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人生第九章2
吃完晚飯,黃一勤便躺下了,顯然是想躲避丁育心的追問。可丁育心還是湊到他身邊說道:“哎,你不好說就把遺書拿出來給我看看嘛!”
“已經燒了,真的燒掉了。”黃一勤在搪塞。
“哼!你這個老夫子呀,”丁育心笑著說,“撒謊也撒不圓。我知道你是不會燒掉的,這是你最貴重的東西,你怎麼能毀掉呢?還是老老實實的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黃一勤不出聲了。他凝視著天棚,呆呆地思忖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看了會惹禍的,你的脾氣不像我,能逆來順受,你還是不看為好。”
“不行,你非得給我看看不可。”丁育心像個逼債的,盯住黃一勤,不容他推辭說,“既然讓我知道了,我就一定要看看這封遺書!”
黃一勤披上一件衣服,又想了想說:“好吧!那就給你看看,不過給你看完了,我就真得把它燒了。”黃一勤下了地,從自己的衣箱裏拿出一個小木匣子,從匣子裏取出一本厚書。這是一本平裝的《資本論》。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書皮,原來遺書就是保存在這《資本論》的書皮裏的。
這封遺書用白紙裱的好好的,上面的字跡是紅顏色的,不像是用血寫的,可能是用紅墨水寫的。丁育心接過這份遺書,全神貫注地看起來:
一勤: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黃浦江那洶湧的江水可能早已吞噬了我年輕的生命,把我的靈魂送到那方叫做天國的地方了。
在我決定離開這冷酷的人世時,唯一讓我留戀和牽掛的就是你,我把自己所遭受的一幕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明白我為什麼如此絕決地棄你而去!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搭車回到那個也曾給過我溫暖的家。當時家裏除了母親和那個我自幼一直叫他“舅舅”的偽君子之外,還有一位姓張的客人,據說這個人是中央首長的機要秘書。在豐盛的晚宴上,他們一味地向我勸酒,直到把我灌醉……
等醒來時,我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臥室裏的床上,我身邊還躺著那位姓張的秘書……
我的身心已被蹂躪,面對這確鑿的事實,一個不想玷污自己純潔愛情的羸弱姑娘,是除了死之外,沒有別的出路的!中秋節馬上就要到了,我何嘗不想好好活著,何嘗不想讓你牽著我的手踏上那聖潔的婚姻殿堂啊!然而,這一切都在今天這個時刻毀滅了,今後即使我活著,也形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我死了,不僅對我是解脫,我的愛情也會是純潔的,這就是我莫大的欣慰!
親愛的一勤,別怪我這樣決絕,永別了……
丁育心一口氣讀完了遺書。他盯著黃一勤問:“你為蒙受蹂躪的受害者做過什麼沒有?”
“我?”
黃一勤被問得張口結舌,他嘴唇蠕動,似想說什麼,但是沒有說出來就低下了頭。
“哼!虧你是個男子漢!”丁育心大聲斥責,“人不能像個麵團團,揉成團就是團,捏成扁就是個扁!對含恨九泉的無辜者最好的祭奠是什麼?是把罪犯繩之以法!放縱惡人就是對善良的殘忍!”
黃一勤抬起臉來,這張平時呆板,冷漠的臉此刻竟涕淚橫流。丁育心繼續憤慨地說:“你幹嘛不去控訴?有確鑿的證據,就不怕沒有說理的地方,你不敢告,我替你上告!”
“不,不能再告了。”黃一勤連忙搖晃著頭說,“你千萬別再惹事了。這是沒有用處的。我有過血的教訓。”
“怎麼?你已經告過?沒有告贏?”丁育心問。
“是的,”黃一勤緩緩地說,“就是因為這件事,我才被劃成了漏網右派。打蛇不成,反被毒蛇咬傷了腳啊!你知道嗎?為告狀我還蹲了兩年教養所呢!你再有理也是誣告哇!官官相護,這是古來就有的,現在更不例外!。”
“哦……”丁育心相信了黃一勤的話。他終於冷靜下來。
過了許久,丁育心又問:“那麼,淑賢的媽媽和這個卑鄙的偽君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黃一勤沒有急於回答,他伸出手來說:“你給我點支香煙。”丁育心給他點燃了一支煙。黃一勤吸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說:“其實在10年前,我也和你現在的心情一樣,以為烏雲是遮不住太陽的。可是嚴酷的現實並不像你我想像的那樣啊!”
