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人生第十一章3
經過一番波折,八月八日上午,丁育心和齊霽芳如期踏上旅行結婚的行程。當晚,在春城賓館三樓一間豪華客房裏,丁育心和齊霽芳依偎在沙發上,在柔和的彩燈映襯下,齊霽芳的臉蛋兒像朵盛開的桃花。
春城是他們旅行結婚的第一站,下車辦完住宿手續,已經是晚十點了。齊霽芳和丁育心都是頭一次住這樣豪華的房間,本來齊霽芳想叫丁育心租一間便宜點的房間,可是賓館服務員看罷他們的結婚證後就領他們到這間房來了,紅紅的地毯,彩燈,除了沒有紅蠟燭之外,真像是洞房啊!
齊霽芳心裏像揣著頭小鹿,她依偎在丁育心懷裏,伏在他胸脯上不敢抬頭了。
“我去把燈關了吧。”丁育心說,“咱們倆摸黑說話。”
“不……不……你別動,”齊霽芳緊緊摟住他說:“今晚是不能關燈的。”
“為什麼?”丁育心笑著說:“開著燈你不更害羞嗎?”
“不……不是,我聽小英子說,洞房裏的燈必須是亮著的,關了不吉利。”
“呵!還有這個說法?”丁育心坐起來脫掉衣服,悄聲說:“那咱們躺下吧。”
齊霽芳悄聲說:“咱倆今天先別幹那事,行嗎?”
“那事?”丁育心說:“你說的是啥事呀?”
“哼哼,你壞,你壞!”齊霽芳的臉更紅了。她像個撒嬌的孩子似的用手捶打著丁育心說:“你……”
沒等齊霽芳說下去,櫻唇已被堵住了……
人性與生俱來就是通靈的,有些事根本就無須教授。兩個從未有過似曾體驗的青年男女做著他們有生以來頭一次品嘗天倫的嘗試,雖然笨拙,也有些緊張、惶恐,但幸福和甜蜜的激情已經將他們身心都融化了,當那絲撕裂的陣痛襲來,齊霽芳禁不住“哎呀!”地喚出聲來,而丁育心卻像一匹撒歡了的野馬,一下子就攏不住韁繩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床單上已染上了一灘春紅,他們互相對視,即而又都會心地笑了。齊霽芳起身披上睡衣,扯起床單就要到洗漱間去,丁育心伸手拉住了她說:“明天早上再洗嘛。”齊霽芳撥開他的手說:“明天就洗不掉了,叫人家服務員看見了那還了得。”她扭身去了洗漱間,丁育心也披衣下床,悄步來到洗漱間門外,洗漱間內嘩嘩的放水聲停止了,接著是洗衣的揉搓聲。齊霽芳邊洗還邊哼著歌曲。丁育心輕輕推開門站在了她的身後,白熾燈下,她僅披著的一件薄紗睡衣像蟬翼樣輕盈,兩條白嫩的秀腿如凝脂溫玉。他在身後一把扯掉了她的睡衣,一個全裸的秀女一覽無遺,丁育心發現齊霽芳那光潔如玉的脊背上竟刺著四個黑字。
齊霽芳轉過身來說:“你想幹啥?快給我回去躺著。”
“不,你轉過來,”丁育心說,“你脊背上怎麼有字?”
齊霽芳說,“哦,這是我媽怕我不好養活,小時候托人刺上的。”
丁育心說:“你轉過來,讓我看看刺的是什麼字。”
齊霽芳順從轉過身來。丁育心看清了,她脊背上刺的是“恨月不圓”四個黑字。
“恨月不圓?”丁育心一字一板地念出了聲。他問:“霽芳,這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能知道是什麼意思?”齊霽芳又把睡衣披在了身上說,“你快回去躺著吧,馬上就洗完了,你別擾得我心慌意亂的。”
丁育心回到床上躺下了。他思謀著,恨月不圓是什麼意思呢?莫非齊霽芳也有著鮮為人知的身世?
齊霽芳也回到臥室,她又依偎著丁育心躺下了。她貼在他耳畔悄聲說:“哎,我爸爸見霽月回去沒有帶回錢,會氣得發瘋吧?”
