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珍琐忆
前天周日去Costco 采购食材和生活用品时,很想买一盒Raspberry。但是,一看价钱,居然近$6,好贵,我可吃不起,叹息,不,感叹一声,便潇洒离开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国,恰如从原始奴隶社会一下就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除了有鱼跃龙门,翻身农奴得解放的无比喜悦外,就是无穷无尽的吃惊,再吃惊,和三观被无情,残忍地打破,振碎,和重塑的反反复复。
其中,最让人目圆眦突,最毁三观,最莫可奈何的东西就是:高得离谱的物价!很多东西,特别是有些食物,价格之昂贵,在自己国家根本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比如开篇就提到的Raspberry,就是一个典型。
Raspberry 的中文学名叫覆盆子,在我老家叫“锯子per”。“Per”是地方土话,没有相应的中文字,但是,意外发现其发音正好和英文“per”的发音完全相同,便决定在这里,临时造一个中英文混合词“锯子per”作为我家乡土话对“覆盆子”的称呼,并规定“per”的意思和中文字的“莓”相同。
无论是最早在日本留学,生活,还是后来到美国落叶生根,都经常吃惊地发现,在美日两国超市里,卖得很贵的许多水果蔬菜,在我老家根本就算不得是商品,只不过是长在山上,随处可见,一文不值,随便采摘着吃的野果子罢了。这里,闭着眼睛,也能列出一大窜名字来,毛猊儿(猕猴桃,Kiwi ),牛屎per(Blackberry),锯子per(Raspberry),黑魔芋(black konjac),柿子(persimmon)等许多别的,我叫不出英文名字,又因为是土名字而找不到对应中文学名的蔬果。
简直无可救药!即使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几十年,直至今天,每次去超市里买上面列出的果蔬时,在我,都依旧是一种折磨,甚至是痛苦,会自觉不自觉地,老感到冤得慌,会很不甘心掏钱买这些,在我看来本该免费吃的“野果子”。
太怀念众多的“野果子”,小时候一年到头都有得吃的,各种各样的“山珍”们了!记得在我家后面,一座叫龙冈山的杂树林里,每年都生长着吃都吃不完的锯子per。只要季节一到,这里就是村里孩子们最喜欢去拾柴禾的地方,因为可以尽情地吃到美味鲜甜的锯子per。
住在山里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不知道,不熟悉什么时候吃什么山珍,又在哪里可以采摘到最好最美味的山珍。在我们村附近的山里,溪涧,一年到头都生长着各种野果子。当春暖花开,雨后春笋不停地噶哧,噶哧,一个接一个破土而出时,竹林里的竹麻per也叭在地上,疯狂地朝四面八方,不动声色地生长,开叶,吐花,结果。当春笋长高到快差不多要露出第一根竹枝时,就是采摘竹麻per吃的最佳时期。
竹麻per的颜色是鲜红色,大小和形状与锯子per(raspberry )差不多,但味道比锯子per (Raspberry)和牛屎per(blackberry)甜又多汁。还有,吃竹麻per的方式特别又有趣,即把竹麻per先收集在嫩竹麻筒里,等结结实实地装满一筒后,再把竹筒破开成一大一小两半,然后,拿勺子舀着吃或随便找根小棍子掏着吃。划开来,盛着竹麻per的竹筒,就像在一片绿中拉上了一条亮闪闪,水淋淋,红彤彤的发带,看上去不但好吃,而且还非常漂亮。我想,吃过竹筒饭的人就知道我们是怎么吃夺目又美味的竹麻per的了。
春季一过,进入夏季,一直到秋季,是山里野果子最多最肥美的时候,根本吃不过来。我不知道日本和美国的农民是怎么种植牛屎per (blackberry)的。在我们山里,牛屎per全都长在河边和溪涧两岸即有活水流淌的地方。正如此,牛屎per都长得胖胖又黑亮亮的,看到了就想采来吃。记忆中,采摘牛屎per是最容易的事情,用不着去山里就能轻易吃到。因为,穿村而过的小河上游把我们学校的操场全环抱住了,此河两岸长满了牛屎per籐,每年都会结很多很多的牛屎per,完全可以随吃随摘。记得,上体育课时,同学们都没少趁老师没注意时,偷摸藏进河岸边杂草野藤中采牛屎per吃。很多时候,都吃成了个黑胡子花猫脸,虽被老师逮住,免不了被骂得个狗血淋头,但大伙却还是忍不住会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甚至还故意自己或互相把牛屎per往脸上摔涂以图个开心到底。