黃一勤終於對丁育心完全敞開了心扉,他又深深地吸了幾口煙說:“為了深入調查,我還親自到山東去過一趟。淑賢的媽媽就是那個喪盡天理良心的偽君子的原配妻子,他們結婚的時候,淑賢的媽媽才16歲,那時候那個偽君子還是濟南大學的一個學生。抗日戰爭爆發以後,他隨許多同學一起投身革命,而淑賢母女倆在日本侵略者的鐵蹄下苦苦熬了十幾年。淑賢媽侍奉公婆直到解放以後,才獲知這個偽君子在上海,她們母女倆來到上海找到他,可是這個偽君子當時已經和一個女演員結了婚,並且又有了兩個孩子。總算還不錯,他沒有像陳世美一樣殺妻滅嗣,他把淑賢母女收留下來。可是,只是當成表妹收留的,對任何人都隱瞞了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淑賢媽為了維護他的名譽,心甘情願地以表妹身份做了他家的保姆。淑賢也一直管這個偽君子叫舅舅,甚至蒙羞至死也沒有叫他一聲爸爸。淑賢的悲劇就是他一手導演的,他是為保住自己的烏紗帽才策劃了這幕醜劇。那個張秘書的真實身份我也查清了,他原來就是當時上海市委某書記的大公子。可我瞭解到了這些真相又能怎麼樣呢?”
黃一勤接著說:“小老百姓告不贏當官的,有理的鬥不過有權的,這就是確鑿的現實!烏雲是可以遮住太陽的,任何時代強權都超越真理,僅憑一腔熱血救不了中國,也救不了自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公平正義可言!”
這些話觸動了丁育心的心衷,他沒有再和黃一勤爭辯。
倆人沉默良久,丁育心又問道:“黃老師,你一直不再戀愛結婚,就是因為忘不了謝淑賢吧?你是不是打算終生不娶了?”
“不,也不能這樣說。”黃一勤笑了笑說,“不過心壤上第一個愛情的胚芽死了,這塊土地肯定會荒蕪好久的。但是,即是土壤,遇到春風,當然也會重新開花結果的。”
“這麼說,你?你又有了新的選擇?”丁育心心頭一亮。
“是的,我已經決定和於海波的媽媽正式結婚了。”黃一勤坦率地說。
“是她?”丁育心驚愕地望著黃一勤問道,“你以前就有這種想法嗎?”
“頭兩年就有人給我提過,後來風言風語的倒叫我膽怯了。我給於海波當班主任的時候也經常去他家,我們是相互瞭解的。最近也許是你的行為鼓勵了我,我也就變得勇敢了。”
“這種選擇的基礎是出於同情吧?”
“是的,同情和愛情並不是一碼事。但是同情和愛情之間也並沒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其實,愛情的義務就包括彼此做出犧牲,雖然在許多條件上對比,我們也許不合適,但只要心心相印,互相理解,也就足夠了。”
黃一勤這般誠摯的話語讓丁育心由衷讚歎道:“黃老師,你有一顆高尚的心靈,我衷心祝福你!不過,你這件事做得也太詭秘了,我怎麼事先一點也看不出來呀!”
“哈哈,”黃一勤爽朗地笑著說,“這怨你不好打聽別人的私事。三年前,為這件事我還挨過批鬥呢!連海波媽都陪過綁,難道你一點也沒有聽說過?”
“噢,”丁育心好像是領悟了,他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呆呆地深思著。黃一勤順手劃了一根火柴,把淑賢的遺書點燃了。這時丁育心才驚呼說:“哎,你怎麼真的把它燒了!”
黃一勤鄭重地說:“過去的,只能讓它過去!應該忘懷的,就不要再留在記憶中了。忘記是最好的解脫,這就是生活給予我最有益的教誨。”
丁育心聽了這話,沒有像先前一樣激動,他瞟了黃一勤一眼,就把目光移到別處去了。
黃一勤順手拉滅了電燈。月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在西牆上,他們倆都默默地思索了許久……
第二天早晨,丁育心醒來後,發現黃一勤的行李疊放得整整齊齊,人已經出去了。他翻身起床,見到火爐上冒著熱氣,是黃一勤把早飯都給他熱上了。草草地吃完早飯,他走出房門,當冷風吹散了他的頭髮,他才發覺自己沒有戴帽子。他這個人經常是這樣,有了感覺才有意識。有時候凝神思考,手上夾著的煙頭燒灼了手才想到扔掉。他朝學校的公路張望著,猛然,眼簾裏出現了一個倩影,他飛跑著迎了上去。
“霽芳!”還隔老遠,丁育心就喊了一聲。齊霽芳沒有像以往一樣也飛快向他跑來,她走得很慢。丁育心跑到她跟前說:“我已經快等半個小時了,你看,把我耳朵都凍疼了。”
齊霽芳埋怨說:“那你為什麼不戴上帽子呢?”