“哼,兩個長著外心眼的女兒合夥算計一個老爸爸,再加上一個說話不算數的新女婿,他能不氣嗎?不過我有招回他,我回去時就說錢我交給霽月了,霽月又給她姐姐了,這錢叫姐姐……在旅途中給小偷摸包摸去了。”說著他的手又襲向那禁地。她擋住了他的手,很神秘地對他說:“哎,我告訴你個秘密,霽月也有男朋友了,他們已經偷偷地通過好幾封信了。”
“是誰?叫什麼名字?”丁育心頗有興致地問。
“叫什麼名字,我可不知道,是翠嶺醫院吳大夫的表弟,是個現役軍人。是吳大夫介紹的,霽月在吳大夫家和這個軍人見過一面,以後兩個人就悄悄通上信了。”
“你怎麼知道的?”丁育心問。
齊霽芳說:“你給我寫的那些信和詩不知怎麼叫霽月給翻到了。有天晚上我半夜醒來,看她正往一張信紙上抄呢,我搶過一看是往部隊郵的,我剛想好好看看,就被霽月搶回去了。她嘴可嚴了,我家誰也不知道。她還嚇唬我說,你要敢給我泄了密,我就把育心哥寫給你的這些悄悄話當大字報貼出去,你說她壞不壞?”
“你們姐倆怎麼不一樣呢?”丁育心又想起“恨月不圓”這四個字了,他說,“你們是親姐倆嗎?怎麼長相,脾氣,性格沒有一樣像的呢?”
“哼,小時候,要不是爸媽向著我,霽月總欺負我。”齊霽芳說,“小時候,爸爸和媽媽給我做新衣服穿,好吃的也都給我吃,霽月總說媽媽偏向我。”
“你是你媽親生的嗎?你脊背上的字到底是誰刺的?”
“淨瞎扯,你才不是你媽親生的呢。”齊霽芳說,“我媽最疼我,如不是親生的能對我那麼好嗎?我那幾個字是個老和尚刺上的。媽媽早對我說過的,那是花錢在寺廟裏捐來的。”
丁育心又亢奮了。他把齊霽芳又緊緊地抱住了……
八月中旬,春城市公安局政保處蘇明處長從省公安廳開完會回來,就把偵察科任志遠科長叫到自己的辦公室。把“七三·八·一O案件”的偵破任務佈置給了他。
“七三·八·一O案件”是一起重大的反革命案件。一九七三年八月十日下午三時,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在春城市道裏區郵局向敵特電臺播發的通訊地址投寄了一封密寫的反革命匿名信。郵局登記的寄信人地址姓名是:龍江地區二一O工程指揮部沈長生。省廳已經核查過了,寄信人的地址姓名都是偽造的。省廳限期破案,要求在一個月之內必須將罪犯緝捕歸案。
蘇明將案件的卷宗交給任志遠後說:“你先看看卷宗,熟悉一下案情。”
任志遠從卷宗裏抽出了匿名信的影印件。匿名信經過技術處理,密寫的字跡清晰可見。信文是用鋼筆寫的,字寫得挺漂亮:
尊敬的丁芳先生:
我是一個“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人,在文革初期,幼稚的我也曾披肝瀝膽地傾獻精誠。但最終卻落得身陷囹圄的悲慘下場,我受盡折磨,容顏憔悴,皮開肉綻,見識了比法西斯還法西斯的史無前例的酷刑……
我們熟悉歷史,怎能把焚書坑儒的暴君秦始皇讚譽為“千古一帝?”瞠目現實,我的八億同胞,過春節時每人只能得到區區半斤豬肉,而締造了這種生活的領袖人物,卻像牧羊姑娘的臉蛋一樣被歌頌成了紅太陽……
嚴酷的現實讓我清醒,我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八億同胞悲哀,也為自己曾有過的天真和狂熱悲哀。
在大陸,我身邊就有很多和我一樣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手下就有數百名忠貞勇敢,不怕死的鬥士。如果我們能得到您在廣播中承諾的那種援助,我們隨時願意揭竿而起!
如果您不失信於您的聽眾。就請您在“聽眾信箱”節目裏答復我的信。聽到答復以後,我們就會想辦法與您聯繫的。
任志遠看完了影印件分析說:“從信文的內容和字跡上分析:寫信的人是居住在春城市或是附近縣城的,具有高中以上的文化程度,年齡可能不小於30歲,有過犯罪前科。”
“你的分析有什麼根據呢?”蘇明問。
“第一,信文的字跡不像出自年輕人之手,用語引經據典,是個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人。”任志遠條條有據地說,“第二,受盡了折磨和酷刑這兩句說明寫信人可能受過刑罰,也許是個在逃犯;第三,他能經常收聽敵臺廣播,說明他有一個固定的住處,可能就在春城市附近隱藏著。”
這是一封語言非常惡毒的反革命匿名信。“蘇明拍拍任志遠的肩膀說,”要抓緊時間偵破,有什麼情況直接向我彙報,注意保密。這個案件不要讓任何一個不該知道的人知道,懂嗎?”