其实,山里最多,最好吃,最容易采摘,也最受欢迎的野果子,就只能算是“per”,即“莓”了。除了前面提到的锯子per,竹麻per,牛屎per外,还有黄per(最多,几乎是满天飞的程度),麻子per(有点像日本店卖的浅黄色小生鱼子),白色草莓(超级好吃,就是不太多)等。采摘各种per很容易,因为都是矮䕨,矮灌木,伸手就能摘,就是带上两三岁小孩子上山,也不用发愁他们不会自己采摘per来填饱他们的肚子。
Per,即莓,可以说,和每个山里孩子几乎都是亲姊妹一般的关系,任何时候,只要一上山,没有哪一个孩子,即使是大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寻找,采搞per就地吃或背回家享用。我永远都忘不了,每次我奶奶上山干农活,或拾柴,打猪草,她都会给我们几姊姝采摘很多很多的per回家,每次都让我们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快乐,幸福极了。
自然,山珍除了per外,还有很多种,到现在都还记得,说得出土名子的就有不少,如奶豆子,茶豆子,八月瓜(比所有莓都好吃,是牵藤植物,结果常高挂在竹子上或大树上,很不好采摘,而且产量非常少,极其珍稀,运气若不好,几年都没机会吃到一粒。但是,若要吃到,那一定会觉得自己比神仙都还要神仙,历害又有福气),刺梨果,地牛果(这个也非常好吃,常长在山路边陡坡上或地坎上,还比较容易采刨到,但就是不太多),等等。这里就不提那些野生的水果了,比如野毛猊儿(猕猴桃),野黑桃,野葡萄,野梨等。
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栗子。相信,天津炒板栗,华人最为熟悉吧!因为,吃板栗季节到了,华人超市门口总有人摆摊现炒现卖板栗,而且,一般都还很红火。其实,板栗只是栗子的一种,另外一种叫榛子栗,形状像玩具陀螺,尺寸比板栗小。和天津板栗不同,我们山里的栗子,无论板栗,还是榛子栗,几乎都是野生的,都要么长在竹林里,要么长在树林中。
记得,小时候起早进山抢捡栗子,也是童年生活中一件平常但却是很重要的大事。众所周知,栗子的外壳有很多刺,如果栗子没成熟就打下,那么从带刺的包衣里取栗子是一件很大的工程,搞不好,手脚就会被剌得生痛生痛。所以,一般都会等到栗子完全成熟,外衣自己爆开,风再一吹,树再一摇,栗子自动掉到地上后,我们只管弯腰捡熟透了的栗子就成。
小时候,大家都不富裕,栗子有时候可以当主食吃,也可以卖了赚些零花钱。因此,粟子成熟季节,就是小孩子们比拼谁起得最早,谁最能吃苦,谁最胆子大,敢一个人打着电筒(有时连电筒也没有),摸黑上山抢捡栗子的时候。我虽是老二,但大姐七岁就出去自己打天下了,自然,我就成了老大,而且还是不得不当假小子来养的老大。因此,我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管是抢捡栗子,还是核桃,半夜三更起来朝山上跑,那是家常便饭,特别是风雨夜更是如此,因为这个时候栗子,核桃掉得最多。
直到现在,我都为我自己,还有两个妹妹骄傲,因为,每年我们摸黑上山捡到的栗子,还有核桃,量都很大,可以吃到过年。野山栗比天津板栗不知好吃到哪里去了。即使生吃,也是甜得不行。特别是放竹楼上凉晒后再生吃,更是又甜又软,栗子味浓郁香醇得舌头都要几乎给融化了。
山珍,山珍,山上的珍宝,而且是不要钱的珍宝,他是我记忆中的一块瑰宝,给了我很多乐趣和享受,更是我童年时期的一道道彩虹,多彩又丰富了我的少年生活,留给了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舌尖上的美丽及其美好的回忆。如今,走遍千山万水,看尽美日繁华,才知道当初的朴实无华,素野荒草,没有资本的空笺是多么地珍贵和美好!是的,$6的Rasberry,我永远都不会买,因为只要怀念,回味小时候山里锯子per的味道和她曾给予我的快乐就足够解我馋,足够弥补我舍不得高价满足我口福的遗憾了!
贴主:武陵一笔于2025_04_23 0:52:49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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