丁育心握住她的手問:“怎麼樣?你家裏人對我的印象好嗎?”
齊霽芳低下頭,用手擺弄著圍巾,沒有回答。
“你倒是說話呀?”丁育心催問,“是不是對我不太滿意?”
“不,一切很好。”齊霽芳眼睛瞄向別處說,“我家裏對我們的事沒有什麼意見。”
“真的嗎?”丁育心鄭重的問。
她掙脫了他的手,又勉強笑了笑說:“晚上我再詳細地告訴你。”說完她轉身先走了。
丁育心愣在那兒好久,直到上課的鈴聲響了,他才慢慢地走了回來。這一整天,他忐忑不安,覺得特別煩悶。
吃過晚飯,齊霽芳來了。她一進門,丁育心就問:“你快告訴我,你家裏究竟是什麼態度?”
“沒……沒什麼態度哇。”齊霽芳支吾著,臉又扭向別處。“不對,這裏邊定有緣故。”丁育心說,“你一定有事在瞞我。”
齊霽芳用遲疑的目光凝視他一會兒,又把目光移開了。
“霽芳,有什麼事你都應該告訴我,現在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你儘管放心地對我說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對你的這顆心都不會變的。”丁育心的話語打動了齊霽芳,她把臉轉過來,未曾說話,眼裏就先溢出了淚珠。
“說吧,你心裏有什麼痛苦就說出來吧,快說吧,你家裏到底對我哪點不中意?”丁育心握住她的手盯住她問。
“我爸爸說你哥哥是個反革命,現在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說這是政治問題,會影響我一輩子的……”
沒等她說完,丁育心就鬆開了手,他的淚珠也在眼眶裏直打轉,說道:“那好吧,就算我們沒有認識。”他扭頭想走。
“哎!你……你別這樣。”齊霽芳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她拉住丁育心,懇切地說:“你……你不能走哇!”
丁育心轉過臉,看著她那雙懇求而惶恐的眼睛,不禁也淚如泉湧。
“難道你真忍心我們就這樣散了,難道你真的願意我們都永遠痛苦?”齊霽芳聲調淒然,淚珠兒順著她的臉頰滾落,成行成串的。丁育心一把摟住了她,淚也像溪流一樣淌了下來。
他們倆都在桌子邊坐下了。
齊霽芳抹了一把眼淚說:“我們不是都早就發過誓了嗎?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決定。”
“你真有這種勇氣和膽量嗎?”丁育心站起來問。
“那我就……就天天在我爸爸面前哭。”齊霽芳天真地說。
“哼哼,”丁育心被逗笑了,說道:“你哭能起什麼作用呢?難道眼淚能泛起愛情的小舟嗎?”
齊霽芳又說:“那我就永遠不回家了。”
丁育心說:“那你不想你媽媽和弟弟妹妹嗎?你就不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了嗎?”
齊霽芳低下頭,揉搓著衣角,低聲說:“那可怎麼辦呢?”
丁育心偷偷笑了。面前的這個如此天真,又如此摯情的純潔姑娘叫他心裏感到特甜蜜。他一字一板地說:“只有一招。”
“什麼招,你快說。”齊霽芳抬頭問。
“咱倆吹唄!”丁育心眨巴著眼睛說,“你做孝順的女兒,我當反革命分子的弟弟。”
齊霽芳瞪他一眼說道:“你真可恨,到這種時候還來氣我!”
“那怎麼辦呢?”丁育心故意撩逗她說,“你還沒嫁給我,你們家庭的內部矛盾,我怎麼好插手呢,要是……”
齊霽芳用手打了他幾下說:“你氣死我了!你快說,怎麼辦呀?”
丁育心湊近說:“你先發個誓,非丁育心不嫁,就是丁育心死了,化成蝴蝶也隨著!”
齊霽芳噘起嘴,嗔怨地望著他,不肯吱聲。
“你倒是說呀!沒有山盟海誓,我怎麼能幫你對付你父親呢?”丁育心故作正經地說
齊霽芳被他的姿態逗笑了。她抿著嘴,悄聲說:“你呀,什麼話都非得逼著人說出口來,過去我不是對你說過很多遍了嗎?”