“是的,”任志遠答應了一聲,他收好卷宗說,“蘇處長,還有其他的指示嗎?”
“另外,你要記住,這個案件不論涉及到誰,你都要守口如瓶,對內,對外,上上下下都要嚴守秘密。你直接向我一個人彙報,一個月的時間,夠嗎?”
“行,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任志遠立正敬了個禮,拿著卷宗走了。
蘇明在辦公室裏徘徊著。這封反革命匿名信的語句在他的腦子裏繚繞:“我們熟悉歷史,怎能把焚書坑儒的暴君秦始皇讚譽為千古一帝?”
在蘇明的記憶裏,他的老首長高平書記就曾經講過這樣的話。
那還是在兩年前,當時高平和蘇明都在柳河五七幹校勞動。一個霧濛濛的陰雨天,他倆披著雨衣,趕著羊群,到一片荒草地去放牧。蘇明問:“高書記,這陣子報紙上連篇累牘地搞什麼批儒評法,裏邊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啊?”
“哼!”高平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奸佞就是奸佞!好象歷史是塊麵團團,隨他們捏成圓就是圓,捏成扁就是扁似的。”
“這?……”蘇明想了想問道,“那他們究竟幹什麼呢?”
“還不是借古諷今,”高平深沉地說,“他們真正想批倒的大儒是周總理!”
“啊!”蘇明很震驚,又悄聲問,“難道這是?這是毛……的旨意?”
“哼!”高平瞟了一眼蘇明說,“不管是誰的旨意,我們熟悉歷史,怎能把焚書坑儒的暴君秦始皇讚譽為‘千古一帝’?倘若秦始皇是‘千古一帝,’那大奸臣秦檜也就是‘萬世師表’了……”
在省廳召開的案情分析會上,蘇明之所以主動要求承擔這個案件的偵破任務,是有所考慮的。他是比高平從幹校早一年回來工作的。而高平則是在林彪折戟沉沙一年後才回到春城,而且一直被閒置在賓館裏,始終沒有安排工作。
這封反革命匿名信,當然不會是高平寫的。然而高平說過的這句話卻像刀子刻在蘇明的腦海裏了。多年做偵察工作,形成了他多疑的性格。當然他對高平幾乎比對自己的妻子還熟悉。但是他心裏仍擺脫不了那份多餘的擔心。他思緒起伏,覺得自己應該馬上去見高平,把這個謎底揭開。他夾著公事包走出辦公室親自駕車朝賓館駛去。
高平住在賓館一年多了,無所事事的生活對於他簡直是受罪。清晨起來,他就到外面的花園裏散步,又打了幾路太極拳,和賓館的小劉殺了幾盤象棋。此刻,他正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輕輕的拍門聲將他驚擾了。“進來吧,”高平隨便地應了一聲。
蘇明推門進屋,笑著說:“老首長,我看你來了。”
高平像一個天真的孩子似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走過去拉住蘇明的手說:“哎呀,你怎麼突然想起到這兒來了,我以為你早把我忘了呢。”
“忘了你這老頭子可以,”蘇明笑著說,“可我忘不了罰我喝涼水的老院長啊!”
高平笑了,笑得很舒心。他說:“現在賓館的小劉也被我灌得夠嗆。還是老規矩,一盤一杯涼水。哎,你今天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呢?咱們不是有言在先,半個月一盤棋,在你家裏茶水侍侯嗎?”
“今天我是特意來找您的。”蘇明鄭重地說。
“找我?找我幹什麼?有什麼重要事嗎?”
“當然,”蘇明說,“我想辭職不幹了,問一問你的主意。”
“為什麼要撂挑子,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嗎?”高平問。
“哼!這年月,哪有順心的事呢?我看透了,乾脆告老還鄉,省得惹煩惱。”蘇明故意消沉地發牢騷。
“這是你的真心話?”高平盯著蘇明問。
蘇明眼睛瞟著別處說:“你看,現在這形勢,人妖顛倒,世風日下。現在我是助紂為虐,再幹下去就是罪孽!所以我想退休,回農村老家,養養花,釣釣魚,享一享清福。”
“你以為撂挑子不幹就是積德了嗎?只有懦夫才當逃兵!”高平嚴肅地說。
“哼!我有什麼辦法來扭轉乾坤?”蘇明不以為然地說,“現在這世道,焚書坑儒的暴君秦始皇是‘千古一帝’?秦檜是‘萬世師表’嶽飛只能落難風波亭。我這個過了河的小卒子,也該回家歇著了。”
“什麼?”高平怒斥道,“你胡侃些什麼?”
蘇明笑了,眨了眨眼說:“老首長,你忘了?方才我講的話,你不是也曾經講過嗎?”
