉西扯的表达手法。
	
18 那个年代德国的人们还比较流行阅读纸质报刊。“Darmstadt Echo（达姆施塔特回声报）”是一份当地报纸，是达姆施塔特市的主要纸质媒体。达姆施塔特市是作者当年在德国读大学的地方。
19 MediaMarkt（媒体市场）是德国本土的一家以销售电子产品为主营业务的知名大型连锁货栈式超市企业。它曾经的竞争对手公司叫Saturn（土星）。目前两家公司已合并，成为了兄弟企业。
20 在2005年的时候，德国非餐饮类商品的消费税率为16%，如今已经是19%。
21 那时候张信哲的《爱如潮水》还是个很火的歌。
22 在2005年，欧元兑人民币的汇率还是1:14以上。
23 自从德国统一之后，原来的西德地区就一直给东德地区输血。国家层面给予各种经济补贴，西德地区的老百姓为此还要缴纳一笔所谓的统一促进税，所以很多人都调侃这件事。我拿它来调侃我统一机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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