“不,你今天必須再說一遍。”丁育心眯起眼睛。
“我偏不說!”齊霽芳又噘起小嘴。
丁育心搖頭晃腦地說:“你不說,你就自己想法子去。”他竟唱起歌來“深夜花園裏,四處靜悄悄,獨有你在心焦……”
齊霽芳被氣得哭笑不得。一把揪住他耳朵使勁擰著問:“你說不說?”
“哎唷,哎唷!”丁育心被擰得告饒了。他連忙說:“哎唷,別擰了。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齊霽芳鬆開手說:“人家好心好意來找你商量,你可倒好,咋一聽,扭頭就要走,像一輩子再不想理我了似的。然後你又淨氣人,難道你真的想不管啊!”
丁育心悄聲說:“我不管,誰能管呢?”
他把一只手搭在齊霽芳的肩上說:“真正的愛情是任何力量也阻攔不了的,只要我們心心相印,誰也干涉不了婚姻自由!”
“那他畢竟是我爸爸,我也不能總不回家呀。”
“你父親的心也是肉長的,他有一些偏見,慢慢會想通的,我會用我自己的行動去感化他的。”
齊霽芳說,“你以為我爸爸真相中你了?他還說你能說會道的,不如找個老實厚道的,還說有人……”
丁育心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他問:“那你爸爸為什麼前天讓我去相親,又為什麼準備酒宴招待我,在酒宴上他為什麼不說明白。”
“我爸爸也是耳根子軟。”齊霽芳說,“本來前些天他淨說你好,這兩天聽人說你哥哥跑到外國去了,說這是海外關係,還說那個肖永良已經轉業回來了,他也托人來……”
丁育心盯了她一眼,她咬著嘴唇,沒說出後面的話。丁育心雙手扳住齊霽芳的肩膀問:“你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齊霽芳自言自語地說:“你哥哥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他就真是特務,也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我也要嫁給你!”
丁育心感動了。他問:“這是你的真心話?”
齊霽芳天真地點了點頭說:“你不是說過,我心裏想什麼,你的眼睛都能看到嗎?”
丁育心禁不住把齊霽芳緊緊地摟在了懷裏,貼在她臉上說:“你……你太好了!”
齊霽芳微微張了張嘴,丁育心送去一個熱吻。
齊霽芳說:“你那麼能寫,就以我的名義給我爸爸寫封信吧。”
“怎麼,威脅他一下?告訴他說女兒已經以身相許了?”
齊霽芳捶了他幾下:“你淨沒有正經的,說些道理開通開通老腦筋唄,反正我相信你有好多好多的道理能打動他。”
“雖然女兒和爸爸的心都是肉長的,但老頭子對小夥子的殷勤可是不感興趣的。”丁育心說。
齊霽芳說:“別饒舌了,有話留給我爸爸,現在你就寫。”
“幹嘛這麼著急,難道真到了何去何從的時候了?”
齊霽芳拿出紙筆,笑著說:“用用功吧,寫好了我慰勞慰勞你。”
丁育心眯縫著眼睛說:“最好你還是罵我幾句。我就樂意聽什麼可恨啦,可氣啦這樣的話。”
愛情竟如此複雜秘妙,以至於女兒對待父親也不得不動心計,這封通牒式的長信,丁育心用了一小時時間才寫好。
寫好信,丁育心擠眉弄眼地說:“噯,離了巢就漫天亂飛的小蜜蜂兒,你的信寫好了。”
“你念給我聽。”齊霽芳竟端起架子來了。
丁育心展開信紙,一字一字地讀了起來:
親愛的爸爸:
女兒是噙著眼淚給您寫這封信的。我知道:天下的父母都是愛自己兒女的,然而,由於世俗偏見,您在女兒的婚姻大事上,卻讓女兒蒙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和丁育心有共同的理想和志趣,我愛他,這是不可動搖的。海枯石爛,天崩地裂,我也不會改變對他的愛!為了這純潔的愛情,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青春和生命!我希望爸爸能理解女兒的心情,不要棒打鴛鴦。我已經是個有自己意志的大姑娘了,我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把自己的愛情獻給誰,這應該由我自己的感情來決定。
親愛的爸爸,作為您的女兒,我不能再表示得更多了。假如您不想叫自己的女兒臉上永遠失去笑容;不想叫女兒成為一個瘋瘋癲癲跑在大街上的精神病患者,就求您答應我吧!您答應了,女兒會終生感激您的,丁育心也會終生感激您的。
除此之外,我更有一顆自主的心,有自己的感情和意志。純潔無暇的愛情更是誰也不能干涉,任何力量也無法阻擋的!
我在此明確表示:我和丁育心之間的愛情,是生生死死也不會動搖的!如果爸爸還不理解女兒的心,那擺在女兒面前的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以死抗爭!
