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防备你，爱人？
 
我和卓年，不太好……忆雯坐在我的对面，迟疑地看看我，接着说，是很不好。
会觉察到一点不对劲，不过，想不到会有这么严重。
曾经听忆雯跟我在电话中抱怨过卓年，她说，现在，卓年经常是下半夜两三点钟回来，有时，甚至是彻夜不归……
真的吗？我不能想象，当年那个苦苦追求忆雯，对忆雯千依百顺的卓年，如今，竟会如此冷落自己的爱人，甚至不在意娇弱的忆雯一个人又上班又带孩子的辛苦。
电话里，我曾劝忆雯想开一些，豁达一些。卓年，应当不是那种男人吧，也许，真的只是些不得已的应酬。
电话那端的忆雯总是欲言又止，我已经懒得理他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现在，面对面地对着忆雯的忧郁的眼睛，听她讲述和卓年的种种不快，听她说，和卓年已经没有了夫妻之间的交流，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孩子；听她说，即便她再三退让，卓年还是时不时地会以离婚相要挟，根本不顾及忆雯的自尊时，还是会难以言说的难过。
是真的为他们难过。
和忆雯和卓年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快二十年了，亲眼看着他们的爱情一点点地开始，一分分地推进，水到渠成的婚姻，顺理成章的幸福。那种郎才女貌的爱情故事，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却想不到，只有十年的时间，幸福，已经失去了颜色。
他是开玩笑的吧。我说，卓年不会真的是想离婚吧，他只是在说笑。我为卓年辩解。很没有底气地辩解。是的，面对那样的声色俱厉地威胁要离婚的卓年，换作我，大概也会生了离心吧。
想起昨夜，喝过酒后的卓年，一脸的不屑：和老婆，哪用那么多的时间去交流，周六周天大家见见面说句话就好了。
卓年说这话时，忆雯恰巧不在眼前。不然，我不知忆雯会给出怎样的表情。若是以前，我一定会狠狠地教训卓年，对忆雯怎能如此冷淡疏忽。可是，如今，这样的话，竟不能说出口了。因为，卓年已经在嘲笑我了：你怎么总是像一个正义的化身在和我说话。
我，是正义的化身吗？
我只是他们两个的好朋友，见证过他们的美好的爱情，并希望他们永远幸福。永远有多远？没有人知道。不过，就是人所共知的有生之年吧，像他曾对她许诺过的那样。可是……如今，对步入中年，渐渐入世，小有成就，学会放纵的男人们，再提永远，大概只会遭人取笑吧。就像那一刻，坐在那张酒桌前的六七个曾经非常羞涩腼腆的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戏说着彼此的小二小三小四……我只能是感觉到自己的落伍与不合时宜。
忆雯，我犹豫地看着忆雯，思量半天，还是忍不住说，还是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吧。
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可以更委婉。忆雯是我的朋友，卓年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换一个人，也许我就会明明白白地对忆雯说，小心他一些吧。可是，面对着两个朋友，我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好像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我知道。忆雯没有看我，低着头，慢慢地往嘴里夹着菜，幽幽地说着，我爸妈早就劝我多留个心眼了，多防备他，给自己多点退路。分开，也许只是早晚的事。
突然地鼻子一酸，眼泪要掉下来。曾经那样热爱着的人，如今，却要这样地防备着，那是怎样不堪的情怀啊，又是怎样的鸡肋一样的婚姻。
世事，为什么总是这样出人意料地转换着。
是什么，把深爱变成了冷漠，把纯真变成了世故，把完整变成了破碎？
要有多粗糙或者需要多麻木，才可以做到此时此刻的忆雯的貌似平静……
忆雯……我说不出话来。真的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的，我已经看开了。忆雯反过来开导我，现在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算，谁都不能知道会发生什么，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细细地看忆雯的淡然，感慨那个柔顺的小女孩，如今竟是这样的坚强和通透。
还好，生活纵容着男人们的同时，也在锻造着女人们，所以，当故事改变了结局，当幸福变成了不幸，受伤的那一个，还可以平静地接受，沉着地转身，从容地新生……
是不是真的，这样的故事，每一天都在上演，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经历……
是不是真的，对身边的那个人，我们只有越来越少的确定？
 只是啊只是，该如何防备你，我的爱人？
 （2010.07）