“我?”高平望著蘇明探詢的目光。“噢,不錯。”高平有所省悟說,“我記得在幹校放羊的時候好像對你講過類似的話。可那不過是隨口發發牢騷,怎麼能像你現在這樣悲觀厭世呢?”
蘇明聽到這話放心了。他變換了情緒說:“老首長,您真不愧是我的好領導哇。您受枉不怨,真像一棵頂天立地的岩松,不愧得到人民的信任和尊敬!”
高平倒被蘇明的這句恭維話鬧糊塗了。他茫然地說:“小蘇,你這……這是說的哪家子話呀?”
“老首長,您看看吧。”蘇明把皮包裏的一份影印件遞給了高平說,“這封反革命匿名信中有的話竟和你說過的話一模一樣,我沒有法子問您,只好惹您發一發脾氣了。”
高平接過影印件,走到茶桌前摸出老花鏡戴上了。他仔細地看了一遍,又把影印件拿到窗前陽光明亮處辨認了一會兒,抬起臉來,自言自語地說:“會是他寫的嗎?”
“誰?”蘇明立即警覺地問,“您說的他是誰?”
高平沒有立即回答,他又低頭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才對蘇明說:“像,是他的字跡,是丁育生寫的,我不會認錯的。”
“丁育生?”蘇明說,“就是六•三O案件的那個年輕人嗎?”
“對,就是他。”高平手指著影印件說,“這種仿宋體鋼筆字是他寫的,可是他……他並不是一個思想反動的人哪。”高平又自言自語地說,“年輕人太幼稚了,這一定是受了敵特電臺宣傳的蠱惑了。”
“這封信省廳很重視,是當作重大的反革命案件限期偵破的。我原以為……”蘇明沒有說完,就低下頭,愧心地笑了。
“你原以為這封信會是我這個罷了官的怪老頭發的牢騷嗎?”高平笑呵呵地說,“所以你就來當福爾魔斯。哼!無怪人家說,員警打他爹,六親不認。對我,你都在耍手腕,還不該打嗎?”
蘇明嘿嘿地笑了。他說,“您不知道,我是多麼擔心,真害怕是您這個嘴上沒有把門兒的怪老頭捅了大漏子呢。”
“你真是個混球。”高平用手點著蘇明的腦瓜門說,“難道我連敵人的宣傳都分辨不了嗎?你真瞎了眼!”
蘇明笑了笑說:“這個丁育生,可真是膽大包天。上次把吳書記的老婆拐跑了,在廣州被抓住了,他從火車上跳車逃跑了。在遼寧又做了好多大案子,已經被通緝好幾次了。這回又成了雙料貨,他是活到頭了。”
“哎,小蘇,”高平說,“丁育生和吳學德老婆的事你們調查清了嗎?那個叫劉玉傑的演員他們原先就是情侶,這個案子應該慎重地調查調查。”
“嗨,這事連吳學德都不究了。本來,劉玉傑精神病好了是準備判刑的,可是後來吳學德又把判決給撤了。聽說吳學德不計前嫌,又和她重溫鴛夢了。”
“吳學德不是和她離婚了嗎?”高平問。
“嗨,離婚還不許重婚嗎。”蘇明說,“這個女演員可真有兩下子,吳學德像喝了迷魂湯似的,見了這個女人連骨頭都軟了。”
“哼!”高平鄙夷地哼了一聲說,“他這種人,離了女人都不能活!”
“哎,我聽說,遲遲不給你安排工作,就是他從中作梗,我從幹校回來的時候,他極力反對我到公安政法部門工作。他心裏准是有鬼。三年前,那個冒牌的軍委孫參謀到珍寶島去視察的案件極可能和他有牽連。那時,如果不調我去幹校,我一定會弄個水落石出的。”
“哼,是人是鬼,早晚會真相大白,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高平說,“現在就是這種時候,什麼渣滓都隨潮流泛上來了。不過,不會太長久的。遲早有一天,烏雲頓掃,會還我們個朗朗乾坤的。”
賓館服務員敲門進屋來,對高平說:“高書記,開飯了。”
“好,”高平答應一聲,掉頭對蘇明說,“算你有口福,我今天招待招待你。”他又對服務員說:“把飯送到這屋裏來吧,多加幾個菜,再拿一瓶好酒來。”
已标注为有良知的疯狗的原创内容,若需转载授权请联系网友本人。若违规侵权,请联系我们
所有跟帖: ( 主贴楼主有权删除不文明回复,拉黑不受欢迎的用户 )
楼主前期社区热帖:
>>>>查看更多楼主社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