親愛的爸爸:女兒將心裏話都寫在這封信了。爸爸,女兒是含著眼淚,跪在您面前求您,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您就答應了我吧!爸爸,我求求您了!……
丁育心讀完信,齊霽芳的淚珠兒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信紙上,真的浸濕了幾處字痕。
“怎麼樣?真哭鼻子了吧?”丁育心用手捅了她一下。
齊霽芳破涕為笑,用手絹揩了揩淚花說:“你還真能寫到我爸爸的心裏去。”
她拿起圍巾說:“你現在就送我回家。”
“現在?”丁育心看著手表說,“已經快十點了,為什麼這麼著急呢?”
齊霽芳說,“一分鐘也耽擱不得了,我的心現在跳得特別利害。”
丁育心說,“這就叫感觸,一字千鈞,字字動心嘛。”
齊霽芳催促說,“別饒舌了,快走吧!正好今天有月亮,八裏路有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可我還得回來呢,再說,到了老丈人家門口連門都進不去,我真不情願。”丁育心嘟囔著。
“你就情願我受折磨?”齊霽芳瞪了他一眼。
丁育心站起來說:“是,遵命,我的夫人。”
齊霽芳抿嘴一樂,順手把帽子扣到他頭上了。
冬夜,皓月當空,星星眨閃著眼睛。丁育心和齊霽芳挽臂並行,八裏路足足走了兩個小時,到齊霽芳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了。丁育心鬆開了擁抱著齊霽芳的手,悄聲說:“我該回去了,明天我等著你的喜訊。”
“哎,你先別走,”齊霽芳說,“等我叫開門,你再離開。”
丁育心笑著說:“膽小鬼,家門口是沒有狼外婆的。”
丁育心看著齊霽芳進了屋以後,才覺得有點冷了。他大步流星,沿著原路返回來。到了宿舍,看了看手錶:發現速度提高了四倍,才半個小時就回來了。不知黃一勤老師為何這麼晚也沒有回來,他的行李仍然整齊疊著,丁育心躺在床上不多久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一陣開心的笑聲把丁育心吵醒了。他睜開眼,見到齊霽芳拍著手說,“小饞貓,睡懶覺,撓癢癢,不知道,撓又撓不著,不撓還刺撓,活像個大熊貓。”
丁育心揉著眼睛說,“都怨你把我吵醒了,我正和嫦娥談戀愛呢。”
齊霽芳歪頭說:“哼,你要是真和嫦娥談戀愛了,我就嫁給吳剛,非氣破你肚子不可。”
“哈哈!吳剛可不會給你爸爸寫信的,他只會砍樹,也不會說悄悄話呀!”丁育心也笑得前仰後合了。
齊霽芳擠眉弄眼說:“你猜猜,我爸爸看了信怎麼樣了?”
“總沒有打斷你的腿吧,要不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呢?”
“爸爸說……”,齊霽芳欲言又止“爸爸說,他堅決不同意我們的事。他還說,肖永良已經托人來提親了,他已經答應了肖家的婚事。”她說完便用眼睛瞟著丁育心。
丁育心微微一笑說:“哼!小蜜蜂也學會說謊了,不過蜜蜂吐出來的口水也和蜜一樣甜。”
齊霽芳嫵媚地笑著說:“那我也要狠狠地蜇你一下!”
“快坦白吧,把喜訊告訴我吧。”丁育心貼著她的臉說。
“那就坐起來說吧,”齊霽芳推了丁育心一下說,“這樣讓人撞見了不好。”丁育心深深地吻了一下齊霽芳,才鬆開了手。
齊霽芳用手理了理亂髮,繪聲繪色地說:“我到了家以後,爸爸見我這麼晚回家來,道我有急事,一再追問我。我按你出的招,故意一聲不吭,任他追問。爸爸著急了,妹妹和媽媽都醒了,他們再三追問,我把信往炕上一扔,就抹起眼淚來了。爸爸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慌亂中,他把老花鏡的腿都碰折了。信是霽月妹妹念給他聽的,妹妹讀信的聲調可比你動人多了。我偷偷地窺看爸爸的表情,信剛念一半,他的眼淚就止不住了。雖然他沒哭出聲,但那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他聽完信,走到我身邊。用手撫摸著我的頭髮哽咽著說,霽芳,你的事,爸爸全答應,你別哭,別再難受了。我當時早沒了眼淚,我摟住爸爸的脖子說:爸爸您真好!爸爸還讓我告訴你下個星期天再到我家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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